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嫁衣“露水衣”溯源及其形制特征

王 曼

（中南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土家族嫁衣“露水衣”溯源及其形制特征

王 曼

（中南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土家族嫁衣“露水衣”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上的“露水衣”包含了一套露水衣、一雙露水鞋、一方露水帕、一把露水傘，追溯其來源，有來自民間傳說故事中的解釋，或源于“借壽添福”民俗、或源于辟邪擋煞巫術。

露水衣；民間傳說；民俗；巫術

我國民族眾多，服飾是區分不同民族的首要標志。承載著土家族悠久文化的土家族服飾在其漫長的歷史中不斷傳承與發展，雖時過境遷，但仍然保留了較多民族特色。土家族新娘出嫁時的嫁衣叫露水衣，下衣叫露水裙，有的還要配上露水鞋、露水帕、和露水傘，統稱“露水衣”。是一種非常具有民族特點的婚儀衣束。

一、“露水衣”溯源

任何民俗事象都有自己的起源。關于“露水衣”的來源，有以下幾種說法。

（一）民間傳說故事中的解釋

傳說從前有個土家族青年春哥上山打柴，從狐貍嘴里救下錦雞。一日，春哥切菜不小心傷了手指，血滴到錦雞身上。錦雞竟變成一個十八九歲的美女，名叫金姬。為報恩情，金姬以身相許，嫁為其婦。為了救出和她同時遭妖魔迫害的幾位姑娘，她和春哥在路上遇上彩云中的觀音菩薩。觀音菩薩在金姬身上灑了幾點露水，露水變成了大大小小相間綴住的珍珠，又在她的衣裙上畫了個金缽，胸前畫了個明鏡，然后離去了。金姬在春哥的幫助下，依靠身上這件衣服，制服了女妖，救出眾姐妹。金姬身上穿的這件衣服是露水做成的，所以叫作露水裙。俗信露水裙有鎮邪驅魔之效，所以土家族姑娘出嫁時穿上它，以驅除迎娶途中的邪惡。

另一則風俗傳說《新娘蒙露水帕的來歷》則說：唐朝時羅通無故氣死有功之臣陀玲公主，被皇上禁他終身不娶。開國元老程咬金向皇上求情，假稱史大奈之女其丑無比，無人求親，請皇上開恩將此女嫁給羅通。游說半天，皇上才勉強同意。但又擔心當眾拜堂犯了欺君之罪。傳說當時程咬金手下有位姓田的土家人將領，出了一個主意：用帕子將新娘臉蒙著出轎，和新郎拜堂。程咬金從之。后來，田將軍把這吉祥之俗傳到土家寨。土家人把蒙臉帕叫“露水帕”，把嫁衣叫“露水衣”，嫁鞋叫“露水鞋”，有“一疋草一滴露水”之意，表示不忘父母養育之恩。

（二）源于“借壽添福”民俗

這套“露水衣、鞋、帕，是年老婦女去世的壽衣、壽鞋、壽帕。新娘穿上，象征偕頭到老、長壽百年。”只有福壽雙全的尊者，其孝順的子孫才會在老人生前置辦壽衣，新人借壽星的露水衣蘊含借壽祈福的寓意，也帶給壽星青春活力。新娘身上吉祥的露水衣，代表著爹娘的一片心意，寄托了父母對女兒的祝福，飽含了新娘對未來的憧憬，承載著公婆對兒媳的希冀。

（三）源于辟邪擋煞巫術

土家族婚俗流行“隔夜親”，在親迎過程中，新郎必須要在結婚前一夜到女方家去，第二天清晨新娘穿上露水衣、露水裙、露水鞋，搭上露水帕，打著露水傘，再隨著迎親隊伍一起前往夫家。“土家人稱在外野合的男女是‘露水夫妻’，男鬼只喜歡良家女子，不喜歡沾上‘露水’的女子。新娘穿上了露水衣，就不是‘紅花女’了，那些孤魂野鬼就不會來騷擾她了。”“露水衣”由此得名。分析可見，穿“露水衣”是為了驅邪、擋煞，避免鬼怪的騷擾。這實際上是土家族古老的巫術在婚俗中的反映。人們相信辟邪物“露水衣”具有神秘的力量，可以防止孤魂野鬼來犯。

二、“露水衣”的形制特征

古人對“露”字解釋不盡統一：

《說文解字》曰：“露，潤澤也，從雨路聲。”

《釋名》：“露，慮也。覆慮物也。”

《大戴禮》：“陽氣勝，則散為雨露。”

《白虎通》：“露者，霜之始。”而“露水衣”中“露水”二字，筆者考證有兩種解釋，其一是鄒紹志先生所云：“實際指鮮艷、色彩斑斕之意，謂其像清晨葉面和草叢上的露珠那樣清新、活躍、美麗。”另有一說則是“因為姑娘出嫁時很早，露水還沒落下，穿上它在前往夫家的路上大概會與露水‘遭遇’”。按照土家族婚俗傳統，土家女子的嫁衣有兩套，一套就是這“露水衣”，乃是新娘上轎前往夫家途中所穿；另一套則是到夫家以后備換的藍色嫁衣，這一番換衣便標志著土家女子由姑娘轉變為人媳的禮成。通常來講，狹義上的“露水衣”單純地指露水衣和露水裙的合稱；廣義上的“露水衣”則是包含了一套露水衣、一雙露水鞋、一方露水帕、一把露水傘。本文論述使用廣義的概念。

（一）露水衣

土家女子出嫁時所穿的“露水衣”，不同于土家傳統服飾的一大特點是，普通婦女服飾為滿襟的上衣，左開襟，袖大且短。因明清時期“改土歸流”，土家族滿襟故有滿清遺風。黃仄、胡月夫婦指出：“清女衣大多為上衣下裳式，通常衫襖為右祍大襟，長至齊膝或膝下，衣袖非常寬博，左右開衩”。比較可見，兩者確有吻合之處。相對而言，露水衣則是顏色鮮艷的對襟上衣，一般為桃紅色或者大紅色，矮領，右開襟，紐扣為手工制作的“蜈蚣口”，袖寬且大，袖口、領口的花邊均鑲有土家族元素的西蘭卡普織錦圖案。

（二）露水裙

露水裙又名“八幅羅裙”，因其由赤、橙、黃、綠、青、藍、紫、白八種顏色的布料豎向拼接制成而得名。土家人喜歡色彩繽紛的顏色，《后漢書》載，土家族人“織績木皮，染以草實，好五色衣服，制裁皆有尾形。”《酉陽通志》亦載：“男女垂髻短衣跣腳，以布勒額，喜斑藍服色。”由此可見一斑。“八幅羅裙”起初本是土老司作法時所穿的法裙，凌宇先生這樣描繪土家人擺手舞時祭祀先祖的畫面：“為首的土老司頭戴鳳冠帽，身穿八幅羅裙，手執銅鈴司刀，唱起請‘八部大王’的祝辭，率眾對神行跪拜禮。”后經“改土歸流”，“八幅羅裙”成為了土家族姑娘出嫁時富麗堂皇的婚服。我們從竹枝詞中可以看出這種變化：“羅裙八面向誰開？常伴土司登虎臺；五彩繡花帶羞放，縐綢更入嫁人懷。”

（三）露水傘

所謂露水傘，實際就是做工精致的紅色油紙傘。油紙傘在中國自古有之，但隨著西洋文化的影響，紅色洋傘逐漸取代了紙油傘。打露水傘主要有三種功能：一是遮陽避雨。這是露水傘最實用的功能。新娘在出嫁時備一把傘，無論天晴或者下雨，都可以確保婚嫁的順利進行；二是遮羞。為新娘遮羞的露水傘大致相當于漢族的紅蓋頭，隨著時代的變化，這一功能逐漸被露水帕取而代之；三是辟邪。在土家族的傳說中，露水傘乃觀世音菩薩所贈之物，具有趨鬼、攘災、辟邪之用途，可以保佑新娘一生平安吉祥。

（四）露水帕

土家姑娘出嫁時要在頭上搭一塊紅色的方巾絲帕，即露水帕，土家人又稱“喜帕”“夢帕”，“傳說姑娘搭上頭帕坐進轎子里，就會做一個與仙女換頭的夢，使新娘變得美如天仙。”[1]以此寓夢想成真之意。另有一說法稱之為“蒙帕”，來源于白鶴仙子與彭神的民間故事[2]：相傳白鶴仙子與彭神相戀，卻受到當地寨長的百般刁難，為了能夠順利成親，白鶴仙子就在頭上搭一塊紅綢帕遮掩面貌。后來土家族姑娘習之，相沿成俗。其實，撇開民間傳說不提，于現世生活中，露水帕的用途終歸還是承襲了漢族紅蓋頭的習俗，土家人加以吸收之后又融入新的元素，附會上土家族的傳說故事，表達了土家人寄予出嫁女子的美好愿望和誠摯祝福。

（五）露水鞋

露水鞋的鞋口繡滾邊“挑花”式“狗牙齒”，土家族有忌用白色的習俗，所以鞋面多喜用青、蘭、粉紅色綢布，鞋尖正面的各種圖案也用五色絲線繡成。土家姑娘制作露水鞋，一般要先用紙剪出圖案，然后貼在鞋面上，采用十字交點法繡制，俗稱“十字繡”。“土家族忌白是‘趕白虎’的延伸，它是‘忌白不忌黑’觀念的核心”。[3]露水鞋的圖案多取材于大自然中花草、蝴蝶、蜜蜂等，或是“龍鳳呈祥”“鴛鴦戲水”“喜鵲鬧梅”等傳統吉祥圖案，隱喻夫妻恩愛和諧，婚姻美滿，寄托了土家姑娘對美好婚姻生活的期待和向往。

綜上所述，露水衣是土家女子最隆重的服飾，從源流上分析可見其蘊涵了豐富的民俗與民間文化，露水衣、露水裙、露水傘、露水帕、露水鞋，各有來歷與功用，獨具寓意，反映了土家族獨特的民族文化特色，值得我們更深入的研究。

[1]戴平.中國少數民族發飾[M].北京：中國畫報出版社，2004.

[2]雪犁.中華民俗源流集成·婚姻卷[M].蘭州：甘肅人民出版社，1994.

[3]田少熙，胡萬卿.土家族民間工藝的文化內涵[J].深圳大學學報，2002.

C955

A

王曼，女，重慶人，土家族，中南民族大學文傳與新聞傳播學院2015級民俗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