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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之水,上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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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養滋養了萬物,人類接受水的哺育,也是水的孩子。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人類在社會發展中衍生出的道德觀念賦予水的一種感恩性表達,就像華夏子女稱呼長江、黃河為“母親河”,其實是一個面對水、面對河流充滿謙卑的比喻。然人類仰賴水,也需時時面對水的狂躁和侵害。因此在愛水敬水的同時,人類也無法擺脫對水的畏懼,古人將代表洪水的神祗“共工”稱為“四兇”之一。無論是“母親河”還是“共工”,都是人類對水愛懼交織復雜心理的文化體現。
歸根到底,水終究不具有人格屬性,它只按照自然賦予它的內在規律行事。水涓滴匯成河流,一條河流滋養一個村落,繁盛一座城市,或沖毀一個村落,消亡一座城市,水以自己獨特的方式在世間川流,其養育萬物、惠及人類是一種客觀結果,并沒有主觀意向性。水不具有理性思維,只有規律,就是水勢就下,恣意汪流,宿命般地東流入海。潺潺溪流,浩浩江涌,養性怡情,陶冶心胸,只體現了水的自然審美情趣。而和諧暢流的水則完全不同,體現了人類賦予水的規則,是人對水的改造,也體現了人與水的合作。
從隨心所欲的水,到和諧暢流的水,既是人類的規則與自然規律的碰撞,也是人與水的和解與融合。對河流實施科學管理,興水利除水害,本質上實現的是人的目的,離不開人的智慧和努力。以淮河流域為例,千百年來,黃河奪淮給兩淮人民帶來深重災難。從潘季馴的“蓄清刷黃”,楊一魁的“分黃導淮”,靳輔的“黃淮運并治”,到新中國成立后興起的歷次治淮高潮,一代代水利人背負起崇高的治水使命,將奮發精勵的意志灌注于水,浚水道,修水壩,導水勢,不斷以人力改變水,水也在不斷改變人。水的自然屬性遇上了人類意志,像太極的推手,既在碰撞中矛盾,又在牽扯中融合。而今,淮河放下了桀驁,按照人的指令在河渠中安然經行;而人類也收起了傲慢,學會給水以出路,也給水以尊重。終于,經歷了無數碰撞的人與淮河,建立起了親密的合作關系,達成了跨越式的和解。
自古淮河流域水旱頻發,人與水之間存在著深重的矛盾。在人的主導下,水和人達成了和解,使人大受其惠,也使水收起天性中的戾氣,吸納人類積極向上的愿望、精神和動力,完成了對自身的超越,擁抱更高更廣闊的自由。這樣的水,乃是上善之水;而與水和諧共生之人,乃是上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