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以好壞定義少年“善”與“惡”

文/肖百容

勿以好壞定義少年“善”與“惡”

文/肖百容

導師團

孩子的善是自然的善，惡是自然的惡，不要動不動以“好壞”論處。人們總是低估孩子的評判能力，又總是高估了自己的判斷。我們不如站在一旁，引導他或她從中了解自己、認識自己、修正自己，這又何妨？

肖百容

湖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副院長，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博導，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碩導，出版專著2部，曾主持國家級、省部級等各級課題10多項，在報刊發表學術論文50余篇。

我少年的時光，已是三十多年前了。現在想來，那一長段日子是呼嘯而過的。那些年，我經歷的芝麻豆大的事，于我都算得上天大的事情，好些事并不忘懷。其中，一件讓我了解了自己的“善”，一件讓我了解了自己的“惡”。

小學四年級時，班主任讓每個同學交五毛錢購置各類圖書，在班上成立圖書角。圖書角設在老師的辦公室兼臥房里。我是班長，書由我借出和收進。

班上一位女同學，叫什么名字忘了，好像姓夏，她不和我們交往，每天放學后就急急忙忙回家干家務活。她的成績特別好，班上只有她是我的對手，我暗地里佩服她。可她一副很犟的樣子，死活不交圖書費。我們讓她去扯一種藥草賣，一次可以得一毛錢左右，這樣幾次之后就可以湊齊了圖書角的“份子錢”。我們也經常去扯，賺外快買鐵絲槍和冰棍。但她不把我們的話當一回事，堅決不去。于是班主任叫我們不要借書給她看了。她成了班里的“另類”，人也變得更加沉默了。

我的父親也在這所學校教書。一天，我聽他說起她家的情況，大為震撼。她家里特別窮，據說是因為死了父親。她姐姐雙腿瘸了多年，一般都藏在里屋，每天只出屋門一次。她負責抱進抱出。父親點出人家的苦痛，應是教導我們早點懂事，遇事有責任感。我倒是琢磨出，班主任的決定也可能是錯誤的。第二天，我把事情告訴班主任，并建議讓這位夏同學擔任借閱員。這樣她也算給圖書角出了一份力，取圖書看也順理成章了。老師同意了，我們也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偉大的事。

我從小學一年級到畢業，一直任班長。全班只有班長在班主任老師那里去背書，然后組長找班長背，組里的同學找組長背，背完了就可以回家。一直到五年級，我都盡心履職。不過在五年級時，發生了一件事，當時覺得自己處理得挺聰明的，現在回想起來，真有點復雜的滋味。

班上一位陳姓組長在自己的課桌上用小刀挖了一個孔，背書時把頭埋在桌子上偷看。以前我都被他蒙蔽了。一天，我突然發現他背書的神態不對，扶起他的頭，發現了秘密。我憤怒了，去報告班主任。他追上來，給我說好話，答應借給我一本連環畫——《火燒連營》。這本圖書只有他有，好像是他父親在外地給他買的。我一直想看，夢里都想。

我退了回來，人生第一次被欲望擊敗。他后來經常借一些“罕見”的圖書給我看。但事情越來越糟，這位同學仗著他和我有過這么多秘密“交易”，根本不把我當一回事。有一次班主任老師臨時有事外出，讓我代行其職責。他自習課上舉著一把鐵絲槍到處驚嚇女同學，班上一片尖叫聲。這也許破了我的底線，我叫上兩個同學，三個人一起把他拉到講臺前，罰站一節課。事后他把我和他圖書交易的事告訴老師了，但沒說自己背書時偷看課本的事，只說我利用班長的權利強迫他，還把家長叫來了。事情鬧大了。我也不敢說實話，就自作聰明辯解，說我們以前都是互相交換的圖書。兩個人爭得厲害。班主任這樣作結，“肖百容這樣成績好的同學，說的話應該是真話。”我不懂老師的邏輯，仍是一本正經站在那里，內心的喜悅差點釋放出來。他在家長的斥罵聲中被帶回家了。

回想起來，孩子的善是自然的善，惡是自然的惡，不要動不動以“好壞”論處。人們總是低估孩子的評判能力，又總是高估了自己的判斷。我們不如站在一旁，引導他或她從中了解自己、認識自己、修正自己，這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