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馬喬
中華文明是人類歷史上唯一不曾中斷的古老文明。自史前、經夏商周三代至秦漢,中華文明在這一早期階段的發展深深地影響了后來的文明進程與走向,也孕育并塑造了承續至今的中國傳統文脈。
鴻古余音:早期中國文明特展,聚焦的是史前至兩漢時期的古中國文明,通過傳世與考古發掘的文物精品,以剖面式的解讀方式,探求中華文明歷久彌新的內在動因,并以習總書記在發言中曾說到的“讓文物說話,講中國故事”,來發展中國文化軟實力與普知文博知識的使命。代表早期中國文明的224件藏品,包括甲骨、青銅器、玉石器、陶器、漆木器、印章、錢幣和建筑模型等,引領觀眾開展一次長時段、多維度、深層次的文明探索之旅。
特別向徐州博物館館藏借展來的一件寶貝,則是西漢“金縷玉衣”,該玉衣是首度來滬展出,也是目前已知年代最早、玉片數量最多、制作工藝最精的一件。上海博物館副館長李仲謀先生表示,徐州博物館的銀縷玉衣之后也會拿到“上博”呈現。
文與字
文字的產生是文明成熟的重要標志。在美索不達米亞、古埃及和古中國,人們各自創造了一套古典文字系統。漢字體系成形的時代雖相對較晚,卻是其中唯一仍在使用的“活文字”。
上古時代的中國人多就地取材,以竹木簡為書寫材料,偶爾也使用貴重的絹帛。然而,竹帛易朽,目前可見的商周古漢字多為鑄或刻在青銅器、陶器、玉石器及龜甲獸骨上的銘文,代表日常書寫形態的出土簡帛,則多晚至戰國秦漢。
我們知道,漢字是兼用表意與表音的方式記錄漢語,不因語音演變、方言差別而頻繁改變其書寫形式。漢字形義的長期穩定對中國的文化傳承、民族認同,均大有助益。從史前刻符,商周甲骨、金文,戰國竹簡、玉版,直到秦漢篆隸文字,講述了完整的古漢字發展脈絡。
統與治
在距今5500至4500年的新石器時代晚期,中國各地的考古學文化顯示出不同的文明特征。古中國大地上,有地域的分布,紅山文化、良渚文化以神權為主,仰韶文化等則是軍權、王權相結合,以王權為主的。從象牙權杖到青銅禮器,反映出早期中國極具特色的統治手段——禮制——與古器物的關系;從各類器物上,又可以找尋從堯舜禹到商湯、周武、秦始皇等上古帝王的遺跡。
到夏商周時期,統治者利用祭祀中出現的神權和祖權的權威性以維護統治秩序,實現了神權、祖權與政權相結合的國家體制,形成了禮制性社會。在政治制度方面,周代初年實行分封制,將部分土地和人民授予同姓貴族和異姓功臣。郡縣制則始于春秋戰國,盛行于秦漢時期,是繼分封制之后出現的、中央集權體制下,以郡統縣的兩級地方行政制度。
生之活
隨著原始農業的發展,先民們開始了定居生活,并著手建造房屋,各類陶筑模型與日用器皿是反映此類早期建筑形制與生活方式的可貴標本。古人還發展出卓越的造車技術與系駕方法,車馬出行的方式大大提升了交通效率。在滿足日常生存需求之外,古人還善于借助銅鏡、玉飾等照容梳妝,是自身對美追求的最好證明。
其他方面,以鐘鼓為代表的各類樂器,在古代禮樂制度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度量衡制度的產生則是先民們開展稅收與交易活動的結果。中國還是世界上最早使用貨幣的國家之一,在古代長期實行著多元化的貨幣制度。從陶屋到燈、鎮、熏爐等室內用具,從漆木、陶瓷、青銅器皿,從車馬到狩獵,從度量衡器到貨幣,從樂器到畫像紋中的宴樂圖,都多角度表現古人豐富的生活形態和審美趣味。因此,我們發現考古遺存與傳世文物是還原古人日常生活形態的重要依據。
信與仰
遠古崇拜大多出于人類對宇宙自然或未知力量的恐懼。在古代中國,人們通過對自然的領悟,發展出一系列崇拜對象,如以龍、鳳為代表的圖騰或神獸形象,由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組成的四靈形象等。古人還相信,可以借由特定手段尋求神的預測、指引與保護,由此發展出完整的卜筮之法,這些是古人對某種通曉一切的神秘力量的求索。
事死如生的葬儀
墓葬是死者的棲身之所,也是生者依據現實世界的模式為死者設計的另一個世界,埋葬的過程和方式,反映了現世的社會秩序、道德準則、精神信仰等。秦漢以后,各種材質的俑逐漸代替了這種殘酷的制度,各類仕女俑、舞女俑、動物俑等史前至漢代的葬玉,使得墓葬這個特殊的冥界空間顯出人世的生活氣息。
玉器是財富和價值觀的重要象征,中國自新石器時代就開始使用玉器隨葬。到了漢代,皇室貴族迷信玉能養精,使用“金縷玉衣”作為殮服,玉塞九竅,可使精氣長存,體現了生者對于逝者來世再生的美好愿望。
可以說在文化主題的新框架下,眾多難得一見的珍貴文物,從庫房移師展廳。如:新莽詔版,其銘文婉轉流暢而又嚴謹規整,是秦漢篆書成熟階段的典范之作;“戈”鸮卣的整體由一對相背而立的鸮(指貓頭鷹)巧妙地結合而成,是一件華麗又不失可愛的青銅禮器;鎏金鹿鎮四件的鹿身為青銅鎏金,鹿背鑲嵌以虎斑貝,作為博戲投枰鋪席的四角之壓,可謂工藝與功用的完美結合;商代卜骨、西周數字卦鼎為我們展示了神秘的古代占卜方式。還有極其脆弱的漆器,上海博物館策展者葛亮說以前基本是不拿出展覽的,現在也拿出一個展柜,在密封性極好的溫濕條件下,為我們打開一扇可以觀賞的明窗。
來自于徐州博物館館藏的西漢金縷玉衣,目前已知年代最早、玉片數量最多、制作工藝最精的漢代玉衣。向徐州博物館借來的這件,現在如此完好的金縷玉衣,在出土時,已嚴重散亂,曾被盜墓者從棺室中拖至塞石上,抽走金絲,玉衣片散布于內墓道塞石上和盜洞內塞石之間的夾縫中,不少玉片在抽金絲時被損壞。
玉衣片尺寸較小,最大的不足9平方厘米,最小的還不到1平方厘米,有的厚度僅1毫米。玉衣片形狀多樣,有正方形、長方形、半月形、三角形等,在四角或周邊鉆孔,單面鉆,孔徑極小。表面經過打磨拋光。出土的4000余片玉衣片,玉質溫潤,呈半透明狀。2001年徐州博物館對玉衣進行修復。修復后的玉衣由頭罩、前胸、后背、左右袖筒、左右褲管等十余部件組成,玉片總數為4248片,穿綴玉片用的金絲重1576克。該金縷玉衣是目前國內出土的年代最早、玉片數量最多、玉質最好、制作工藝最精的玉衣。
玉衣是漢代皇帝和高級貴族死后穿用的殮尸用具,用金屬絲或絲線將玉片連綴而成,也是我國最具特色的喪葬用玉。漢代玉衣有金縷玉衣、銀縷玉衣、銅縷玉衣和絲縷玉衣等。身份地位不同,玉衣所用縷屬也不一樣。已出土的玉衣資料顯示,西漢諸侯王、列侯的玉衣多數是金縷,也有使用銀縷、銅縷和絲縷者。這表明,西漢時期象征地位和等級的玉衣縷質的使用并不嚴格,或者當時尚未形成嚴格的等級制度。
從目前西漢楚國墓葬出土資料看,只有楚王或王后死后用金縷玉衣,王國內其他王室成員和高級貴族死后使用銀縷玉衣、玉衣套或玉面罩,表現出了較明顯的等級差別。
政治上,東漢時期玉衣的使用建立了嚴格的等級制度。法令上,曹魏黃初三年,曹丕作《終制》禁止使用玉衣,玉衣從此在歷史上銷聲匿跡。
一個以華夏為主的文化共同體,中華古文明體系,強大的內聚力,對中國歷史走向產生了深刻的影響。這就是史前至漢末的文化精粹,讓我們在此發現更多啟迪后世的燭遠之明。
編輯:沈海晨 map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