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興
毛澤東鄧小平都愛看的一部小說
◎劉繼興

《聊齋志異》是一部偉大的小說,從乾隆年間的鴻儒紀曉嵐到當代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馬爾克斯、文學大師博爾赫斯,都是其鐵桿粉絲。有兩位世紀偉人也很愛看這部作品,他們就是毛澤東與鄧小平。
先說毛澤東。
少年時代,毛澤東就非常喜歡讀《聊齋志異》。毛澤東終生愛讀這部書,從50年代開始,毛澤東身邊就一直放有多種不同版本的《聊齋志異》。直到生命垂危的最后的歲月,他辦公桌旁還放著《鑄雪齋抄本聊齋志異》。
1939年5月5日晚,毛澤東專程到延安魯藝來看望剛從國外歸來的老同學蕭三,談起文學問題。談到《聊齋》時,毛澤東說:“《聊齋》是封建主義的一種溫情主義。作者蒲松齡反對強迫婚姻、反對貪官污吏,但是不反對一夫多妻(妾),贊美女人小腳。主張自由戀愛,在封建社會不能明講,乃借鬼狐說教。作者寫戀愛又都是很藝術的,鬼狐都會作詩……蒲松齡很注意調查研究。他泡一大壺茶,坐在集市上人群中間,請人們給他講自己知道的流行的鬼、狐故事,然后去加工……不然,他哪能寫出四百幾十個鬼狐精來呢?《聊齋》其實是一部社會小說。魯迅把它歸入了‘怪異小說’,是他在沒有接受馬克思主義以前的說法,是搞錯了。”
延安文藝座談會前夕,毛澤東約見文藝界何其芳、陳荒煤等時曾談道:“《聊齋》可以做清朝的歷史來讀,《席方平》含義很深,席方平在陰司的遭遇,實際上是人間官吏魚肉人民的真實寫照,是對封建社會人間酷吏官官相護、殘害人民的控訴書。”毛澤東又說,“小鬼同情席方平故意鋸偏,這個細節(jié)寫得好”。他還說,“《席方平》應該選進中學課本。”
《聊齋志異》中的《小謝》,寫倜儻正直的書生陶某,身處鬼魅惑人的宅第,不受女鬼小謝、秋容的誘惑,并教她們讀書寫字,通事明理,從而使這兩個女鬼由敬慕而愛戀上陶生。后來陶生因事入獄,小謝、秋容奔走相救;秋容被城隍祠黑判搶去,也得陶生搭救。女鬼的善良、勇敢、多情,和她們同陶生的和睦互助、真心相愛的關系,感動了曾道士,稱贊“此鬼大好,不宜負他”,施展法術,幫助小謝、秋容還陽復生,促成陶生和她們的結合。毛澤東讀《小謝》后寫下批語:“一篇好文章,反映了個性解放的強烈要求,人與人的關系應是民主的和平等的。”毛澤東的這一批語,寫在1955年9月文學古籍刊行社出版的《聊齋志異》第526頁上面。
《聊齋志異》中,毛澤東有批注的還有《馬介甫》《白蓮教》《細侯》等。
1959年4、5月間,毛澤東根據(jù)國際國內政治斗爭的形勢的需要,提議編選一本《不怕鬼的故事》。這本書幾易其稿,在 1961年2月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正式出版。
1959年4月15日,毛澤東在第16次最高國務會議上向與會的同志通報當前的形勢和黨的大政方針。他在講了1958年炮擊金門的事之后說,這是“我們祖國的土地”,我們有理由捍衛(wèi),別人(美國)管不著。所以,“我看要奮斗下去,什么威脅我們都不怕”。說到這里,他很有興趣地給大家講了《聊齋志異》中那篇“狂生夜坐”的故事:
“《聊齋志異》里有一個狂生,晚上坐著讀書,有個鬼嚇他,從窗戶口那個地方伸一個舌頭出來,這么長,它以為這個書生就會嚇倒了。這個書生不慌不忙,拿起筆把自己的臉畫成張飛的樣子,畫得像我們現(xiàn)在戲臺上的袁世海的樣子,然后也把舌頭伸出來,沒有那么長就是了。兩個人就這么頂著,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那個鬼只好走了。”
毛澤東繪聲繪色地給大家講完了這個故事后,又強調說,“《聊齋志異》的作者告訴我們,不要怕鬼,你越怕鬼,你就不能活,他就要跑進來把你吃掉。”毛澤東還把這個故事與當時炮擊金門、馬祖的實際聯(lián)系起來。他說:“我們不怕鬼,所以炮擊金門、馬祖。這一仗打下去之后,現(xiàn)在臺灣海峽風平浪靜,通行無阻,所有的船只不干涉了。”
毛澤東風趣的一番話,說得在場的人們哄堂大笑。當時的會議記錄上,注明“笑聲”二字的就有六處之多。
這次講話之后的第21天,即5月6日,毛澤東與周恩來、陳毅一起在中南海紫光閣會見11個國家的訪華代表團和這些國家的駐華使節(jié)的談話中,他又一次講了上述“狂生夜坐”這個故事。在毛澤東看來,對鬼也要講究斗爭的戰(zhàn)略和戰(zhàn)術。他相信,任何鬼都是可以戰(zhàn)勝的。
毛澤東很喜歡《聊齋志異》中的《狼三則》,這篇故事包括三則小故事,都寫的是屠夫與狼的斗爭。第一則,寫一屠夫被狼追著,他用賣肉用的鐵鉤子把肉掛在樹上,狼緣樹求肉,結果“鉤刺狼腭,如魚吞餌”,縊死于樹。第二則,寫一屠夫依靠場邊的麥垛,先殺死面前的一只狼,又殺死麥垛后邊正在打洞的那只狼。第三則,寫一屠夫以窩棚為掩護,用小刀割開狼伸進來的前爪,用吹豬的方法置狼于死地。這三則小故事,都是寫屠夫運用自己的生產(chǎn)知識殺死貪欲很強的惡狼的。這篇故事,毛澤東早就讀得很熟。據(jù)何其芳回憶說,在延安文藝座談會的前夕,1942年4月下旬的一天上午,他和魯藝文學系和戲劇系的幾個黨員教師在與毛澤東的談話中談到了《聊齋志異》時,毛澤東還很有興致地給他們講了這篇《狼》中的第三則小故事。
何其芳回憶說,毛澤東以這個故事為例子,來說明作者蒲松齡的難能可貴之處。講完了這個故事后,毛澤東還笑著對他們說:蒲松齡有生產(chǎn)斗爭知識。
把小說當作生產(chǎn)斗爭知識來讀,從閱讀這些故事當中來學習生產(chǎn)斗爭知識。這不能不說是毛澤東讀《聊齋志異》的又一個獨特之處。
毛澤東直到年過古稀,一次與家人的談話中,還稱贊《聊齋志異》寫得好。他很有感觸地說:“《聊齋志異》里寫的那些狐貍精可善良啦!幫助人可主動啦!”
再說鄧小平。
據(jù)鄧小平夫人卓琳說,鄧小平最喜歡看的書是《聊齋志異》。他不僅在北京時經(jīng)常看《聊齋志異》,到外地也帶《聊齋志異》。他讓工作人員把《聊齋志異》拆成活頁,外出時帶幾篇,閑暇時看。
《聊齋志異》手稿本卷三《驅怪》,是個七百多字的故事,寫一位“巨公”知道徐秀才有對付妖怪的辦法,將他請到家里,但是不告訴他緣由,只將徐安排在花園里。半夜時妖怪來了,徐某將被子蒙到妖怪的頭上大叫,妖怪嚇跑了,不再出現(xiàn)。巨公“吃了泰山不謝土”,設好了局,令人上鉤,別人驅怪,他坐享其成。但不管怎么說,誰驅走了怪,功勞就該是誰的。
篇末,蒲松齡以“異史氏曰”之口感慨:“黃貍黑貍,得鼠者雄”。
貍者,貓也。翻譯成白話就是:“黃貓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
鄧小平的名言“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與之只有一字之差!
其實,鄧小平原來說的就是“黃貓黑貓”。1962年,鄧小平講了這樣一番話:“生產(chǎn)關系究竟以什么形式為最好,恐怕要采取這樣一種態(tài)度,就是哪種形式在哪個地方能夠比較容易比較快地恢復和發(fā)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就采取哪種形式;群眾愿意采取哪種形式,就應該采取哪種形式,不合法的使它合法起來……黃貓、黑貓,只要抓住老鼠就是好貓。”
把鄧小平這段話恢復成文言,就是:“黃貍黑貍,得鼠者雄”,和聊齋的原話,一字不差!可見鄧小平的這句名言脫胎于他很喜歡讀的《聊齋志異》。
蒲松齡當年在窮困潦倒時寫的聊齋,曾擔心難覓知音,曾感嘆:“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間乎?”
他要是知道毛澤東鄧小平這樣的世紀偉人都是他的知音,一定會含笑于九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