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骨頭（外一首）

王立民

我的骨頭不僅美麗而且很高尚——牛漢

你的骨頭

仿佛是斑斕之火

跳躍著千萬只華南虎

和一顆不羈的爆亮的靈魂

仿佛是蒸騰的彤云

奔騰著血管與汗腺相連的汗血馬

“流盡了最后一滴血

用筋骨還能飛奔一千里”

你的骨頭

是烈火中的金

是云濤上的山

是清醒的夢游

是沉默的風暴

大大小小的骨頭

咯吱咯吱地咬著牙關

馱起沉重的天空

行吟遠古的大地歌謠

你的骨頭

是鷹在暴風雨中誕生的意志

是蚯蚓在泥土中默默耕耘的信念

是湖畔奇石深情的守望

是海和岸的連接點

是大地的脊梁

是時間的隱秘

你美麗而且高貴的骨頭

是愛的熔鑄

是不朽的根

在苦難的大地上

汲取生命的意義和詩歌的養分

你把輝煌的人格

刻在骨頭上

成為星星一樣古老的象形字

昭示著生命的尊嚴

和詩歌的神圣

生命的鋼鐵——致作家海明威

那場戰爭留給你痛苦的記憶

就是你體內

無法取出的塊塊彈片

那場戰爭給你帶來的災難

就是連年的失眠癥

你不恐懼炮火

不恐懼子彈

最恐懼的是黑夜的黑……

你戰勝了貧困 饑餓與病痛

就理解了痛苦的深度

生命從此擁有了鋼鐵

你從戰場上歸來

最仇視流血的戰爭

你放下了槍桿

拿起了筆桿向世界挑戰

你忍著彈片在體中的疼痛

目光撕碎抑郁憂傷的流云

在苦難之海打撈精神的骨架

于是，你用生命和意志

寫下一篇篇傳世的小說——

《西班牙斗牛士》迸發彪悍與勇敢

《老人與海》激蕩搏斗與驚魂

《太陽照樣升起》昭示未來與希望

……

鐵骨錚錚的硬漢子

彈片沒擊垮你

海浪沒淹沒你

黑夜的黑

竟是你手中獵槍最后的子彈……

你戛然而止的生命

撞擊著靈魂的門扉

告訴迷茫的一代

喪鐘為誰而鳴……

你簡潔而富有堅質的文字

像一座冰山浮在大海里

十分之一露在海面

十分之九留給廣闊的想象之海

你的小說

成為生命的鋼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