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趣班，是怎么“變味”的？

應(yīng)琛+秦詩雨

在采訪中，有不少參加藝術(shù)學習的學生告訴記者，進入考級準備后，考級幾乎就成為了藝術(shù)學習的全部內(nèi)容，包括反復練習考級曲目和技巧，使得部分原本興致勃勃的學生漸漸喪失了興趣。

把你的孩子訓練成語言小天才，讓你的孩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知從何時起，很多培訓機構(gòu)的招生主題從“興趣”變成了“考級培訓”。雖然孩子不一定愿意，培訓費也高得離譜，但仍擋不住家長們的追逐。

一場興趣的發(fā)現(xiàn)之旅

2016年熱播的電視劇《小別離》中，有這么一句讓人難忘的臺詞：“你進不了重點高中，就進不了重點大學，進不了重點大學，等于這輩子都完了。”看過該片的年輕觀眾紛紛反映，電視劇里飾演董文潔的海清，那表現(xiàn)真的好像初高中時那個對自己苦口婆心的媽！

不過，這句臺詞原本并沒有出現(xiàn)在劇本里，而是海清的即興發(fā)揮。海清此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透露，雖然現(xiàn)實中她不怎么看重兒子的成績，但跟普通父母一樣，也為到底要不要讓孩子上培訓班頭痛過。

“你想給孩子寬松的環(huán)境，卻發(fā)現(xiàn)周圍的環(huán)境比你想象的緊張多了，當你的孩子每天很早放學回來什么都不干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周圍的孩子都在上補習班。”正因為如此，海清最后還是讓兒子丹尼爾上了培訓班，而且還挺多，“游泳，畫畫，鋼琴，書法，圍棋，國際象棋，還有國學……”這一數(shù)就是7個。

但海清認為，在她和孩子的概念里這些都不算“培訓班”，“我叫它們興趣班，大部分是丹尼爾自己有興趣的，他感興趣，我就支持。”除了鋼琴班，鋼琴是海清強迫兒子學的，“倒不是為成名成家，就是覺得學鋼琴能讓他自己正視困難，自己想辦法越過困難，磨練心性。”所以即使丹尼爾對學鋼琴沒啥興趣，“但仍然在學”。

生活中，海清的想法確實也代表了一部分家長的觀點，“Peter媽”就是其中之一。在她看來，孩子小的時候其實是比較迷茫的，他不一定真正知道自己喜歡什么，“在經(jīng)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多學一些，一方面能陶冶情操，一方面也是一場孩子真正興趣的發(fā)現(xiàn)之旅”。

因此，今年18歲的Peter從幼兒園起就上過圍棋、畫畫、大提琴、網(wǎng)球等各種培訓班或者私教。“大提琴，他學了一個星期就放棄了。網(wǎng)球，從7歲一直打到了17歲，也在市里舉辦的各年齡段比賽中得過名次。”“Peter媽”說，“小朋友的興趣有時是需要逼一逼的，需要給他們設(shè)立一些小目標，考級其實可以算是這樣一種目標，不然很容易荒廢。”

不過，就在去年，打了10年網(wǎng)球的Peter卻找媽媽深談了一次。“兒子告訴我，其實他并不喜歡網(wǎng)球，堅持打下去是為了給我面子。他其實對壁球比較感興趣，想改學壁球。”“Peter媽”說，Peter已經(jīng)成年，應(yīng)該尊重他的志愿，“之前的網(wǎng)球基礎(chǔ)并沒有白費，他學起壁球來就比較容易上手，進步很快。”

目前，Peter正在美國上大學。“Peter媽”表示，不是說有了才藝可以為他報考大學時加多少分，而是有了一技之長的他能夠更快地融入美國學校的那種氛圍，“和美國孩子打成一片”。

不要毀在興趣班

家有初中生的“丫丫媽”， 與“Peter媽”的觀點略有不同。在她看來，興趣班應(yīng)該是孩子主動提出想上，而不是家長硬逼著去的。因此，一直到丫丫上了小學，看到班級里80%的小朋友都會才藝，丫丫主動提出想學一門樂器時，她才給女兒物色起了學校。

南京，暑假來臨，培訓班火爆。

“當時，家里正好有現(xiàn)成的電子琴。”在征求了丫丫的意見后，“丫丫媽”在家附近給女兒報了一個培訓班，“這家培訓學校的入口處張貼著各種考級通過的表彰。”

丫丫學習了一段時間后，老師問她要不要給女兒報名考個級，“老師說，我女兒的水平可以考三級了，我想考級也能督促她認真練琴，就給她報名了。”

報名之后，“丫丫媽”先是交了幾百元的考試和教材費，接下去的兩個月，課程內(nèi)容完全照著考綱走。“反反復復就練一首曲子，完全是應(yīng)試。考試最后是通過了，但兩三個月后這首曲子，她就完全不會彈了。過了級，也并不是真實水平的反映。不但沒有推動作用，反而讓女兒失去了彈琴的興趣。”

“丫丫媽”給記者舉了個朋友的真實案例：兩個同時學琴的孩子，其中一個不斷“跳級考”，比另一個孩子早三年拿到鋼琴9級證，可是過度而枯燥的練琴、考試，使他對鋼琴產(chǎn)生了厭煩心理，長大后不愿再碰琴。而另一個孩子把彈鋼琴視為心靈交流的體驗，從中感受到樂趣，鋼琴成為他的朋友。

后來，丫丫就沒有繼續(xù)學琴，她喜歡上了畫畫。有了前車之鑒，“丫丫媽”特地給她報了一個以興趣愛好為主的班。現(xiàn)在，讀初二的丫丫所在班級就是畫畫特長班，她也一直將愛好堅持到了現(xiàn)在，平時沒事就喜歡涂涂畫畫。

“當然，任何項目學到最后總要有個形式來體現(xiàn)你的學習水平，丫丫后來畫畫也參加了考級，但并沒有參加任何突擊的訓練。”“丫丫媽”說，考級應(yīng)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能為了考級而考級，“最好的方式應(yīng)該是不用做任何特訓，隨考隨過。”

“音樂是一門關(guān)乎人的心靈的藝術(shù)，音樂能賦予你多少取決于你的心門向音樂敞開的程度。正因為每個人的天賦條件和渴慕程度各異，我們老師向?qū)W員所傾注的速度和力度也是不同的。所以，學員們不要有圖快貪多的心態(tài)。”這是寫在一家音樂培訓機構(gòu)官網(wǎng)上的一段話。

當記者撥打該校電話咨詢時，接線老師談的不是藝術(shù)，而是考級。“考級可以看作是對孩子的一種鼓勵，也是促使孩子能夠繼續(xù)學習的一種動力。”

事實上，當記者點開其他藝術(shù)培訓學校的官方網(wǎng)站時，第一眼看到的幾乎也都不是學校藝術(shù)氛圍和素養(yǎng)的介紹，而是考級資質(zhì)、考級知識點羅列。

在采訪中，有不少參加藝術(shù)學習的學生告訴記者，進入考級準備后，考級幾乎就成為了藝術(shù)學習的全部內(nèi)容，包括反復練習考級曲目和技巧，使得部分原本興致勃勃的學生漸漸喪失了興趣。

但是，促使各類教育機構(gòu)越來越功利的原因，并不僅僅在于培訓機構(gòu)本身。在電視節(jié)目《我是先生》中，來自新東方的英文老師董仲蠡在講述自身的教學經(jīng)歷時表示：“每當我講到要翻譯出有文采的作品，首先要具備十足的文學底蘊時，就有學生問我，‘這能提分嗎？有什么用呢？我就想過級，剩下的我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