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年畫尋蹤

許穎弋

說起年畫，這一中國瀕危藝術遺產，研究顯示，中國現存年畫產地僅十多處，其中大部分地區僅一兩位老藝人在印制年畫，老藝人一走，年畫就會斷流。以前也無“非物質文化遺產”這一歸屬保護。但是，各地殘存的年畫藝術卻等待保護和尋蹤。年畫產自民間，但對于自命清高的達官們，可能不會喜歡民間年畫的，有人會說是匠氣，或是帶有俗氣，但每幅畫帶來的傳統底蘊卻是不可估量的，這是值得人們關注和傳承的老祖宗的文化意味，這其中有人的故事、年畫的故事。南通作為靠近上海的核心區域，也是瀕危年畫產地之一，借此時節，一起談談。

江海門戶

在南通所處的地理位置來看，南通是由長江北岸的古沙嘴不斷發育、合并而成，屬長江下游沖積平原。6000多年前，南通由此成陸，逐漸自西向東、向南延伸，三面環水，一面靠陸，水資源豐富。

南通是一座有數千年文化遺存的蘇中古城，平原居多，物華天寶，人杰地靈，民間文藝源遠流長，除年畫外，也有風箏、藍印花布。因有狼山和濠河之風光，狼山雖不高，卻因長江而挺拔，狼山也不大，卻因平原而高峻，而濠河又是保存完整的古護城河之一。這里不是仙境，卻成為長壽之鄉。據統計，南通是長壽人口比例非常高的城市，百歲老人超過國際標準。人生之美妙在于有祖宗的文化積淀，有山水的環繞，也有生命的長存。

古往今來，南通的行政歸屬又是幾經變遷的。清康熙十一年（1672），海門廢縣為鄉并入南通；雍正三年（1724）改通州為直隸州，并以泰興、如皋兩縣歸其管轄，隸江蘇市政使司；乾隆二十六年（1761）改錄江寧市政使司。辛亥革命后廢州立縣，設立“南通縣公署”。

從行政規劃來說，從1914年至1927年，南通、如皋、靖江、泰興等縣為蘇常道轄，海門、崇明等歸滬海道轄。1934年，設立南通行政督察區專員公署，轄南通、崇明、啟東、海門、如皋、靖江六縣。設通東、通海、通西、通如行署。新中國成立后，南通縣城遷至金沙鎮，設立南通專區歸蘇北行政公署，轄海安、如皋、如東、南通、海門、啟東和崇明七縣及南通一市。1952年年底，江蘇恢復建省，南通市為省轄市，1958年崇明縣劃入上海市，1962年南通市再次列為省轄市，并脫離南通專區。1970年，全省又統一改專區為地區。1983年3月，南通市與南通地區全并，實行市管縣體制。因此，1989年以后的啟東、海門、如皋撤縣建市，仍由南通市管理。南通市也成為全國最早的14個沿海對外開放城市之一，也是上海經濟區的重要組成部分。

然而，南通是個文人雅士亦詩亦畫的地方，人文氛圍滋養了這里。這里有北宋理學先驅胡瑗、揚州八怪之一的李方膺、清代戲劇家李漁，都曾在南通留下過文化痕跡。

南通年畫人

姚生來，九十有余歲，耳聰目明，記憶精準，身手依然敏捷，對于手藝人這是最好的贊美。他不僅是南通最老的年畫藝人，他還是至今日以繼夜地印制年畫的全國年紀最大的年畫藝人。

姚生來深居在這古老年畫的作坊里，感受到的是南通年畫的根。老人能刻版、能印畫、能上色、能畫畫。在今天，是全方位的藝人，他家有個古老的箱子，不輕易打開。這正是我想破解疑問的地方。我見他從箱子里取出來一疊年畫，才知這是一只聚寶箱。眼前這位南通年畫的活歷史，也是僅存不多的年畫人了。在姚老的架子床邊上，貼上了兩張大中堂年畫，一張是《姜太公釣魚》，另一張是《財神》。

掛年畫的習俗是這樣。家堂在民間稱為家常，是中堂畫之一種，是在除夕的早晨懸掛于堂屋正北墻上的大幅年畫，通常掛到正月初三早晨撤下。有的地方是在過年之前或吉慶之日，將年畫懸掛在居室之中，新年過后不撤下。往往是等到來年春節前夕，才將其摘下，然后換上新的家堂年畫。

除了南通年畫活化石的姚老，還有一位民間藝人叫單錦義，40多歲的他，說起自己祖輩三四代都是年畫藝人，和年畫的淵源很深，僅“文革”時期沒有做年畫，做年畫已有30個年頭了。單錦義說，城里是沒有做年畫的，都在鄉下做。以前的年畫只要一分錢一張，后來是五分錢一張，買年畫的主要人群是南通農村的農民。單錦義說南通年畫的門神就有18個品種，還有大小馬子40種，加起來有80多種。隨著全國各地年畫的瀕危，作為年畫天堂的南通有那么多品類，實屬難得。所謂馬子，就是紙馬，上面印的是神像圖案。但南通的馬子和云南的紙馬不同，云南的紙馬通常比32開書還小，而南通的小馬子，1張可以印6張云南紙馬，是年畫的畫幅。南通人不把此稱為年畫，而叫大馬子、小馬子?，F在的單錦義不經營年畫生意，只是到了春節才兼營年畫、兔燈、對聯等，他主要經營的是風箏店。

門神故事

南通年畫中，最“正宗”的題材是門畫題材。常見的有《秦叔寶尉遲恭》《岳飛鄭成功》《趙子龍》《關公》《魏征》《五子登科》《天地三元》等，有數十種之多，都是老百姓崇拜的英雄豪杰?！疤斓厝庇纸小叭偎尽?，或“三官大帝”，即天官、地官和水官。民間所指三官，天官：上元一品賜福天官紫微大帝，有賜福作用；地官：中元二品赦罪地官清虛大帝，有赦罪作用；水官：下元三品解厄水官洞陰大帝，有解厄作用。

在南通獨有的一些品種是“一子將”“披風官”“狀元騎馬”等，其中最有南通年畫特色的是“披風官”。以秦瓊、尉遲恭為原型繪刻，有別于北方門畫的花臉的。對于秦瓊這位人物為何時常出現在年畫中，史料上稱，他義氣為先，深得兄弟敬佩，故受歷代尊敬，成為一尊門神。但其中有不以為然，值得推敲的一面。秦瓊雖是英雄，但也并非是神，此人的最大特點是沒有信仰，只有匹夫之勇，做事實用而功利。且不論他的英雄之氣，他在政治上的方向性錯誤，與戰場上殺害的起義軍，是信念上的大問題。其次，他亦賣友求榮，此一缺陷，足以打破神話。不過這是現代人的理性判斷，對于年畫的題材運用，是一種民俗中的歷史拷問罷了。

民俗典故中，是有很多故事可說的。古時候，每年育蠶季節，有《蠶花茂盛》等新門畫，門神年畫都有驅邪之意。這個作品是畫一頭戴花冠，身穿袍裙 ，手捧一盤蠶繭，騎一花斑白馬的王，旁有一侍女舉旗步于馬后。這種年畫主題都是意指災害不得進門，可保蠶之平安。

春節風俗

年畫與春節的關系是最為密切的，所謂年畫就是過年才貼上的畫。南通民間的春節風俗，除了貼春聯、掛年畫、守歲、舞獅、大拜年，還有一些獨特的作法。

農歷除夕，是南通人最忙碌的日子。從清早起，各家各戶要準備年夜飯。當家人要貼上門神、春聯、招財和喜箋；墻壁上糊花紙、年畫；堂屋內張掛祖宗“神子”，換上灑金團花大紅新對聯，神柜上要供上糕點果品。中午祭祖，俗謂“燒經”。燒經時，還要備上魚、肉、蛋、油煎豆腐四樣菜，加上一大碗米飯，另備酒水與筷子，以寄托對親人的緬懷感恩之情。傍晚，農村有以盛滿石灰的蒲包在地面打囤子的風俗，祝福人畜平安、五谷豐登。晚上，則是“團圓飯”的黃金時刻，如有親人外出未歸，則要留下一個座或備上一份酒杯碗筷，表示全家一起歡度。孩子們可以拿著長輩給的壓歲錢。子夜前后，會舉行“接送天地”儀式，年畫《天地全神》是這時必備的神像。明燭高香，主婦們準備好次日的米粉小圓子，帶孩兒們睡覺，留下戶主和家中成年男子喝酒“守歲”。

南通的特色風俗文化，是可貴的歷史文化遺產，也是今人的精神財富。南通是江海文化之魂，在這些南通年畫中得到了形象體現：大年三十，煨百蟲，送灶；大年初一，種旱田，請財神；正、二月半，放燒火等，都祈福于這里的人民安康年年。

編輯：沈海晨 map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