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蓉
[摘要]為了使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下去,少數民族文化以活態展演的形式活躍在舞臺上。在南澗“跳菜”的傳承展演中,“千人跳菜”引起廣泛關注,本文從“千人跳菜”的歷史演變、“打歌”音樂風格、伴奏樂器“九點”和“打歌舞步”的傳承、傳承突破與創新等方面進行評述,認為“千人跳菜”是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展演的集體狂歡,某種意義上是“跳菜”傳承普及的開端。
[關鍵詞]南澗“跳菜” 非物質文化遺產 傳承普及 突破創新
2015年11月27日,云南省大理州“南澗彝族自治縣成立五十周年大型文藝表演暨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展演”當中,尾聲部分的“千人跳菜”,場面恢弘壯觀。場面耳目一新,有排山倒海之勢,觀眾們回味良久,被深深地震撼了。
一、“千人跳菜”的歷史演變
云南大理州南澗縣境內的無量山、哀牢山一帶彝族地區,流行著一種上菜舞蹈——“跳菜”。它起源于模擬動物形態的原始舞蹈,如“蒼蠅搓腳”、“喜鵲蹲窩”、“公羊打架”等。經歷史沉淀,逐漸發展成南詔國宮廷宴席舞蹈,后傳入民間,成為一種上菜風俗。南澗彝族每逢婚禮、壽宴、嬰兒滿月、喬遷新居等喜事大宴賓客時,以“跳菜”助興;逢喪事,以“跳菜”化悲。在大理州的其他地方也有“跳菜”,但數南澗“跳菜”與當地“打歌”相結合最為獨特,使之成為“跳菜之鄉”。民間的“實地跳菜”是在大鑼、小擦、長號、大筒、嗩吶、“九點”等樂器的伴奏下,“跳菜”舞者們有的用頭頂,有的用手托,有的用臂抬,有的一人站在另一人肩上擺弄著托盤。他們雙手分別用十指、小指和拇指端著托盤和兩盤菜,和著音樂節奏,一前一后,故意搖搖晃晃,不時做幾個滑稽動作,托盤前搖后擺,像大浪中的小船一樣,讓人很擔心菜會掉下來。可這托盤就像粘在光頭上、手指上的蹺蹺板一樣,上下翻轉中有驚無險地回到原點。他們變著花樣表演著“口功送菜”、“空中疊塔”、“口咬桌子”等炫技項目。在賓客的一片贊嘆聲中,“跳菜”者神不知鬼不覺已經把菜陸續擺到桌上。
我國改革開放以來,民間婚喪嫁娶的“實地跳菜”,逐漸分化出一類專門在舞臺上表演的“跳菜”。大部分是以“打歌”當中的步伐作為基礎,舞蹈編導應用技法加以編排,目的是成為一種符合大眾審美的舞臺作品,供人欣賞。從1984年“南澗跳菜”被發現至今,“舞臺跳菜”獨特的藝術魅力逐漸為人們所認知,跳出南澗,走出云南。近年多亮相于央視媒體中,甚至走向世界。2015年11月,“南澗跳菜”隨國家主席習近平訪問英國,亮相英國皇宮;2016年,央視春節聯歡晚上,“南澗跳菜”再次進入公眾視野。“舞臺跳菜”在多元化的舞臺表演中逐漸擁有一席之地。
隨著全民健身、全民娛樂的廣場舞時代的到來,南澗“跳菜”作為少數民族地區較有群眾基礎的民俗活動,部分從“舞臺跳菜”剝離出來,在“廣場”這個群眾舞臺上鋪開。“廣場跳菜”主要以“跳”為主,基本動作有“吸跳步抬菜”、“五步轉身跳菜”、“五步頂菜”、“矮子過河”、“三進一退”等。這些來源于“舞臺跳菜”的舞步,應和著現代midi音樂的節奏,不管是路人甲,還是廣場舞大媽,只要能跟上“打歌”的舞步,就能參與其中,體會個中快樂。這種“全民狂歡”的理念,才造就了“千人跳菜”的驚鴻一瞥。跳菜者手中的托盤和盤中的“菜”,僅是道具,為了襯托“跳菜”舞步的豪邁,加上“千人參與”的壯觀,再次應證當地民間諺語:“打歌打得太陽落,只見黃灰不見腳”的恢弘場面。
二、“千人跳菜”,非遺傳承項目的兼容并包
“千人跳菜”的音樂是由當地音樂家楊玉民、楊紅斌、陳登祥、胡智等,根據南澗“打歌”的曲調改編制作而成。帶有濃濃的粗獷、豪邁的鄉土氣息,風格濃郁,給人留下深刻的映象。這個節目容納了眾多非遺的名目:跳菜伴奏樂器“九點”、大筒等樂器的展演;“打歌”音樂展演;“打歌舞步”的傳承等項目。
1.“打歌”音樂風格的展演。
“千人跳菜”的音樂用方言、襯腔、襯詞等手法,延續著彝族“打歌”粗獷豪邁的音樂風格。領唱者為彝族漢子高洪章,圓潤呈亮的光頭,左耳戴著大耳環;上身黝黑,披著羊皮褂,一領眾合唱道:“端起阿爹的大托盤,托著阿媽噴香的八大碗、哪里(dian)好玩哪里(點)去(ke),哪里(點)好在在哪里(點),兄弟姐妹我們一起唱唉,阿蘇嘖。歐啊歐,歐塞歐塞,賽賽,阿蘇賽”。歌中的唱詞“哪里(dian)好玩哪里(dian)去(ke),”是云南方言,襯詞“阿蘇嘖”也是當地的土語,作為歌曲襯詞,展現出來的是當地的民族風情,顯得歌曲的地方風格特別濃郁。
2.伴奏樂器“九點”和“打歌舞步”的傳承。
整個“千人跳菜”中,有段“九點”演奏,這是一種形似葫蘆笙的樂器,由楊一忠老師吹奏。主旋律“525 5256 525 5252”,人聲伴唱“嗚撒嗚”、“烏薩薩”。人聲與九點的吹奏應和而歌。在器樂展示之后,楊一忠也端起托盤,和著節奏,進行“跳菜”的炫技。時而托盤舉過頭頂,在頭頂上旋轉一周,再從頭頂上繞道身后旋轉一周,來個“手托金鼎”;時而金雞獨立,身體和地面平行,跳動旋轉一周,展現一個“白鶴亮翅”,從不同的方位炫技。在他四周,有十多個光頭男孩,單手舉著托盤,圍成一圈,時而向左右蹲跳,時而前后步、左右步跳動。他們的動作與中間的主角交相輝映,體現著代際傳承。
“千人跳菜”是由楊一忠、饒耀皎編導;武艷萍、字鳳高、魯發琨、自學龍、張漪等執排的。其中楊一忠、字鳳高、魯發琨、自學龍等是“南澗跳菜”的傳承人,而魯發琨是被聘用到南澗縣職業中學“跳菜藝術班”的老師,專門負責學校傳承。表演“跳菜”的孩子們,多數是他們傳承的學生。不同年齡層次,共同表演“跳菜”,無意中展示著傳承成果。所以說“千人跳菜”是一個非遺傳承項目綜合展示的載體。
三、“千人跳菜”的突破與創新
“‘千人跳菜是舞蹈編導,在‘舞臺跳菜的基礎上,突破了小場合的局限,融合“廣場舞”全民狂歡的理念而形成。”而“千人跳菜”是把“舞臺跳菜”中具有觀賞性、群眾性的動作,如“十六步”、“十二步”等舞蹈語匯提煉出來,經過重新編創,使眾人都能夠參與其中。前提條件是,符號化的舞蹈語匯不管怎樣變化,只是在粗獷豪邁的整體風格的基礎上,動作幅度、速度快慢上做了伸縮。創新表現在:首先,編創新動作。如“高空跨步”動作,是在打歌“十六步”的基礎上創新的動作。“跳菜”者手持托盤往左、右高空跨步,然后向前、向后分別轉體90度。這個動作幅度非常大,“實地跳菜”中幾乎沒有,而是夸張突出“跳菜”漢字粗獷豪邁的精神風貌,而且大家統一表演,把整個“千人跳菜”推向高潮,場面壯觀震撼、氣勢恢宏,有全民狂歡之感。
其次,舞臺布局有創新。“千人跳菜”的表演是有層次的,動用個各民族人民的力量,按照動作的難度,全民參與。第一層,各民族、各單位的方陣表演中,編導把最基本的“打歌”舞步作為元素進行編排,手持道具,用最簡單的上下律動,和手持托盤的左右跨步,把“跳菜”的基本步法和風格展現而出,對“千人跳菜”表演有整齊化一的作用。第二層,跳菜伴奏樂器的展示,如大三弦、大筒等伴奏樂器等具有辨識度的樂器,不僅具有道具的作用,而且大大豐富了“千人跳菜”的整體場景。第三層,創新造型。“千人跳菜”中,舞蹈編導刪除傳統“跳菜”中“口功送菜”、“口咬桌子”等實際上菜的炫技表演,而是把原本兩人表演的“空中疊塔”,重新造型為“多人疊塔”、“組合疊塔”等新造型,延續了“跳菜”雜技的“驚心動魄”場面,創造了新的視覺審美。總之,“千人跳菜”的創新在如何應用“跳菜”舞蹈語匯的編排,調動萬眾參與的熱情,實現整體表演的實效。
四、“千人跳菜”,普及傳承的搖籃
從參與單位來看,“千人跳菜”幾乎囊括了南澗縣的所有鄉鎮,普及面廣。縣職業高級中學、小灣東鎮、碧溪鄉、無量山鎮、寶華鎮、縣教育局、縣衛生局、南澗鎮、擁翠鄉、公郎鎮、寶華鎮、樂秋香、無量山鎮、碧溪鄉、還有巍山縣民間藝術團、漾濞縣民間藝術團友情演出。可以說政府盡力發動了民間、社會、各單位的力量,抽調人員積極參與其中。不得不說“跳菜”的參與面之廣,涉及群眾之多。
從參與者的年齡結構來看,體現著可持續的代際傳承。參與“千人跳菜”的有縣職業高中的學生;還有鄉村學校的小學生們;有城市各單位的青年人;也有本民族本土的農村中、青年;還有閑居城市的廣場舞大媽們。從年齡結構看,大致從10歲到50歲的人都囊括其中,而農村的中、青年人居多。“千人跳菜”是政府出資的縣慶活動,調動了不同年齡的人,可謂是一項大工程。參與“千人跳菜”表演的人,不管是從事哪個行業,在親身經歷排練、表演之后,或多或少會多少對“跳菜”產生興趣。特別是青少年們,他們是民族文化未來的傳承人,如果能從參演的活動中激發出興趣,那么“跳菜”的傳承將后繼有人,這將是“千人跳菜”的重要意義。
從“千人跳菜”這個節目的舞臺布局來看,體現著各民族相互融合,相互接納和吸收外來文化。“千人跳菜”在南澗縣體育館的足球場上搭臺進行。在足球場中央搭建了一個舞臺;最高處為整個舞臺的背景;足球場與舞臺之間有一斜坡的平臺連接,與整個足球場形成三個階梯。站在足球場中的不同方陣的人群,均以小幅度的舞步,舉著托盤。這個方陣中,除有巍山彝族和漾濞縣白族的傾情加盟,還有本土境內的苗族、回族、漢族、和彝族各個支系兄弟姐妹的傾力相助。當各民族手舉托盤,穿著各族服飾,端著托盤,向左、右跨步,上前跨步,起伏律動著,共同演繹“南澗跳菜”的時候,確實是體現著各民族在不斷地接受、融合各自的民族文化,在包容當中共襄盛舉,在包容當中潛移默化的認可和傳承他民族文化。
總之,南澗縣的民族文化的發展,也是階梯狀的格局。以“跳菜”民族文化傳承為核心,各民族攜手共同發展。“千人跳菜”這樣的場合,對“跳菜”的傳承是一種接納和無意識的行為,但隨著時間的推進,這將會成為在一種新的習慣,會變成一種自覺行為。所以“千人跳菜”不僅寓意著各民族團結,全民娛樂、全民狂歡,而且某種意義上是“跳菜”傳承普及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