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陽陽 張金明 宋吉來 王興臣
臨床應用升陽益胃湯驗案探析※
● 周陽陽1張金明1宋吉來1王興臣2▲
通過臨床案例,分析疾病的病因病機及方藥配伍,探析王興臣教授臨床運用升陽益胃湯治療疑難雜癥的經驗,以期為升陽益胃湯的臨床運用提供參考。
升陽益胃湯 脾胃論 名醫驗案
升陽益胃湯出自金·李杲所著之《脾胃論》:“脾胃之虛,怠惰嗜臥,四肢不收。時值秋燥令行,濕熱少退,體重節痛,口苦舌干,食無味,大便不調,小便頻數,不嗜食,食不消,兼見肺病,灑淅惡寒,慘慘不樂,面色惡而不和,乃陽氣不伸故也。當升陽益胃,名之曰升陽益胃湯。”原方為:黃芪二兩,半夏、人參、炙甘草各一兩,白芍、防風、羌活、獨活各五錢,陳皮、茯苓、澤瀉、柴胡、白術各三錢,黃連二錢。筆者認為,此方無論從方義還是組成來看,均暗合補中益氣湯。“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脾胃乃后天之本,納化相依,升降相因,水谷精微向全身的布散也皆賴于脾氣的轉輸。脾氣主升,脾虛則氣陷,清陽不升,水谷精微內聚中焦不得布散,郁而化熱,因而除熱需升清,升清需補脾,補脾需益氣,益氣需用甘溫之品,此即甘溫除熱之本義。脾喜燥惡濕,脾虛氣陷則易為濕邪所侵,需根據濕邪所在部位的不同,“其高者因而越之”,“其下者引而竭之”,“中滿者泄之于內”。王興臣老師常將此方辨證施用于內科雜病的治療中,每獲良效,茲舉驗案3則,與同道分享。
劉某,女,52歲,2016年5月9日初診。半年前因感冒輸液治療后遺留低熱,以午后夜間為甚,勞倦后加重,平素易感冒,持續服用解熱藥物以緩解低熱癥狀。刻下:神疲乏力,面色萎黃無華,偶有心中煩亂。納少,眠可,大便稍黏,小便調。舌淡苔薄白,脈弱。中醫診斷:內傷發熱。辨證:脾胃氣虛,陰火上騰。治以補氣健脾,甘溫除熱。方選升陽益胃湯加減。藥用:黃芪20g,人參10g,白術10g,半夏10g,黃連6g,陳皮10g,茯苓10g,澤瀉10g,防風10g,羌活10g,獨活10g,柴胡6g,白芍10g,炙甘草10g,生姜10g,大棗10g。14劑,每日1劑,水煎服,并囑停用西藥。2016年5月23日復診:仍有低熱癥狀,但發熱次數較前明顯減少,二便調。故效不更方,上方加桔梗10g,枳殼10g,繼服7劑。半個月后追訪,患者心情愉悅,盡劑后未再繼續用藥,諸癥皆消。
按《素問·調經論》云:“有所勞倦,形氣衰少,谷氣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胃氣熱,熱氣熏胸中,故內熱。”患者感冒發熱,因治療不當而損傷脾胃之氣,而低熱常于午后至夜間出現,正值陽明經欲解時(“陽明病欲解時,從申至戌上”),當解而不得解,故發熱,進一步說明病在脾胃;脾胃氣虛,運化失司,濕邪內留,故大便稍黏;脾虛則氣陷,清陽不升,水谷精微內聚中焦不得布散,郁而化熱,故患者低熱,心中煩亂;脾虛化源不足,氣血虛少,無以上榮于面則見面色萎黃無華,心神失養則神疲乏力,舌淡苔薄白、脈弱俱為佐證;脾失健運,故見納少;低熱于勞倦后加重,平素易感冒皆為久病正氣耗傷所致;氣虛無力鼓動血行,則見脈弱、神疲乏力。現代醫家分析臨床診斷上遇到疑難發熱而具有虛象的患者,應充分考慮氣虛發熱的病機,妄用寒涼清泄[1]。若發熱日久,邪氣不散,正氣不復,則氣虛、陰虛、血疲諸證必可兼見而致正虛邪實之象。其治療既忌辛散又忌苦寒。辛散之品,最易耗氣傷津,苦寒之劑又常敗傷胃氣。因其病機復雜,故臨床上多易失治、誤治而致纏綿不愈[2]。劉炳凡認為,“陰火”之名,與外感發熱病證所產生的“陽火”有本質區別;飲食勞倦內傷為病,屬陰[3]。《脾胃論》云:“陽本根于陰,惟瀉陰中之火,味薄風藥,升發以伸陽氣,則陰氣不病,陽氣生矣。”故選用升陽益胃湯,以黃芪、白術補其脾胃之虛,以茯苓、陳皮、半夏化濕,以柴胡、羌活、獨活、防風發散郁滯之氣,共奏補益脾胃,升舉陽氣之效。
韓某,女,48歲。2017年1月23日初診。患者失眠1年余,入睡困難,至凌晨2、3點方能入睡,晨起口苦,起床困難。平素脘腹脹滿,噯氣則舒,飯后脹滿加重。納可,大便偏干,小便調。舌淡苔膩,脈右寸大,左沉弦。中醫診斷:不寐病。辨證:脾胃虛弱,脾陽不升。治以補益脾胃,升舉陽氣。方選升陽益胃湯加減。藥用:黃芪10g,人參5g,白術10g,半夏10g,黃連6g,陳皮6g,茯苓10g,澤瀉10g,防風10g,羌活10g,獨活10g,柴胡9g,白芍10g,蘇梗10g,枳實10g,炙甘草10g。14劑,每日1劑,水煎服。2017年2月6日復診:諸癥悉減,納可,但飯后胃脘部仍稍有脹滿,夜間3點后自覺咽干,飲水后緩解。二便調,舌淡苔白,脈沉稍滑。上方加烏梅20g,繼服14劑。后追訪,言用藥后諸癥消失。
按此患者右寸脈大,左沉弦,乃肝氣不升,肺氣不降之征。肝主升發,肺主宣降,肝氣升于左而肺氣降于右,然肝肺二氣的升降不僅有賴于本臟機能的發揮,還有賴于中焦脾胃之氣的充盛。中焦乃一身半上半下之樞機,氣機的升降出入,皆有賴于中焦的斡旋機能。中焦脾胃之氣充盛,則樞機和暢,出入有序;脾胃之氣不足,則斡旋失司,樞機不利,氣機升降失常。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此不寐者,乃因脾胃氣虛,中焦斡旋失司,氣機升降失調,陽不入陰所致。患者脘腹脹滿,飯后加重,噯氣則舒,亦皆因脾失運化,胃失和降,氣滯中焦所致,故給予升陽益胃湯使脾之陽氣得升,胃之濁陰得降,清升濁降,氣機調暢,加枳實、蘇梗,調氣導滯。復診時,患者夜間3點后自覺咽干,考慮此時正值厥陰病欲解時(厥陰病欲解時,從丑至卯上),故取代表方劑烏梅丸之意,加烏梅20g。
趙某,女,66歲。2016年9月19日初診。患者發作性頭暈2月余,每次發作時持續約20秒,伴視物旋轉,周身困倦,頭重如裹,無惡心嘔吐,服用“敏使朗”效不佳。納眠可,大便稀溏,2~3次/日,小便頻數,舌質淡,苔白膩,脈弱。中醫診斷:眩暈病。辨證:脾虛濕困,清陽不升。治以:健脾祛濕,升清降濁。方以升陽益胃湯。藥用:黃芪20g,人參10g,白術10g,半夏10g,黃連6g,陳皮6g,茯苓10g,澤瀉10g,防風10g,羌活10g,獨活10g,柴胡6g,白芍10g,炙甘草10g。7劑,每日1劑,水煎服。2016年9月26日復診:頭暈、困倦癥狀明顯減輕,大便偏稀,每日1次,小便調,舌淡苔白,脈較前有力。上方繼服7劑。半個月后追訪,患者言用藥后頭暈消失,未再用藥。
按患者頭暈、困倦,皆因脾氣虛弱,氣血生化乏源,臟腑失榮、清竅失養所致。脾氣不足則水濕不運,濕困中陽,清陽不升則頭重如裹;水濕下注則便溏;舌淡、苔白膩、脈弱俱為佐證。《景岳全書·眩運》云:“原病之由,有氣虛者,乃清氣不能上升,或汗多亡陽而致,當升陽補氣。”故給予升陽益胃湯,以健脾祛濕,益氣升陽。
本方雖藥味眾多,但配伍嚴謹,藥量的把握亦非常重要,筆者認為,羌活、獨活、防風等風藥的運用為本方的獨到之處,既能祛濕,亦能助陽氣升發,調暢氣機。有是證用是藥,臨床辨證脾胃氣虛,清陽不升及因其所致濕邪中阻者,或陰火內生,或肝木克土而致氣機郁滯者皆可用之,不可拘泥于某一病癥。
[1]曾 根.“陰火”即濁氣郁化之火[J].吉林中醫藥,2010,30(1):3.
[2]楊雪琴,楊寧峰.楊友鶴主任醫師用清降和解法治療低熱[J].吉林中醫藥,1993(3):38.
[3]劉炳凡.脾胃學真詮[M].北京:中醫古籍出版社,1993:42-47.
山東中醫藥科技發展計劃重點項目-齊魯內科時病學術流派研究(No.2013Z003-4);山東省自然科學基金資助項目(No.2009ZRB 14056);山東省中醫藥科技發展計劃項目(No.2009-119)
王興臣,男,醫學博士,主任醫師,博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1.腦血管病的中西醫結合防治;2.中風病辨治規律研究。E-mail:sdlcwxc@163.com
1.山東中醫藥大學(250014);2.山東中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院(25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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