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彩霞 于海
洪武年間的文書檔案管理
文·張彩霞 于海
我國文書檔案發端可追溯到殷商時代,到明朝時已形成較為完備的文書檔案管理制度。開國皇帝朱元璋為了鞏固統治,更是將文書制度改革作為其推行行政改革、提高行政效能的重要突破口,推出了很多新的辦法和舉措,對當下的文書檔案管理工作仍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洪武年間,明朝在承襲元朝文書處理工作規范的基礎上,從多方面加以創新,形成了全新的工作規范,有的甚至一直沿用到民國時期。
(一)規范公文用紙
洪武十七年(公元1384年),朱元璋頒布《定天下諸司文移紙式》,按照各級行政部門和官員的級別將其往來公文、案驗公文用紙的尺寸做出了嚴格、細致的規定:“凡奏本紙高一丈三寸。一品、二品衙門文移紙三等,皆高二尺五寸,長五尺為一等,……”[1]品級越高的衙門,公文紙越大,反之則越小。“官員任內公文紙皆如式者考為一最,有不如式者罪之”[2]。規定各級衙門頒發公文必須照此規定嚴格執行,明朝的公文用紙規格統一、整齊,為文書檔案規范化管理打下基礎。
(二)嚴控公文篇幅
朱元璋勤于政事,每日直接處理大量奏章,對動輒萬言卻又言之無物的繁文可謂深惡痛絕。為提高行政效率,他曾多次下詔嚴禁繁文,“其自今凡告諭臣下之辭,務從簡古,以革弊習”。要求中書省告誡群臣“凡表箋奏疏,毋用四六對偶,悉從典雅”[3]。洪武六年(公元1373年)朱元璋將柳宗元的《代柳公綽謝表》和韓愈的《賀雨表》頒定為公文樣本。洪武九年(公元1376年)十二月,針對“時刑部主事茹太素上書論時務五事,累萬余言”,“采其切要可行者四,才五百余言” 下令“頒建言格式”,“使言者直陳得失,無事繁文”[4]。
洪武十二年(公元1379年),針對元末官府文移案牘繁冗,造成的行政效率低下,“命廷臣議減其繁文,著為定式,鏤版頒之,俾諸司遵守”[5]。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再次下詔重申:“虛詞失實,浮文亂真,朕甚厭之。自今有以繁文出入人罪者,罪之”[6]。
(三)嚴限公文數量
洪武十四年(公元1381年)“工部事發,考其行移,自洪武十四年五月至十一月終,擅生事務,行下諸司文書一萬九千件”[7]。僅在半年多的時間,工部就下發公文 19000 余件,可謂駭人聽聞。朱元璋給予嚴厲的處罰,竟下令將工部尚書薛祥處以凌遲酷刑,可見其對繁文的深惡痛絕。
(四)統一書寫字體
根據《大名會典》記載,洪武年間規定臣下所上各類表箋“并用小字真書”[8],大臣所上奏本必須用《洪武正韻》字體書寫,并在末幅標明字數及用紙張數[9]。“凡黃冊字樣、皆細書,大小行款高低、照坐去式樣,面上鄉都保分等項、照式刊印,不許用紙浮貼”[10]。書寫字體的統一,為文書檔案的規范和無障礙交流提供了極大地方便。
明朝在不僅文書處理工作規范上加以創新,在文書工作制度方面也做了諸多完善。
(一)行移制度
行移制度實際是明朝的公文交換制度,包括公文的下達、上傳和平行交流過程中的規范要求。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定《行移往來事例》,進一步規范公文交換制度:在中央通政司是皇帝的秘書機構,處于公文交換的中樞位置,公文上傳或下達都必須層層傳遞,不允許越級,“六部有事務各處,必須縣申州,州申府,府申布政司,轉達六部,不許驀越”[11]。同年,“命禮部定諸司文移式。先是,以六部轄各布政使司,察院轄各按察司,五軍都督府分轄各都司衛所,惟金吾等十二衛指揮使司系親軍,王府、長史司及護衛俱無統屬,文移未定其式”[12]。確定各級行政機構文書行移制度。
(二)勘合制度
公文勘合制度起于洪武年間著名的“空印案”,于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始置諸司勘合”。“以簿冊合空紙之半而編寫字號,用內府關防印識之,右之半在冊,左之半在紙,冊付天下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及提刑按察司、直隸府、州、衛所收之,半印紙藏于內府。凡五軍都督府、六部、察院有文移,則于內府領紙填書所行之事,以下所司,所司以冊合其字號,印文相同則行之,謂之半印勘合,以防欺弊”[13]。公文勘合制度有效加強了中央對各級政府行文的管理能力,避免官員營私舞弊,提高公文交換過程的順暢性和規范性。
(三)驛傳制度
驛傳制度始于漢,興于唐宋,明初進一步完備。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置各處水、馬站及遞運所、急遞鋪”,其職責是“專在遞送使客、飛報軍務、轉運軍需等物。” 為保證公文的時效性和傳遞效率,對公文的傳遞時間也有嚴格要求,“遞送公文,依古法一晝夜通一百刻,每三刻行一鋪,晝夜行三百里。……若公文不即遞送因而失誤事機,及拆動損壞者,罪如律”[14]。《大明律》規定:“凡鋪兵遞送公文,晝夜須行三百里,稽留三刻,笞二十,每三刻加一等,罪止笞五十,其公文到鋪,不問角數多少,須要隨即遞送,不許等待后來文書,違者鋪司笞二十”。“凡出使馳驛違限,常事一日笞二十,每三日加一等,罪止杖六十,軍情重事加三等,因而失誤軍機者斬”[15]。要求公文傳遞必須迅速、高效。
(四)照刷磨勘制度
照刷磨勘是對公文的監察管理制度,是查漏補缺的過程,發現問題限期改正,并對責任人加以懲處。洪武二十六年(公元1393年)定“照刷文卷”,規定“并官吏不致隱漏結罪文狀,責令該吏親齊赴院,以憑逐宗照刷。”照刷之后根據公文的處理情況可以標記為“照過、通照、稽遲、失錯、埋沒”等五種情況。凡是照刷、磨勘有遲、失錯及漏報處以笞、杖刑,涉及“錢糧埋沒、刑名違枉等事,有所規避者,各從重論”,“同僚若本管上司、知而不舉、及符同作弊者、同罪。不知情及不同署文案者、不坐”[16]。從法律角度建立公文查錯、糾錯機制,并起到催辦和追責的作用,有效提高公文管理效率,減少腐敗和懶政現象。
伴隨著朱元璋對傳統行政制度的改革,從中央到地方形成了對應的文書檔案管理體系。中央設有中書省、中書舍人、通政使司、翰林院、六科、二十四衙門、五軍都督府等不同職能的管理機構,地方省、府、縣以及后來設置的三司也設有專門的文書檔案管理部門。洪武年間朱元璋還針對性的設立了多種文書檔案存放庫房,其創造性和先進性對后世影響很大,并成功留存了大量的珍貴檔案資料。
(一)專門收集管理元朝文書檔案的大本堂
朱元璋十分重視對前朝施政經驗教訓的總結,注重對元朝檔案資料的搜集整理。明朝初平元大都,朱元璋即下詔要求徐達將前朝“秘書監、國子監、太史院典籍、太常法服、祭器、儀衛及天文、儀象、地理、戶口、版籍、應用、典故、文字,已令總兵官收集,其或迷失散在軍民之間者,許赴官送納”[17],徐達遂“封府庫,籍圖書寶物,令指揮張勝以兵千人守宮殿門”[18]。以此資料為基礎,朱元璋在紫禁城修大本堂,收藏、整理元朝政府遺留的文書檔案和圖書,為明朝延續統治、維護社會秩序提供了很好的借鑒作用。
(二)后湖黃冊庫
為了便于對戶籍、賦役和經濟的管理,達到控制人口流動、打擊豪強大戶的目的,“洪武十四年詔天下編賦役黃冊,……冊凡四:一上戶部,其三則布政司、府、縣各存一焉。上戶部者,冊面黃紙,故謂之黃冊。年終進呈,送后湖東西二庫庋藏之”[19]。對于黃冊的存放庫房,朱元璋可謂費心思,南京通政使司右通政楊廉在《后湖志序》中分析道:“太祖高皇帝建都金陵,藏天下黃冊于后湖,至太宗文皇帝定都北平,諸司庶各類多隨藏以北,獨后湖之藏不動如故。祖宗深謀遠慮,灼見于此,……其為圖籍萬年之計,殆無逾于此矣”[20]。后湖黃冊庫建于南京玄武湖中央,充分考慮了防火和安全問題。為了防止由于湖內水汽蒸騰,濕度過大,對黃冊造成的危害,后湖黃冊庫房創造性的設計為東西相向,庫房前后有窗,有利于空氣對流,便于通風和早晚日曬,達到防潮降濕的目的,同時又避免中午的過度暴曬對檔案的傷害。后湖黃冊庫無論從規模和設計來說都是當時最先進的檔案庫房。
洪武文書檔案管理制度對用紙、字體、篇幅、數量都做出了嚴格的規定,并建立了一系列的公文交換、傳遞、勘合、監察制度,從而形成了一套文書檔案管理的有效閉環。文書檔案的規范化和制度化,有效的提高了公文的實用性、交換效率,進而提高了行政效率,大大降低了腐敗、濫用職權和懶政現象。有明一代,文書檔案數量大大増加,專設管理機構和庫房増加,技術水平大大提高,專業管理人才得到培養,文書檔案運行管理體系逐步完善,大量珍貴文書檔案得以留存后世。
作為文書檔案管理人員,立足本職工作,從洪武文書中汲取精華為我所用,是當代文書檔案工作者畢生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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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明太祖實錄》卷一百五十九
[3]《明太祖實錄》卷八十五
[4]《明太祖實錄》卷一百一十
[5]《明太祖實錄》卷一百二十六
[6]《明太祖實錄》卷一百四十九
[7]《皇明詔令》卷二
[8]《大明會典》卷七十五
[9]李盤勝.奏本用印問題考辨[J].歷史檔案,1995(03)
[10]《大明會典》卷二十
[11]《大明會典》卷七十六
[12]《明太祖實錄》卷一百四十三
[13]《明太祖實錄》卷一百四十一
[14]《明太祖實錄》卷二十九
[15]《大明律集解附例》卷十七
[16]《大明會典》照刷文卷
[17]《明太祖實錄》卷三十五
[18]《明史》列傳第十三
[19]《明史》志第五十三
[20]《名臣經濟錄》卷二十一
(作者單位:山東省國土資源資料檔案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