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佳
理論與批評的張力
——女性主義敘事學中的批評理論化與理論批評化
張佳佳
理論與批評是文學研究中不可缺少的兩個重要方面。其呈現的張力關系具體表現為兩種傾向,理論的批評化和批評的理論化。女性主義敘事學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后興起的重要學科,它將這兩種傾向進行了有機的結合,為文學研究提供了一種可操作性的完美范式,體現了理論與批評的強大生命力和鮮明的時代性。理論與批評的發展應保持為一種動態的張力平衡,將開放的外在形態與自律的內在品質相結合。
女性主義敘事學 批評的理論化 理論的批評化 張力
隨著時代的發展,理論與批評的含義也在不斷地變化著,理論經歷了“文學理論”、“大理論”以及“后理論”這三種不同形態,批評也經歷了由文學批評到文化批評的轉變,理論和批評自身具有鮮明的時代性。“批評的理論化”和“理論的批評化”作為理論與批評關系的集中體現,一方面代表了批評和理論的時代性發展趨勢,另一方面也是文學研究的重要范式。新興的女性主義敘事學的研究范式兼顧了“批評的理論化”和“理論的批評化”這兩種傾向,這一現象的出現既體現了理論和批評的強大生命力,也昭示了文學研究模式的內在走向。
對“理論”與“批評”的集中探討是二十世紀以來在文學研究中出現的顯著特點。“批評的理論化”是指批評尋求一種理性支撐,以獲得科學品質的理論化傾向。體現為“通過文本個體論證得出一種有關文本語言、結構或意義方面的理性認識,藉此提高批評的理論含金量”[1]。女性主義敘事學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后逐漸興起和發展壯大的流派,是女性主義批評和結構主義敘事學相結合的時代產物,主要是從女性作家發出的“聲音”著手,將敘述模式和社會身份結合起來研究敘事結構中的性別政治,以此建構女性的自我權力話語。女性主義敘事學家在對具體作品批評解讀時,并不是進行隨意的主觀的闡釋,而是從經典的敘事理論出發,使得批評“有理可據”。其批評采用的是典型的論文體,這種文體便于進行個案分析。其研究中的“批評的理論化”傾向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首先,“理論化”體現為經典敘事理論為其批評提供了敘事模式、要素和形式規約。
“女性主義敘事學”是女性主義文評與經典結構主義敘事學相結合的產物,是近年來發展勢頭強勁的后經典敘事學流派。女性主義敘事學的開創人是蘭瑟,其代表作《虛構的權威》是流派的重要著作。蘭瑟主要致力于建構敘述聲音的女性主義敘事理論,“聲音”這一術語,來自于經典敘事學,“在敘事詩學(即‘敘事學’)里,‘聲音’這一術語的意義雖然更狹窄一點,卻同樣至關重要。它指故事中的講述者,以區別于敘事中的作者和非敘述性人物”[2]P3。在敘事作品的“故事”層面,女性主義敘事學家往往聚焦于故事事件的結構特征和結構關系,在研究故事結構時,“女性主義敘事學家往往采用二元對立、敘事性等結構主義模式來進行探討”[3]P201。在形式規約方面,女性主義敘事學還是在某種程度上按照經典敘事學理論來展開的。女性主義敘事學家還廣泛吸收了一些經典敘事理論的敘事模式和要素,如“作者型”、“個人型”的敘事模式,還有“敘事視角”等等。可見經典敘事理論構成了女性主義敘事學的技術支撐。
其次,經典敘事學理論的支撐為批評的進一步發展提供了可能性。女性主義敘事學家通過關注偏離規約的結構現象,開拓了研究的發展空間。
女性主義敘事學在對女性作品敘事結構的研究中逐漸動搖了經典敘事學的范疇和原則。女性主義敘事學家關注的不僅僅是敘述技巧本身,而是強調敘述技巧本身的修辭效果。她們在經典敘事學與女性主義文評的對立中找到了一種平衡。在敘事作品的“話語”層面,蘭瑟突破了經典敘事學的限制,從而開展了富有新意和深度的探討。“結構主義學者在探討敘述權威時,一般僅關注模式本身的結構特點和美學效果。與此相對照,蘭瑟將敘述模式與社會身份相結合”[3]P208,她將敘述模式視為政治斗爭的場所或政治斗爭的工具,而不僅是形式技巧,且其關注的文本也是歷史語境制約下的文本。女性主義敘事學家在借鑒經典敘事理論的基本觀點的同時,也在某些方面不斷地偏離,開拓了新的視野。在完成了“批評的理論化”這一步,又自然地過渡到下一階段,即“理論的批評化”。通過批評化手段來對其所借鑒的理論進行反思和突破,從而完成女性主義敘事理論的建構。
“理論的批評化”具體表現為關注對文本的批評闡釋,不再追求理論建構的體系性和宏闊性,“語言與意義問題取代了理性與感性問題”[4],破除了“理性王國”的神話,逐步走向了以文本解析為指向的內部研究。女性主義敘事理論的形成是建立在批評之上的,通過具有批評化特點的論文體這一載體來實現新理論的建構,是典型的批評理論。其“批評化”的顯著標志是關注文本解析的內部研究,在具體作品的基礎上進行闡發和升華。其研究的“理論的批評化”傾向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首先,女性主義敘事學通過“闡釋”這種批評化的手段來完成自身的理論建構,具體采用了聯系社會歷史語境的“解釋學模式”。女性主義敘事學批評關注的是歷史語境中的文本,該學派對經典敘事學的批評集中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無視性別,二是不考慮社會語境。女性主義敘事學家認為傳統的敘事學的研究對象主要是男性作家的作品,而將少量的女作家的作品“‘視為男作家的作品’不考慮源于性別的結構差異,難以解釋女作家采用的敘事結構和敘述策略及其意識形態含義”。[3]P204因而蘭瑟集中從女性作家的作品入手來進行敘事學研究。她還特別關注作者選擇特定敘述技巧的社會歷史原因,即將作品與語境闡釋結合起來,充分考慮了社會歷史語境對敘事學研究的重要性。此外,蘭瑟還探討了女性作家自我權威的建構,她從三種敘述聲音:作者型敘述聲音、個人型敘述聲音、集體型敘述聲音來展開,研究了女作家如何“套用、批判、抵制、顛覆男性權威,如何建構自我權威”[3]P209。
其次,女性主義敘事學在多元批評中與時俱進,實現了自身的理論突破。女性主義敘事學在綜合經典敘事理論和女性主義文評的基礎上,建構了敘述聲音的女性主義理論,從女性作家作品中的敘述聲音深入展開意識形態和權力關系的研究,其獨特的敘述視點,“對敘述者與總的情境、對敘述視點與敘述接受者的關系、對處于敘述視點關系網絡中的作者、讀者等各種關系從社會性別政治層面進行觀照”[5],在批評實踐中實現了理論的建構。女性主義敘事學一方面擴大了敘事學的研究視野,另一方面以其實用性的研究特點促進了一些新興的交叉學科的出現,如電影敘事學、繪畫敘事學等。九十年代以來“女性主義敘事學的研究范圍進一步拓展,呈現出多元化的趨勢和多層面互動的格局”[6],女性主義敘事學的迅猛發展挽救了經典敘事學,也極大地繁榮了敘事學。至此,女性主義敘事學理論的建構過程已經完成,先后經歷了“批評的理論化”和“理論的批評化”,并且將批評與理論進行了完美的結合,體現了張弛有度、均衡發展的特點。
女性主義敘事學家在批評的過程中先后完成了對經典敘事理論的借鑒和對女性主義敘事理論的建構。其操作模式是一種體現了科學性和理性的完美范式,對以后的文學研究有很大的借鑒價值。這種模式既不會出現過度“批評的理論化”所帶來的機械性和空洞性,也不會出現過度“理論的批評化”所帶來的理論科學性降低以及松散性的情況。女性主義敘事學的研究模式是一個“自下而上”到“自上而下”的過程,也是繼承與創新的過程,很好地體現了新舊理論的轉化以及批評與理論的張力關系。
二十世紀后半期以來,在經歷了解構主義和后現代主義思潮后,傳統的二元對立模式逐漸被消解,日益掀起了反本體論、反中心論的熱潮,形成了具有差異性特質的多元動態模式。女性主義敘事學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之后興起的,無疑它是深受著后現代主義以來思潮的影響,并且順應了時代的發展趨勢。理論與批評的關系不能被置于二元對立的模式之下,而應該像德里達所謂的“增補”那樣,沒有所謂的主次層級之分,而是相互依賴共存的狀態,并且時刻保持著張弛有度的良性互動。女性主義敘事學的研究范式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文學研究發展的趨勢,“批評的理論化”與“理論的批評化”的結合無疑是一個創舉,同時也是文學研究健康發展的重要保證。在日新月異和高度開放的新時代,理論和批評的發展不能再囿于固有的靜態模式,而應在與時俱進的同時追求一種動態的平衡,力求開放的外在形態與自律的內在品質的緊密結合。
[1]董希文.文學文本理論與理論的批評化[J].德州學院學報,2006,22(01):8-11.
[2]蘇珊·S·蘭瑟,黃必康譯.虛構的權威[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
[3]申丹、王麗亞.西方敘事學:經典與后經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
[4]王一川.文藝理論的批評化[J].文藝爭鳴,1993,(04):6-8.
[5]孫桂芝.蘇珊·蘭瑟女性主義敘述觀點研究 [J].東北師大學報,2013,(03):134-137.
[6]楊永忠,周慶.女性主義敘事學30年[J].山東女子學院學報,2016,(04):1-7.
(作者介紹:張佳佳,魯東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藝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