遠岸的詩

遠岸

科隆大教堂的鐘聲

科隆大教堂的鐘聲

在一百四十三米高的十字架上展開

坐擁云層

觀望日夜

一千年從沒完工

一直下著雪

一直下著陽光

一直下著鐘聲

歌德和少年維特

手拿詩稿與葡萄美酒

仰望鐘聲

鐘聲比智慧更加動人

貝多芬指尖下的琴鍵

鐘聲纏繞

同愛情一樣明亮

從容與尊嚴

從燭臺上起立

千年

萬年

蒼天也無法拒絕

紅酒念想

從小聽父親教導，要懂得分享、懂得珍惜。于是長大后我選擇了紅酒。生活因紅酒而美妙，生命因分享而精彩。

——題記

她會一直向我走來嗎

玫愧花辨海浪般卷起

七彩虹霓在季節之外

用無數很柔軟的姿勢

切割一些很堅硬的事物

黃金 瑪瑙 寶石

她會一直向我走來嗎

穿越波爾多溫熱的初夏

飛掠孛艮第孤傲的寒冬

誰會向她長驅直入

誰會讓她靈魂飛揚

暗紅色的汁液

億萬次糾結于她的身子

渴望侵犯

永不停止

她會一直向我走來嗎

在托斯卡納的早晨

聞一聞“馬賽多”（Masseto）的芳香

多么幸福啊

是誰的光芒刺透了這一片寧靜

是伊比利亞半島上習慣于庸懶的小鳥

還是納帕谷那只不知疲倦的嘯鷹

她會一直向我走來嗎

那些很有深度的夜光螺

那些輕微迷途的珍珠貝

酣睡于冰冷的

大西洋 太平洋 地中海

今晚

在我手心里暖暖醒來

和眾神一樣神奇

雪茄的虛擬游戲及其他

——給北京兄弟

我看見

你和你手里的雪茄

點燃了多少情懷

才會想念呼吸困難的北京

才會想念霧霾紛飛的春天

以及春天里像太陽一樣

陡然升高的紅酒

我看見

你和你手里的雪茄

正在開始

一場虛擬的游戲

你是游戲中百戰百勝的火狐貍

雪茄是你手里百發百中的神火箭

僅在游戲之外

你的一池荷花安靜如初

你的九尾鯉魚安靜如初

我看見

你和你的雪茄

安靜的

把北京切開

放在虛擬的夏夜里

長成白茫茫的雪山

黑暗中，聽萊昂納德·科恩的歌

沒有比科恩更加男性的聲音了

沒有比科恩更加傷感的歌吟了

一些音符從深海升起

一些節拍在云端夢游

剛剛還在細語纏綿

馬上又要離別無期

關了燈閉上眼睛

端杯紅酒輕輕說聲

“晚上好，科恩”

神秘的深喉佇立空中

靈魂的交歡發出尖叫

你把日子過成詩

在空無一人的地方

充滿勇氣大聲宣布

“我愛你”

你的屋子你的世界

像一只地球之外的大船

即使在漆黑的夜里

也那么閃亮的

自由晃蕩

與紅酒相關

其實，這瓶紅酒

真的和你相關

橡木塞傳遞著歲月的密紋

把你檸檬般的婉約

從風的驚叫聲中

散發開來

古典唱片一樣

表情豐滿

你微微顫動

葡萄汁與羞澀的空氣

微微顫動

比任何跳動

或者搖動

或者晃動

更有動感

更像你胸口蘊釀著的

美妙的波浪

一些優雅的詩句開始飄香

很溫暖的樣子

安靜地

臥在某處

等待

滿天的星星

像花兒盛開

等待

碩大的水晶酒杯

比月亮更圓

比影子更明亮

在夜里升起

紅色的帆

多年以前

多多說過——

對著祖先麻痹的石像

一片紅帆駛進麥地

多年以后

驚恐的人們自言自語——

尋找詩和遠方

尋找麥地和紅帆

雖然空氣已被閹割

雖然詭異的雨下個不停

雖然名聲狼藉的幽靈

依然埋伏在城墻拐角

埋伏在許多貌似高昂的歌聲里

大海向自己吹響了

孤傲的口哨

巨大的胸腔

每天被夕陽撕裂

滿滿一杯紅酒

波濤洶涌

所有入海的水手

站立于水面之上

都成了

紅色的帆

博洛尼亞的早晨

我看見博洛尼亞的早晨

一瓶瓶美妙的“Masseto”

列隊在鳥語花紅的枝頭

誰更紅艷

誰更香濃

手中的水晶杯

還說著昨晚夢里的美景

夾雜些波爾多的諺語

劍中兄懷抱著大朵大朵

托斯卡那的陽光

問詢雪永兄珍愛的寶石

是否一直在伽利略的額頭上閃閃發光

那些火呵

如此奢華

從野蠻燒到文明

從荒唐燒到悲憫

一切全在這杯紅酒中

一切全在真實的幻像里

向我問好

威尼斯水晶杯

我喜歡一對

威尼斯水晶杯

薄得透紅透紅

似乎碰一碰

那血一樣珍貴的液體

飄飛而出

像我很久以前期待的

與紅酒相關的美景

杯中全有

科羅拉多大峽谷

科羅拉多大峽谷

是杜喬十四世紀夢游的畫冊

我差點發誓

這一切是假的

七百里峽谷

有鐘聲不斷

億萬年風雨

恐龍

怪獸

從地球的縫隙探出頭來

我看見上帝之手

從太陽上取火

所有的石柱石峰沸騰

一個個象形文字誕生

我戰栗著的幸福蔓延

我和一些印第安兄弟

膚色烏黑

眼睛明亮

我看見Mr.wang

快樂地行走在美利堅合眾國

他手里有支碩大的雪茄

口里吹著動人的哨音

以后的故事

交給納帕谷的紅酒

正與這里的陽光匹配

夜巴黎

我每次看見巴黎

總和夜色連在一起

需要拿瓶香檳或者

紅酒

和蒙田

和雨果

和繆塞

和波德萊爾

對，不能缺了喬治桑

還有肖邦

還有米勒、塞尚、梵高

像塞納河上的燈光月影

從陽臺上一一流過

像每天

寫給愛人的浪漫

朱麗葉·德魯埃

寫了51年

一萬八千封情書

離眾人很遠很遠

天上的麥穗金黃欲滴

頭頂的彩云落在別處

只有雨果這老頭

終生享用

而喬治桑

輕輕夾住的雪茄

只能崇拜

無法拍賣

路易十四的宮殿

拿破侖的法典

也不會拍賣

只會等待入夜的巴黎

舉杯斟上

香檳或紅酒

波爾多紅酒

白天看波爾多

無疑是綠色的

夜晚看波爾多

紅色

溫柔地接管了一切

不用搖曳紅旗

不需蓋上紅色印章

波爾多命中注定

是紅色的

你的眼神

你的味蕾

你的胃

你的感覺

你的靈魂

全在這些紅色液體中

舞動飛鳥的翅膀

波爾多左岸是紅色的

波爾多右岸是紅色的

波爾多左岸右岸

都有紅色密碼

紅色

是波爾多的真相

但它沒有大紅旗的喧鬧

也沒有紅印章的任性

它安靜而優雅地流動著

流向安靜而優雅的人們

孛艮地有個神秘的符號

孛艮地有個

神秘的符號

極度淡定

返撲歸真

接近水

極簡的表達

褐紅色的神靈坐在那里

月亮般碩大而飽滿的

水晶杯

一個肥美的身子滑向另一個

口腔里的飛行

最古遠的詩句

穿越最高的那棵樹

陽光在葉子頂端戰栗

蘑菇云在舌尖上升起

萬物沉睡

有人從窗臺跳下

江河奔騰

站在岸上的影子

凝望或者呼吸

沒有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