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茶日記

葛文潮

一

茶道老師小池宗雅是日本茶道表千家的師范，年近八旬，在紐約教茶道逾20年。

每次茶道課開始前，老師學生都要跪拜行禮，今天跪拜行禮的時間長了些，雙腿疼得不行，只好偷偷蹲著。行禮畢，按照排定的客序洗漱，先舀一勺洗手，再舀一勺，其中半勺入手心漱口，剩下半勺水沿勺桿一流而下，橫隔水盆。

洗漱畢入茶室，也要跪著入，兩手握拳撐著跨過幛子門檻，先向茶室里行跪拜禮，然后前行至中掛（茶室掛字幅）的茶間正坐行禮，細看中掛的字和署名，以及中掛裱的材質，紋路模樣，接著再細看應季的裝飾，今日裝飾是正月裝飾，有掃帚形狀的物品。據日本民俗，這個掃帚掃錢越掃越多。

再行進至茶爐處，正坐行禮后細細觀察爐的形狀顏色紋路，以及爐周圍的火坑細節。觀察完茶爐，跪坐轉向茶柜，觀察茶罐等擺設的小件器物以及茶柜的形狀顏色紋路等，所有觀察秩序都是從右到左，從上到下。

觀察完后回到二客位子正坐，等其他客人行禮觀察完坐定。主人進入茶室，大家行禮，初客謝主人邀請寒暄，以及就茶室的字幅插花擺設談自己的感想，主人應答。之后開始吃點心，今天是黑芝麻做的羊羹，從初客開始裝羊羹的瓷盒依次傳下，先傳瓷盒蓋子，傳的過程均須兩手握著，蓋子拿到后要細看蓋子的形狀模樣花紋，然后像翻書一樣把蓋子翻過來，再看蓋子里面，看完再雙手傳給三客，接著接過放羊羹的瓷盒，取出羊羹放在自帶的和紙上，再把瓷盒傳給三客，傳之前要用放羊羹的和紙右上角擦一下竹筷。吃完羊羹又是初客和主人的問答，初客談吃羊羹的感想和對果盒的觀感，這里非常考初客的學養、知識以及文學功底，初客若博聞多識，對話就會異常精彩。

點心傳完，果盒交還到初客處，大家一起吃羊羹，吃完后主人的助手將果盒收去，這之間助手和初客又有一番交接的禮儀。開始點茶，先點濃茶。濃茶只有一碗從初客傳到我手里時，要向初客行禮說“讓我品一下茶”，然后把茶碗放到和三客中間的榻榻米上，跟三客說“先品嘗了”，雙手取碗舉至眉間行禮致意，放茶碗胸前朝左轉兩個45度，再雙手舉碗喝茶。濃茶喝完取出和紙折成四方形，用三個角擦凈飲處的茶痕把碗放正中從上觀察，再雙手捧碗一邊轉一邊看茶碗側面，最后察看碗底。初客喝完濃茶后和主客又有一番問答，談茶的味道、點茶的手法、茶碗的出產地以及由此而生的聯想，這也是培養感性的方法。

濃茶完了后是薄茶，在薄茶開始前先傳了一圈麥卡倫甜點。薄茶是2，，一碗，主人點完薄茶后，客人要到主人座前取點好的薄茶返回自己的座位品嘗，薄茶因點的沸水較多很燙，分三次喝下。后面的程序和濃茶一樣。

客人喝完茶后，初客提議主人和助手也喝一碗，于是主人再點兩碗薄茶。這一切完了后，主客行禮致謝結束茶席，主人撤下茶具，把茶粉杯等物件放回茶柜，關火。等主人離開茶室后，客人依次前行至床間再跪坐行禮，重復一遍開始的儀式后，退至茶室入口處，再跪著兩手握拳撐著離開茶室，至此整個過程結束。

今日的茶席從開始到結束整整用了3個多小時，期間小池師不斷糾正學員的動作手勢步法錯誤。

二

從小池師家出來A線轉G線到唄寧家已經過了約定的下午2點。為了應對雅集精致化的發展，琴會需要培養自己的茶人，于是決定由唄寧作講師，我作學生，開始為期八周的茶道課。

今天是這八周茶道課的第一課，課前唄寧還布置了作業，要大家憑自己興趣讀一些關于茶的資料，最好是看一部央視紀錄片《茶——一片樹葉的故事》，然后在課上提問題。我太忙，什么都沒干，提不出問題，只好問茶究竟有多少種，種類間怎么區別。這個問題開始了我們的第一課。

唄寧一邊解答我們的提問，一邊把一瓶來自意大利的礦泉水倒入壺中，他說泡茶的水很重要，找到能把茶的味道充分泡出來的水并不容易，很多水的力道不夠，泡不出味道。他今天給我們泡的第一道茶是鐵羅漢，巖茶的一種。

唄寧要我們從巖茶開始學習，原因有二，一是知道一種茶后喝其他茶就有參照，知識和經驗的積累更系統化；二是中國當代茶道是在功夫茶的基礎上構建而成，而功夫茶用的鐵觀音就是巖茶。

唄寧把鐵羅漢放在茶荷上讓我們聞香，先聞干香，也就是茶葉解封后泡水之前的茶葉氣味，這一過程其實也是醒茶的過程。鐵羅漢的干香聞起來像梅干菜的氣味。我們在聞香的時候唄寧在燙壺，把壺燙熱后放入鐵羅漢，這時茶葉遇熱散發出的香氣和干燥時完全不同，梅干菜的氣味大大減弱，茶葉的清香撲鼻而來。

泡茶的水講究，泡茶的器皿也講究，什么樣材質做的茶壺泡什么樣的茶，公杯和茶杯的材質也最好是瓷杯，這樣更能保留茶的香氣和原味。鐵羅漢正如其名，在數次沖泡下依然香氣如初，茶味堅實，最后為了不浪費這包2006年的老茶還煮了茶喝，依然香味持久。

鐵羅漢之后還品了日本靜岡出產的玉露，這是綠茶的一種，在日本屬于煎茶道。上完課大家意猶未盡，各自撫琴一首方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