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文化出版物類型反思*

□文│樊 麗 王 欣

（作者單位：渤海大學文學院）

民俗文化是一個民族世代沿襲的文化習慣與文化自覺，而在其傳承的過程中不同類型的出版物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特別是當前傳媒環境日新月異，飛速發展的出版技術也給民俗文化的出版和傳播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改變。民俗文化出版物數量不斷攀升，出版形態豐富多樣，多家出版機構參與到民俗文化出版中來。其中，民俗文化的影像出版和數字化出版熱度頗高，這為民俗文化傳播提供了新的渠道與空間，但是其中也存在一些誤區引發我們的進一步思考。

一、民俗文化出版物的類型演變

我國歷史悠久、民族眾多，民俗研究與傳播的文字記載早已有之，伴隨著出版技術的進步，民俗文化出版也經歷了從文字到文字+圖片，再到影像化和數字化廣泛運用的演變歷程。

早期的民俗文化出版物主要以文字為主，典型的代表為各地方民俗志。《詩經·國風》可以說是最早記載民俗風物的典籍。民國時期民俗文化研究開始在國內興起，隨之出現民俗出版物，如北京大學歌謠研究會創辦的《歌謠》，中山大學出版的《民俗周刊》和《民俗學集鐫》。而改革開放之后，我國民俗文化研究復興，出版了一系列民俗文化類圖書，《民俗學概論》和《民間文化概論》等成為我國學者對民俗文化研究的經典著作。近年來，以記錄和研究民俗文化為主的圖書數量較多，其中較有代表性的有《中國民俗史》大型系列叢書。這些圖書主要以“史”“志”為主，以文字的形式記錄不同民族的民俗文化，由于讀者對象主要為民俗研究的學者，因此，文字表述嚴謹，學理性較強。

20世紀20～30年代，我國一些攝影家拍攝了大量民俗圖片，這些圖片既有一定的藝術價值又是珍貴的史料文獻，如開創了我國民俗攝影之先河的《莊學本少數民族攝影選》一書，包括婦女頭飾、裝飾、服飾、居住、舞蹈、飲食、婚俗、葬俗、游藝和競技等照片，具有極高的學術價值。[1]在此之后，民俗攝影圖片被廣泛運用到此類圖書的出版之中。并且，我國自古就有“無圖不成志”的傳統，早期志書中的圖片多為手工繪制，較為簡易。而現代民俗出版中的圖照有了較大的變化，特別是當下的印刷與編輯技術不斷革新，圖片志和文字與圖片結合的民俗出版物占據了較大的比重，較有代表性的有2012年天津人民出版社的《中國民俗文化》叢書、2014年吉林出版集團的《流光溢彩的中華民俗文化（科圖版）》系列叢書等，都是以大量精美的圖照和富有濃厚文化意蘊的文字，記錄和傳播中華民族豐富的民俗文化資源。

我國在1956年曾開展了大規模的“民族大調查”，在此次田野調查中拍攝了大量記錄少數民族生活習俗的紀錄片，如《涼山彝族》（1959年）、《赫哲族的漁獵生活》（1964年）。樸實的鏡頭語言的運用與紀實風格成為我國民俗影像化出版的重要實踐。而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隨著電視媒介的普及，攝像技術的廣泛運用，大量研究機構、高等院校和媒體組織都參與到民俗影像的拍攝和制作中來。有電視專題片，也有民俗紀錄片；有出于研究和保護為目的的原生態記錄為主的影片，也有加入了藝術創作意味的民俗藝術片和新聞紀錄片等不同類型。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中國影視民俗作品在國際上頻頻獲獎，如《茶馬古道》《卡瓦格博》《幸福山谷》等，這些獨具中國本土色彩的影視民俗學成果，不僅在影視界反響強烈，而且引起了學術界的強烈關注。[2]尤其是我國開展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中要求申報材料既要有文字資料，還要有影像資料，由此，民俗文化的影像化出版進入了前所未有的快速發展時期。

近幾年，伴隨數字出版的迅猛發展，民俗文化出版也發生了質的變化，數字出版所具有的多媒體性、突破時空限制、大容量和便攜性都為民俗文化出版開辟了新的道路。

二、出版方向存在的誤區

民俗文化出版物類型愈加豐富多樣的今天，我們一方面看到各類出版物對民俗文化的保護與傳播所發揮的積極作用，但是另一方面我們也發現在民俗文化出版繁榮的背后隱藏著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在出版的過程中考量更多的是對于新興的出版類型的運用，而民俗文化本身的特性卻被嚴重忽略，走入了重影像而輕文字與圖片，重“史”“志”類研究型著作而輕普及性和大眾化的讀本，重記錄、保存性出版物而輕體驗性傳播等誤區，這在很大程度上并不利于民俗文化的傳播與傳承，反而是對民俗文化的誤讀與傷害。

首先，民俗影像出版成為當下的熱點，也出版了一系列優秀的民俗影像作品，但是我們應當注意到民俗文化的特性與影像表達之間存在著不適應性。一些影像作品是對民俗文化的客觀、真實記錄，適于對相應民俗事項的影像留存之用。而另一些影像作品是影視工作者從藝術化的視角對民俗類內容作影視創作，這就使得作品本身帶有強烈的創作者的主觀理解，是對某一民俗文化的個人解讀，甚至這種解讀還是片面或表層的，那么，這類作品只能作為民俗類題材影視作品傳播，其所具備的民俗研究與保護的價值卻大大降低了。由此，民俗文化影像出版更重影像記錄而輕視民俗文化的傳承，與發展民俗文化的出發點是背道而馳的。

其次，民俗文化出版中無論是以文字為主的“史”“志”類著作，還是民俗紀錄片等影像類出版形式，目的在于對民俗文化的記錄與留存。保護與傳承民俗文化首要的任務就是要留存相應民俗資源，特別是針對已經少有甚至沒有傳承人的民間技藝等民俗內容，這種方式是十分必要的。但是由于我們在長期的出版實踐中秉承著此種目標，這也使得我們的出版物只重記錄而忽略了民眾的切身體驗，這也使得民俗在大多數民眾心目中是高高在上的，是祖輩的傳統，甚至于對于年輕人來說是保守和落后的，與現代生活關系較遠，或是只在某個時刻提及就可以了。這也就造成了很多民俗被忽視，得不到很好的傳承。

三、關于民俗文化出版物類型的建議

民俗文化出版物直接關系民俗文化的傳播與傳承，所以，在出版類型的選擇與運用開發上，我們不僅僅立足于出版一端，更要考量對民俗文化傳播是否具有可適性。正是基于此種出發點，我們試圖提出一些建議，以期促進民俗文化出版的發展和民俗文化的進一步傳播。

1.充分發揮文字與圖片的力量

民俗文化出版物既要呈現民俗事項的過程全貌，也要反映其所在社會文化背景，既是縱向展示，又是橫向挖掘。民俗文化傳播應當注重受眾的接受與體驗。而文字和圖片在這方面可以給我們以更鮮活和真切的“民俗”。如致力于中國傳統民間文化傳播的臺灣漢聲出版社策劃了一系列民俗類出版物，如《中國結》《大過新年》系列、《曹雪芹風箏圖譜》等，立足于田野實際調查，以圖片、攝影并陳的手法，記錄普通民眾日常生活中豐富多彩的民俗文化。這讓我們看到文字與圖片對于民俗文化傳播有著無限的張力，受眾在文字與圖片所構建的世界中可以通過無限想象力將這些民俗內容與自身的生活經驗相關聯，進而形成良好的閱讀體驗，那么，此時的出版物是“活”的，而不是珍藏于各大博物館、資料室中的影像記錄而已。

2.強調多媒體、立體化傳播

民俗文化具有群體性、地域性、傳承性和形象性，這就要求在策劃開發民俗文化出版物時要充分考慮文化本身所具有的特性，選擇適合的類型或是多種類型組合進行，甚至于突破傳統出版形態，將出版物與其他媒介平臺、文創產品或文化活動相結合，如此既可以推廣出版物以獲得更大的市場收益，也可以在更大的范圍內傳播民俗文化。例如，除傳統的出版物形態之外，出版社還可以通過專門的微博與微信平臺開展相應民俗文化的傳播與推廣，或是將出版物發行活動與相應的民俗體驗活動相結合，從線上到線下，從文字、影像等出版物到民俗文化產品，只有多媒體、立體化地開展傳播，民俗文化才能變“曲高和寡”為日常生活的切實體驗。例如湖北省荊州云文庫數字出版中心開發富有多種表現形式的民俗文化出版物，將線下圖書與線上的APP結合為讀者提供多元化的閱讀體驗，也為民俗文化傳播注入了創新的活力，將民俗文化的鮮活樸實、生動有趣的特性充分展現出來，而這才是點亮民族心靈的關鍵所在。

3.處理好“大眾”與小眾的關系

在以研究性著作為主的民俗圖書、小眾化的民俗影像出版物或是數字化的民俗資源庫中我們所看到的多是學者、影視藝術創作者眼中的“民俗”，而這與民俗文化創造者——普通民眾所講的“民俗”存在著巨大的隔閡。因此，民俗出版物多難以普及，究其根本更在于出版的出發點與民眾的興趣需求完全是錯位的。如一些民俗圖書追求大而全式的介紹，將民俗事項分門別類展示出來，全然不顧這些內容與民眾生活的關聯，自然只能束之高閣。因此，我們應當轉變視角，從民眾的生活習俗與文化習慣入手，在此基礎上設計內容與開發出版形式，這樣才能引發民眾的閱讀興趣，進而進行文化保護與傳承，實現文化的引領作用。當下一些出版社開始嘗試將中國傳統節慶日與民俗出版相關聯，如圖書《端午的民間習俗》等；結合地域特色進行民俗文化出版資源的開發，如圖書《山西面食》《大閘蟹》等，集文化意蘊與生活趣味于一體，將民俗文化特質與民眾日常生活緊密結合，這種對民眾體驗需求的重視既能夠取得良好的市場效益，也能提升民俗文化的影響力。

綜上所述，民俗文化作為一個民族的靈魂所在，它承載著歷代民眾的情感體驗、經世致用的民間智慧，要實現民俗文化的真實再現、立體保存和普及傳播，民俗出版物任重而道遠。

注釋：

[1]吳文.重現莊學本:攝影大師和民俗調查先驅[J].中國攝影家,2007(8):46-57

[2]郭麗.影視作品中的民俗“在場”[J].影視評論,2006(18): 1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