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吉莉亞的歸宿（外兩首）

申廣志

在夜里撲騰久了，羽毛也被浸上油墨

最終，硬把貪睡的日頭

啄得遍體鱗傷，血流如注

否則，鋒利的喙，怎么，總

綴上西霞，蘸滿東曙

除了寒風脅迫，冰雪封鎖

還有何種緣由，能讓英塔木溫泉

那塊巴掌大的水域

接踵棲身二百多只巨禽，神圣成

百丈凌下一枚火種

甚至，不惜改變候鳥的身份

頂著冷冷的藍，掠過瑟瑟的黃

犁開綿綿的白

四只色澤炫目的黑天鵝

一家老小，向岸劃來

可我，無法分清，究竟哪一位

是柴翁筆下的奧吉莉亞了

只知道，她是魔王的女兒

以及，選妃舞會上

那一舉成名的三十二圈“揮鞭轉”

曾引爆王子的眼球

也擾亂了自己的芳心

時下，夫君專情，兒女孝順

令她必須學會：忘記往事

然而，鳥多嘴雜

無論如何，我們還得一直替她

保守這個秘密

美麗的魔咒

原來，驚濤駭浪里的那場廝殺

不僅，沒有破除羅特巴特的魔咒

就連齊格弗里德剽悍的體魄

也不得不長滿羽毛，令劫后余生

逐水而居，心悅誠服

只是，這一切，又何須等到

王子不再是王子

公主不再是公主，才悟出

一窩蒲草的溫馨，堪比整座皇宮

泉水半池，便可容下所有帝國

奧杰塔呀，奧杰塔

就借魔王加害你的毒符，干脆

把我也變成一只天鵝吧

倘若，果直能邂逅

云止天飄、水靜山動的恒夢

有誰，不愿縈懷，這

一諾永世，生死獨鐘的戀情

既然，庸碌的凡身已遁入極境

干嗎，還要絞盡腦汁，費盡周折

變回人形呢

守望生死

西天的繡坊柴扉，吱吱呀呀

正準備歇業。一對天鵝夫婦

突兀從門縫里，用

皸裂的嘴，扯出一床錦被

之后，默默守望著，池面上

已不再顫栗的幼崽

就好像凝視窗臺一角

打蔫的盆景

山脈，迅猛引退

水系，旋即衰老

靠夕陽投下的最后一瞥憐憫

隱約可見，那枝獨苗

蘇醒瞬間，便搖搖擺擺

蓬勃開來

而兩尊流線形的黑影，依然

站在原地，聳峙相望

當曲項由問號變為嘆號時

不知不覺，她們

已拋錨成兩座墳塋

一瓢瓢晚風潑過

沒聽見有誰，再喚我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