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總統”令墨西哥頻頻躺槍

本報駐墨西哥特派記者　王驍波　本報記者　白云怡

“我們將帶著無比的信心，無所畏懼地和對方（特朗普政府）協商”，墨西哥外長比德加賴9日放出這句豪言。言猶在耳，美國當選總統特朗普就在11日再次宣稱，要在邊界筑墻且由墨西哥埋單。特朗普競選期間的一系列主張讓美國的兩大鄰國加拿大和墨西哥“壓力山大”，墨西哥尤甚。如果建隔離墻、威脅撕毀貿易協定是對墨西哥直接“開槍”，特朗普為“回流”制造業、增加美國人的就業機會而對一些大公司動手，甚至非美國公司去墨西哥建廠也不行，則是讓墨西哥一次次“躺槍”。“可憐的墨西哥，離上帝太遠，離美國太近”——這句墨西哥前總統迪亞茲的名言流傳至今，隨著特朗普的就職日一天天臨近，墨西哥人更加感同身受。

3個場景看墨西哥的苦惱

場景1——工人與工廠：一個寒冷的周一早晨，在距墨西哥城不遠的工業中心，美國克萊斯勒公司工廠外，工人們正在等待輪崗組裝道奇酷威SUV。這些汽車將銷往美國以及全球市場。

按墨西哥的薪資水平，他們的收入不低，一名初級組裝線工人每天能掙20美元，約是墨西哥最低工資的5倍。然而，他們在喝著從路邊小店買來的熱咖啡或熱巧克力暖身時，也在為將來能不能保住工作而擔憂，因為美國候任總統特朗普很快就要搬進白宮了。整天與汽車打交道的科拉爾剛滿30歲，但已是3個孩子的父親，他還沒賺到足夠多的錢買輛好車，但這份工作足以養活他的家庭。“在這里我們沒有太多其他工作機會，我們需要這些工廠”，他說。

場景2——移民與邊境：在墨西哥東北部城市馬塔莫羅斯，將近一半通過該地回家鄉的墨西哥僑民表示，他們將來不打算回到美國，而是在墨西哥找工作，原因是擔憂接下來幾個月美國會執行更加嚴厲的移民政策。馬市官員稱，最近幾周，當局一直在籌備物資，加強安全措施，一方面是為接納更多歸來的旅客，另一方面是為可能出現更多墨西哥人被驅逐的情況做準備。

馬塔莫羅斯是墨西哥的邊境城市之一，鄰近美國得克薩斯州。每年節假日，都有大批合法或非法的墨西哥移民經過馬市回到墨西哥內地。多年來，由于邊境城市工作機會不多，被驅逐的移民帶來諸多問題。“就多少移民將被驅逐而言，我們仍不知道美國新的行政班子上臺會產生什么樣的影響”，馬市市長德拉薩加爾薩說。

場景3——領導人與“墻”：在1月11日舉行的記者會上，特朗普稱：“在我上任后，我將立即和墨西哥展開談判。我可以等上一年半完成談判后才開始（筑墻），但我不要等。”他還強調，墨西哥必須支付費用，可能是以稅金或其他方式繳付。如果墨西哥政府拒絕，將禁止墨西哥移民向祖國匯款。

數小時后，墨西哥總統培尼亞作出回應：“我們決不接受任何有損我們作為一個國家的尊嚴和身為墨西哥人尊嚴的事。”墨前總統福克斯在推特上一向活躍，他發帖稱：“今天不會，明天不會，墨西哥永遠不會為那堵愚蠢的墻埋單。”墨西哥外長比德加賴此前也用“沒門！”來回應，稱墨西哥可以與美國就貿易等問題進行談判，但不可能就造墻展開討論。

美國《洛杉磯時報》11日評論稱，特朗普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重復他有關筑墻的威脅，而墨西哥領導人則迅速回應，“這已經成為一個可預測的范式”。

興也美國，衰也美國

自去年美國大選以來，特朗普提出讓制造業回流美國、廢除北美自貿協定及修建邊界隔離墻等主張，件件牽涉墨西哥，給墨西哥帶來一系列負面影響。最為直觀的便是墨西哥比索的持續貶值，近一年來貶值幅度一度超過23%。

一些“無妄之災”也讓墨西哥趕上。去年11月，特朗普要求美國開利公司（空調和冷凍設備供應商）取消將工廠從美國遷至墨西哥的計劃，一周后開利公司妥協；今年1月3日，美國福特汽車宣布放棄投資16億美元在墨西哥圣路易斯波托西州建廠的計劃，特朗普隨后公開感謝福特在美國創造700個工作崗位，并稱“這只是一個開始”。同日，特朗普威脅美國通用汽車公司：“要不在美國完成生產，要不上繳巨額邊境稅”。1月5日，連日本公司豐田也遭到特朗普批評，該公司本計劃投資墨西哥。

“這樣連續發生的事件放在以前根本不可想象”，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經濟系教授杜塞爾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杜塞爾說，墨西哥在就業和商貿等領域十分依賴美國，1994年生效的北美自貿協定和美國的投資在相當一段時期給墨西哥的發展帶來巨大紅利。但現在，特朗普的立場與一些言論已經對受惠于北美自貿區的行業領域造成沖擊，尤其是汽車及零配件制造業等。

墨西哥是全球第四大汽車出口國和第八大汽車生產國，汽車制造業每年產值約為520億美元，提供近百萬個就業崗位。墨西哥所生產的均為外國品牌汽車，其中80%出口，而出口到北美市場的比例接近90%。各大汽車制造商紛紛在墨西哥建廠，看中的是墨西哥勞動力成本低廉，靠近美國這個大市場，且與包括美國在內的46個國家和地區簽訂了自貿協定。

西班牙《國家報》稱，特朗普的保護政策將讓墨西哥陷入困境。福特在墨投資計劃的取消或許會給起亞、豐田和寶馬等計劃在墨投資的企業樹立不好的榜樣，繼而對墨吸引外資造成巨大負面影響。

墨西哥《擴張》雜志稱，考慮到特朗普可能采取的措施，聯合國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經濟委員會將墨西哥2017年經濟增長率預測從2.2%下調為1.9%。而在分析師們看來，市場最擔心的還不是特朗普的威脅成為現實，而是無論這些威脅是否兌現，都危險到了足夠讓投資者逃離的地步。

應對之策——“尊嚴外交”？

作為世界頭號強國的近鄰，相當一部分墨西哥人對美國充滿了幻想，但現在美國一方面奪走墨西哥人的就業機會，一方面收緊移民政策，這讓墨西哥許多年輕人的幻想破滅。

特朗普在競選期間曾指責墨西哥移民是“強奸犯”，還表示要逮捕和驅逐非法入境移民等。激進的移民政策雖然獲得大量美國民眾的認同，尤其受到美國低收入群體的歡迎，但引起墨西哥人民的反感。去年9月的一項民調顯示，對特朗普持積極看法的墨西哥人不到3%。

在美國生活工作的墨西哥人路易斯·弗洛雷斯對《環球時報》記者說，他本來對特朗普沒有太多印象，但自打他在選戰中攻擊拉丁裔和阿拉伯裔移民后，他就覺得這個人非常種族主義。

《環球時報》記者看到，福特公司宣布放棄在墨西哥圣路易斯波托西州建廠計劃的當天，這一消息便傳遍該州。“就像在我們頭上澆了一桶冰水”，一家汽車零配件供應商的銷售人員說。

墨西哥人卡門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如果特朗普真的不讓大公司到墨西哥投資，受影響的將會是每個墨西哥人，因為正是這些投資為墨西哥創造了就業和經濟增長。“特朗普想在美國和墨西哥之間筑起的墻，恐怕不止是邊境上那堵物理意義的墻，同時是各種看不見的障礙”，卡門說，像特朗普對墨西哥移民的不友善態度等，都可能使未來美墨距離變遠。

墨西哥政界怒“噴”特朗普的人也不少。墨前總統卡爾德隆稱，“你從墨西哥奪走的就業崗位越多，美國面對的移民就越多”。前總統福克斯說，“沒能從歷史中吸取教訓的人（通用、福特）終將重蹈覆轍，失去競爭力，面臨破產”。當年參與簽訂北美自貿協定的墨前總統薩利納斯表示，北美自貿協定已經不是單純的貿易協定，而是一種墨美關系，墨西哥從中獲益，美國又何嘗不是。

在墨西哥國內，不少人認為政府應當同特朗普對著干，讓他意識到對墨西哥下手的困難。有人稱，可以在某些事務上不同美國合作，比如不再阻止前往美國的難民和非法移民，拒絕逮捕美國法院通緝的墨西哥毒梟等。但分析人士表示，外交途徑會更有成效。

1月4日，墨西哥政府宣布更換外長，由前財長比德加賴出任。比德加賴被認為與特朗普的內閣成員有私交。去年8月底，經他促成，當時還是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的特朗普訪問墨西哥，但事后特朗普再拋建墻言論，令墨政府下不來臺，比德加賴也被解除財長職務。

據報道，比德加賴10日稱，已準備好與特朗普政府就建墻之外的話題進行談判。比德加賴沒有給出談判策略上的詳細內容，但他表示墨西哥將避免與美國發生沖突，尋求“尊嚴外交”。

美國《時代》雜志稱，找一條讓美墨兩國都滿意的中間路線也許不可能。報道援引美墨關系問題專家喬治·沙巴的話稱，墨西哥政府的思路可能是以最小的代價放棄些什么。只是那些工廠的工人們肯定不希望他們是被拋棄的部分。

也有專家稱，墨西哥需要做的應該是：靜靜地待著，等待塵埃落定。▲

相關鏈接

面對特朗普，加拿大目光轉向中國

本報駐加拿大特約記者　呂歐

從宣稱要對《北美自由貿易協定》下手，到多次重申建隔離墻，再到不讓美國公司到墨西哥建廠，特朗普的手段讓南部鄰國墨西哥很難受。對于美國的另一個鄰居加拿大來說，同樣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有美國學者曾表示，特朗普最容易兌現的競選承諾就是重新談判或干脆退出《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因為按照憲法，撤銷協定可由總統直接決定，他只需要提前6個月通知相關國。而加拿大對外貿易對美國的依賴度相當高。

美國是加拿大最大的貿易伙伴，加70%以上的貨物及服務都出口到美國。在備受關注的汽車制造業領域，僅安大略省便承擔了美國汽車業的很多訂單，同時有幾家美國汽車組裝廠設在安河。市場狹小，靠出賣資源換取美國高科技產品，這讓不少加拿大企業和民眾對美國的貿易保護主義苗頭感到憂慮，特朗普向原本計劃在墨西哥建廠的制造商發起攻擊，也導致很多人擔心加拿大會有同樣的遭遇。

但從另一方面看，經過上百年的經貿合作，美加兩國經濟已高度融合，相互交織。1月5日，時任加拿大國際貿易部部長方慧蘭稱，她對特朗普執政下的政策感到擔憂，但“我們必須明白，加拿大與美國關系十分均衡，兩國經濟同樣關系緊密。美加經濟將不會分離”。

如今加拿大是美國的第二大貿易伙伴。更重要的是，以前美國對加拿大貿易長期逆差，2015年已經呈現出順差。在這種情況下，特朗普政府實在沒理由提高關稅，或者與加拿大進行貿易戰。正因為此，整體看加拿大人對特朗普上臺保持審慎樂觀。

在筆者看來，特朗普的上臺必將改變奧巴馬8年來的許多政策，其帶來的影響讓兩個鄰國首當其沖。同墨西哥相比，加拿大受到的沖擊畢竟要小很多。而且，近年來加拿大看到了加美貿易的局限性，開始減少對美國的過度依賴，開展多邊貿易合作，比如增加與中國的貿易。從歷史上看，加拿大在一些問題上能夠堅持自己的主張，例如不顧禁令同中國做小麥生意，率先同中國建交，不參加美國倡導的北美導彈防御體系等，顯示出獨立自主的外交。

加拿大很多人不希望特朗普當選，很大程度上是不看好他的治國之策以及口無遮攔。就官方層面來說，加政府有憂慮但也在積極應對。3日，加總理特魯多再次強調加美兩國緊密的經濟聯系。10日，他宣布上任以來最大規模內閣改組，更換6名部長，包括讓方慧蘭轉任外長，政壇資深老將麥家廉出任駐華大使等。媒體的解讀是，特魯多有意加強同中國的經貿往來，并應對20日特朗普就職后的國際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