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小人兒

尚攀

1

冬天，很冷的一個早晨，小羽醒得很早，他似乎預見了第一場雪的來臨，可能是那在空中飄著的白色世界喚醒了他，他依舊慵懶地躺在被窩里，眼睛盯著窗外的雪花一動不動。

良久，他坐起來靠著枕頭，眼睛依然望著窗外，絲毫沒有起床的意思。翻蓋手機在他手里打開又合上，合上又打開。終于，他打開信息收件箱，然后回復道：躺在床上發呆。下雪好。

八點鐘之前的校園是安靜的。如果是周末，那十點鐘之前的校園是安靜的。特別是在寒氣逼人的冬天，大家寧可被老師扣上缺勤的帽子，也不愿在冷空氣中鍛煉自己的意志。

今天是周末，小羽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他七點鐘便起床了。閑來無事，便打掃起寢室的衛生。

不經意間，又看見了那個有紅色鮮亮的線穿過的小人兒，它已經在墻上掛了很長時間。小羽細細想來，有兩年了吧。

小人兒身上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那從中穿過的紅線也不見了從前的鮮亮。小羽拿著小人兒走到陽臺上，努力地去拼湊起那已模糊的記憶碎片。

伴著逐漸清晰的記憶，一陣冷風吹來，夾雜著一些類似鹽粒的東西，打在臉上有些疼痛，片刻之后，那些鹽粒變成了大大的雪花，從天而降。

2

晚飯過后的足球場，太陽斜斜的掛在西邊天空，春風吹著綠綠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小羽和小方肩并肩走在環形的跑道上，那些類似吃飯和天氣的內容占據了他們所有話題。忽然之間，誰也不說話了，就這么走著。

雙方都希望有誰能挽救一下這尷尬無語的氣氛。

“跟你在一起很開心。”終于，小羽說。

“嗯。”

“我想跟你在一起。”

“嗯”

“……”

兩人又陷入了不語的狀態。

小方收到一封信，信封上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小方收。

打開信封，首先是一個可愛的木制小人兒，用紅色的線裝扮著，多么可愛的手機掛鏈，然后是一張紅色的精致信紙：

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小羽

小羽和小方戀愛了。沒人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不過現在大家都知道，他們戀愛了。

愛情給他們帶來了很大的滿足感和無限歡樂，他們如膠似漆地在一起，一心一意地享受著他們的愛情，這世間的一切似乎與他們都無關了，他們對愛情充滿了信心和希望，也曾經彼此承諾對方愛到永遠。

但愛情總是不如人愿，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總能成為扼殺愛情的兇手，愛情總是有很多理由。曾經的山盟海誓頃刻間灰飛煙滅，從此，你我變成了陌路。

小羽和小方分手了。也沒人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不過現在大家也都知道，他們分手了。

3

小方一直想把那個小人兒還給小羽，不過一直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小方拿出手機給小羽發短信道：我把那個小人兒還給你吧。

小方又把手機裝進口袋里，等待著那邊的回復。

手機震了，小方匆忙拿出手機，打開來看：呵呵，不用了，留著當作紀念吧。

小龍喜歡小方，不過小方一直不知道。因為之前小方一直跟小羽在一起，所以小龍一直沒有告訴小方。

在小方和小羽分手不久以后，小方便得知了這一小龍的秘密。之前由于小羽的原因，小龍只能默不做聲。而現在，小龍終于可以把對小方的好拿到桌面上來了。

小龍對小方太好了，稍微笨一點的人也能看出來。終于，小方妥協了。對于小龍對自己的好，小方除了感動還是感動，再無其他。

小方和小龍戀愛了。

其實，在小方的心里，她一直忘不了小羽。人總是這樣：當你忘不了的時候就越想忘記，越想忘記就越忘不了。有些人總說：“時間長了就好了。”也許是真的，也許是自我安慰，除了自己誰知道呢？

一個星期過去了，兩個星期過去了……

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

都說時間無情，但時間對小方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加重了她思念的感情。回憶的畫面在腦海中不斷浮現，仿佛看見了那張曾經熟悉而現在陌生的臉。兩行眼淚緩緩地劃過小方的臉頰，滴在了那個系在手機上曾經小羽送她的那個小人兒身上。

“你手機鏈挺可愛的。”小龍指著小方手機上的那個小人兒說道。

“是啊，唉……”小方嘆氣道。

“你怎么了？”

“沒什么。”

“……”

良久

“我們分手吧。”小方說道。

4

小羽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特別是對待感情問題。在沒有小方的這段時間，小羽依然用無所謂的時間過著無所謂的生活。最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因為大家都很佩服他可以對感情這么隨意，大家把他看作是情圣。

有個人一直深深地喜歡著小羽，那就是小凡。

小凡和小羽是好朋友。在小羽和小方分手以后，小凡終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向小羽透露了自己在心中深藏已久的秘密。

小羽和小凡戀愛了。

小凡細心地經營著這份夢寐以求的愛情，小羽慢慢地享受著這份淡淡的所謂的幸福。小凡忘乎所以地對小羽好著，小羽無所謂地接受著。

慢慢的，小羽對小凡總是冷冷的，并不理會小凡的好意。

慢慢的，小羽無所謂了，小凡終于無法忍受冰冷的回應。

小羽和小凡吵架了。

兩人誰都不肯退一步海闊天空。

小羽和小凡分手了。

小凡很后悔自己當時的倔強，于是她給小羽發信息，試圖挽回那份自己依然在乎的感情。

回復很簡單：以后做朋友吧。

5

小方和小凡是好朋友，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

由于小羽的原因，使得小方和小凡的關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表面上雖然二人還是最好的朋友，但心卻不像以前那么近了。

對于小羽和小凡的事，小方是萬萬沒有想到的。當她得知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曾經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時候，留下了傷心的眼淚。但她知道，現在小羽已經不屬于她，她得從這塊兒陰云中走出去。

小方拿著那個從她手機上摘去很久的小人兒對小凡說：“送你個手機鏈吧。”

“怎么了？還挺可愛的。”

“我覺得現在這個應該屬于你。”

在小凡得知這個手機鏈由來的同時，也得到了來自小方的祝福。

小凡和小羽分手以后，那個手機鏈就一直在小凡的枕邊掛著，卻再也沒有關心過它。

“小凡，你那個手機掛鏈好可愛啊！”小文說道。

“可愛么？那送給你吧，反正我也沒用。”

“真的假的？那多謝了。”

6

酒壯慫人膽，酒后吐真言，酒后亂性……

如今的大學生似乎已經對酒產生了依賴，渺茫的人生前途和一些來自各個方面的無形壓力讓他們喘不過起來，借酒澆愁便成了他們一種緩解或是逃避的途徑。

小文和小木是朋友，普通朋友。

在一次很小的同學聚會上，不知何原因，小木喝得大醉。小文也喝了不少，但還有些許的清醒。

大家有意撮合他們，于是就丟下小文照顧小木。

小木把手搭在小文的脖子上，嘴里不是很清楚地說著些什么。

小木突然擁抱住了小文，很緊很緊，嘴里依然不清楚地說著。

小木拉著小文的手，慢慢拉向自己的嘴邊，在小文的無名指上吻了一下。

頭腦不清醒的小木潛意識里清楚地知道，他說不清這一吻有什么意義，也許自己只是開玩笑，但他明白這一吻一定有一些意義。

酒真是奇怪的東西。

7

在青春安靜的校園里，操場永遠都是情侶們飯后約會的最佳地點，特別是晚上。

操場綠色的足球草坪上稀稀拉拉坐著一對對的男女，來得稍晚一些的找不到更好的位置，就在包圍綠色草坪的跑道上走著，趁著皎潔的月光，宛如一幅充滿詩意純美的油畫。

小文和小陽就走在這幅充滿詩意而且純美的畫面中。

他們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氣氛漸漸不像剛開始那么尷尬。

他們從天氣聊到家庭，從娛樂聊到人生。

他們沿著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聊了無數個話題。

愛情，是他們唯一沒有涉及到的，誰都不肯輕易碰觸那個敏感的話題。

“送你個手機鏈吧。”小文說道。

“不用了……”小陽有些不好意思。

“給吧，我有一個了，這個是小凡給我的。”

小文喜歡小陽。

小陽隱隱約約感覺到一些來自小文的喜歡，但有些不太確定。

小陽不喜歡小文，平時對小文的態度只是出于一種對朋友的禮貌，小陽從來沒有想過其他任何事情。

8

從那次“酒后事件”以后，小木便陷入了一種猶豫不決的狀態，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小文？喜歡吧，又不是那么強烈；不喜歡吧，可明明就有那種感覺。

時間長了，小木漸漸明白，自己喜歡小文，而且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再經過大家的努力撮合，小木終于決定了：我要追小文。

小木對小文展開了猛烈的愛情攻勢，但小文并沒有接受。

小木對小文繼續狂轟亂炸，小文依然沒有接受。

突然有一天，小文接受了小木。小木和小文開始戀愛了。

原來，在那些對小木和小文的撮合者里面，就有小陽。而且小文在小木的手機上看到了那個當時自己送給小陽的手機掛鏈。

小陽很明顯的表現出希望小文和小木在一起，而且有意制造讓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機會。但這一切，除了小文，沒人知道。

小文明白了小陽不喜歡自己，于是就接受了小木的愛情。

小木努力追來的那份愛情沒有保持多長時間。他們彼此說關心對方不夠，或是性格不合。所以，他們決定分手。歷時兩個月整。

本來就是由一次偶然的醉酒事件引起的錯覺，又怎么能長久得了呢？

9

自從小木和小文分手以后，小木的手機上便不見了那個手機掛鏈。

一次很偶然的機會，小陽在寢室的存放垃圾處發現了那個手機掛鏈，于是就把它撿起來掛在了寢室的墻上。

在寢室里，有一面特殊的墻，是專門用來貼字條用的。如今已是滿滿一墻不同顏色的字條。

那些字條記錄了每個人的無奈，每個人的辛酸，每個人的堅強，每個人的奮斗，每個人的思念，每個人的愛情。

小陽眼睛盯著墻上的小人兒，紅色的線穿過小人兒的頭、脖子、軀干以及四肢，仿佛飛逝的時間穿過手指間的縫隙，帶走了許多，也留下了許多。

10

小羽拿著小人兒還沉浸在記憶之中。飛揚的雪花飄落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落在校園的操場，落在隔壁的教學樓，落在每棵樹上，落在每一片葉子上，那里都有曾經美好的回憶。

小羽被手機的震動聲從記憶中叫醒，打開手機，是那個很久不見卻時常會想起的名字。

來自小方的一條短信：起床沒啊？外面下雪了。

小羽靜靜地站在陽臺上，聽著雪花悄無聲息的穿過天空，輕輕的飄落。此時此刻，有一絲溫暖穿過他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