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和煦

尚小云，京劇四大名旦之一，本名德泉，祖籍河北邢臺南宮市。在近60年的京劇實踐中，他創造出“文武并重、歌舞兼長、清新英爽、灑脫大方”的京劇尚派藝術，是中國具有深遠影響的京劇表演藝術大師。

不打不出功

現在學習藝術，老師都非常有耐心和愛心，唯恐對學生照顧不周到而受到家長指責。可是，在過去，那些與師傅簽訂了“關書”的孩子卻時常受到老師棍棒的教育。那時家長教育孩子的傳統理念是“棍棒出孝子”，而當時的師傅們也一致認為“不打不出功”。學戲還有一個替代詞—打戲。只要是學徒，就免不了挨打。因為學徒們會常常趴在板凳上挨老師的打，所以他們自嘲是“啃板凳出身”，尚小云自然也是如此，他還險些被打死。

尚小云雖然是北方人，但自幼就愛吃甜食。當然，在他做學徒時，這些食物絕對是奢侈品，不是經常能吃到的。他最常吃的甜食是果子干兒（一種果脯），但是戲班不允許學生私自吃零食。憋久了，他就實在忍不住，有一次吃午飯時便悄悄將果子干兒摻在米飯下面，準備連同米飯一起塞進嘴里。可是他的運氣實在不好，被老師發現了，于是招來一頓暴打。

暴躁師傅，可憐徒弟

脾氣暴躁的師傅在那個年代并不少見。尚小云的旦角師傅唐竹亭脾氣極為暴躁，有“唐扒皮”的綽號。尚小云雖然天資聰慧，但也沒少挨打。初次練習踩蹺時，他自然是站不穩的，總是不自覺地伸手扶墻，這時候唐竹亭手中的藤條就會猛抽過來。冬天在冰面上練跑圓場，唐竹亭總是拿根藤條在后面趕，如果誰不慎滑倒在地，藤條會立即打在屁股上。唐竹亭最常用的刑具就是戒方。戒方是木頭做的，有一尺多長、一寸多寬、兩厘米多厚。戒方有兩個用途：一是用來拍板，指揮唱腔節奏；二是用來責打思想不集中的學生。

一天，尚小云正跟唐竹亭學習一出新劇目《落花園》。其中有句臺詞唱腔婉轉多變，尚小云總也唱不準，再唱還是不行。唐竹亭怒火大發，突然間大喝一聲：“你干什么呢？”尚小云被嚇得不輕，精神恍惚，唱得就更加生硬了。唐竹亭暴跳如雷，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一邊怒吼：“你笨得要死！”一邊隨手用戒方向尚小云捅去。由于他極度氣憤，用力失控，戒方竟然像一把尖刀一樣一下子捅進了尚小云的腹部。

尚小云頓時蒙了，竟然不知道痛了。無知的唐竹亭此時又用力將戒方從尚小云的肚子里抽出，這一抽，尚小云的直腸也隨著戒方抽出腹腔，鮮血四濺，染紅了他身上的小褂。劇痛襲來，尚小云瞬間昏倒在地。其他學生被嚇得不知所措，緩過神來后趕緊七手八腳地將尚小云抬起來，心急火燎地送往附近醫院。一旁的唐竹亭子竟然還在高聲叫罵：“真是笨死了！笨死了！”

在醫院，醫生小心地掀開尚小云的布褂子，只見他肚子的肚臍上有個洞，肉皮外翻，直腸外露，猶如張著的嘴巴，還沾著戒方上的木刺，血水汩汩地往外冒，真是慘不忍睹。這回，尚小云幸好及時被送往就醫，命總算是保住了，肚子上的傷口也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好轉，但這次傷害給他留下了終生打嗝的后遺癥。

雖然尚小云這次幸免于難，未被打死，但是與尚小云同時學藝的弟弟尚德福就沒有那么幸運了。1916年，也就是在尚小云、尚德福兄弟倆終于快要熬過7年“大獄”即將出師時，尚德福在一次學習時，被師傅暴打，沒能搶救過來，慘死在學戲班里。

自尊自強，銘記初心

世上有兩種人，一種人在經歷了百般磨難之后自尊心受到傷害，可能變得消沉頹廢、內向孤僻、敏感多疑；而另一種人不但不會被艱難困苦所擊倒，反而更加堅定意志、更堅強、更果敢，尚小云就屬于后者。

后來，尚小云成名后，養成了吃果子干的習慣，并且自己動手做果子干也是他的業余愛好。他所謂的果子干就是用柿餅、酸棗糕、蘋果干等原料以水浸泡，加入切成片狀的嫩藕同煮，黏稠后就成了果子干，這樣的烹飪技藝也算是尚小云的獨門絕技。他時不時地在孩子面前露一手，但是這種類似于雜燴的果子干實在算不上美味，為了不駁他的面子，家人們總是當著他的面，捧著果子干大呼好吃，背地卻實話實說：“真的不好吃！”這真是又酸又甜的一種感受，也是尚小云不忘本、銘記初心的一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