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進攻or防守？

楊涵溪

管窺韓國、加拿大、歐盟電影業“與狼共舞”經驗

在加入WTO參與國際化商業競爭時，如何更好地適應全球經濟一體化已經成為各國謀求發展的共同目標。電影產業作為承擔文化傳播和經濟收入雙重責任的特殊產品也被要求列入其中，尤其在美國電影出口額于所有產品中位列第二的情形下，電影產業不斷開拓市場的戰略意義不言而喻。在激烈競爭中，不同國家根據不同政治、經濟、文化背景采取了不同應對方式，不僅影響了世界的電影格局，也讓本國電影發展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韓國：增強本土文化力量積極應戰

在2016年韓國票房排行榜中，本土電影《釜山行》毫無爭議地拿下年度票房及口碑冠軍，在好萊塢影響力持續不斷席卷全球的勢頭下，韓國電影仍然獲得本土觀眾認可，與其政策扶持、創作水準以及專業教育等密不可分。

政策扶持下的市場化探索。韓國電影政策研究學者全相德介紹，雖然韓國早在1967年3月已成為GATT（WTO前身）成員國，且電影產業隨之經歷了30余年曲折的發展；但直到1998年起，金大中政府為電影產業提供金融支持及稅制上的支持，由國庫出資1700萬億韓元專門用于扶持電影產業，對《電影振興法》進行第二次修訂，并且成立“韓國電影振興委員會”，才從法規、制度、人事政策等方面進行全面改革，引導內容生產發生改變。

除了主動進行產業化變革外，內在保護機制也有效為韓國電影成長爭取了充分的時間和空間。自“入世”起，韓國政府宣布實行配額制度，在美國電影出口協會不斷施壓的情況下，堅持每年每座影廳都必須上映146天的本土電影；2006年，政府為順利與美國等簽署自由貿易協定，且認為國產電影的創作水準在國際上已經具有競爭力，才宣布將保護期下降至73天。盡管份額在不斷消減，但這項保護措施至今仍在發揮保護本土電影文化的作用。

以此參照中國臺灣地區對配額制完全取消的案例。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臺灣先后開放并解除進口片配額，2002年臺灣本土電影一度只占有0.5%的份額，而且對好萊塢電影發行權的失控以及對拷貝數的不設限，帶來即使創作出了本土影片也幾乎無處放映的后果。近幾年，臺灣青年電影人的《海角七號》《賽德克·巴萊》《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我的少女時代》等影片讓本土市場有所回暖，但整體上與好萊塢影片的票房收益仍相差懸殊。

修煉內功，立足本土深耕類型。政策的保護給予了韓國電影人足夠的時間去修煉內功，20世紀90年代末期，創作者從效仿好萊塢開始用主流商業類型片開拓市場，并通過與本民族文化的結合，培養了一批高素質、支持本土電影的觀眾。以《無間道》的翻拍版《新世界》為例，其中不僅吸取了好萊塢的“英雄”元素，同時還借鑒了香港黑幫片中對于“反派”的刻畫手法，又由于導演最終將所有的人物和故事都嫁接進了本民族文化當中，因此許多觀眾觀影后都表示，雖然是翻拍作品，卻看出了原創的感覺。

一位曾多次參與中韓合拍片項目的電影人介紹，韓國電影創作很重視“一劇之本”，許多導演都會選擇自編自導的創作模式，“這種創作模式的優勢在于，可以在由文字語言轉化成視聽語言的過程中更準確地傳情達意，將自身的創意進行最大化的呈現。”由于韓國在電影產業振興之后，創作者驟然增加，對資本的競爭也日趨激烈，因此，只有作品質量過硬，有了良好的票房成績與口碑，才有可能持續受到資本的青睞。

韓國影視專業教育也為產業源源不斷地輸送大量人才，與中國專業類院校理論與實踐一定程度脫節的現象不同，韓國更注重產學研一體的教育模式，很多著名導演、一線專業工作人員，在拍攝工作的間隙也會在大學兼職授課，甚至干脆將片場變為教學基地，將藝術理論與實踐創作緊密聯結在一起。

為更好激發新人的活力，韓國政府還分撥了輔助電影產業發展的專項基金，獲得者每人最高限額為4億韓元，并無需償還輔助金，也不會被要求以獲得獎項作為回報，這項基金讓不少青年電影人快速積累經驗并獲得成長。

韓國的電影產業在面對好萊塢來勢洶洶的進攻時，為了國家長遠的經濟利益考量選擇了強大自身、積極應對，在全面產業化的轉型中，獲得了藝術水準上的升華。

加拿大與歐盟：尋求文化例外，保守應對競爭

面對國際化競爭，并非所有地區的電影產業都有實力選擇與美國這樣的產業巨頭相抗衡，電影作為文化產品，雖然有強烈的商業屬性，但也傳達著觀念、價值和生活方式，并反映一個國家的多重身份及其多樣性。歐盟就曾在面對WTO時，提出“文化例外權”。

據國際關系研究專家張久安博士介紹，歐盟所堅持的“文化例外”，要追溯到最早關稅與貿易總協定的烏拉圭回合談判。在談判中，加拿大聯合法國以及其他歐盟國家，認為關貿總協定對于商品、服務及受版權保護產品的適用，只側重于商業方面的考慮，而未能考慮文化例外，會破壞文化產品輸入國的文化獨特性及其獨特地位，很可能導致這些國家的文化產業被跨國公司及具有壟斷地位的資本所占據。加拿大和歐盟“文化例外”的概念在烏拉圭回合談判中獲得成功，對文化的敏感性及特殊性的強調，使加拿大和歐盟得以保護其視聽服務及其他相關文化服務的市場。

不過，“文化例外”起到了保護文化多樣性的作用，但選擇“文化例外”國家也一定程度會承擔連帶產生的后果。中國電影資料館電影文化研究室副主任左衡認為，“現在回過頭再看，歐盟的選擇在當時來說可能是不得已而為之，但近幾年法國電影創作水準每況愈下，幾乎失去了在世界范圍內的競爭力。雖然‘文化例外保護了歐洲的電影產業和電影創作者，但完全拒絕國際化競爭就好比一個武林中人‘自廢武功，在江湖中成為與世隔絕的‘例外，沒辦法進入更大的市場進行交流。中國要想進入更大的市場，應避免重蹈歐洲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