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與孩子心思同步的引路人

孫秀娟

一個下午，第一節的下課鈴響完，我準備帶孩子們上廁所。可碩碩從櫥子里拿出水杯走到我跟前，看著我的眼睛說：“喝水、喝水！”我說：“行，你喝吧。”他沒有去接水，而是把杯子放到了飲水機的前面，就要隨其他孩子出門。我趕緊對他說：“碩碩，你要是不喝水，就把杯子放到櫥子里，用的時候再拿。”我只是想讓孩子們養成良好的習慣，但他對我的話表示了極大的反感，口中念念有詞，而后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碩碩竟沖出教室，直接往正對著門的窗戶沖去，他用那股蠻力把樓道的玻璃捅碎了。我一時震驚不已，怕傷著碩碩，也怕樓下有人，傷及無辜。還好，樓下沒有人。碩碩做完這件“重要的事”，好像有點清醒了，他呆在那里，一語不發。我顧不得和他說話，先查看他的胳膊——有無玻璃碴，幸虧只是輕微擦傷，蹭破了一點點皮。我第一時間給碩碩爸打了電話，說了碩碩的情況，讓他把碩碩接到醫院做必要的檢查，同時囑咐他不要對碩碩發火。事后，我和其他老師一起把樓下的玻璃清理了。

曾經的我，自信滿滿，認為對特殊的孩子非常了解，在對待孩子的問題上，紅臉黑臉都唱過。參加工作以來讓我非常頭疼的孩子也遇到過，但是像這次碩碩在我面前“發威”的情況還是第一次。事后我認真反省，想想孩子的“極端”表現，再想想自己的“細心”關照，是孩子錯了，還是我錯了？其實我們都沒有錯，只是各人所堅持的不同。重度自閉癥的碩碩想把杯子放到飲水機前，回到教室就可以接水喝，這是他的習慣，在他的意識里這樣更符合他的思路。而我的想法是杯子不用的時候放到櫥子里——物品擺放整齊、有規律。

靜下心來反思整個事件的發生過程，既有偶然，也有必然：碩碩患有重度自閉癥，刻板行為特別嚴重，一旦規律被打亂，自傷和威脅他人的行為便不可避免地發生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年齡的增長，不知不覺中碩碩進入了多事之秋的青春期，情緒行為更加嚴重。一旦要求達不到，或者說的話不符合他的心思，他就會用極端的行為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盧梭在《愛彌兒》中說過這樣一段話：“兒童是有他特有的看法、想法和感情的；如果想用我們的看法、想法和感情去代替他們的看法、想法和感情，那簡直是最愚蠢的事情。”這段話說得實在貼切，我仔細回想事件發生的每一個細節，也許我的初衷是好的，但是沒明白碩碩的真實想法，沒有和他內心的要求達成一致。

有了這次失敗的教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也深知教育是慢的藝術，孩子的個別行為我們一時半會無法給他扭轉。既然無法改變孩子，那就試著讓自己改變，學會適應孩子，幫助孩子。對于孩子的特殊行為，只要不影響大局，以寬容的態度來對待未嘗不可。

后來的工作中我給予碩碩更多的關注，對他的言行我更加上心，盡量避免刺激孩子那敏感的神經。關于杯子，我不再堅持我的做法，碩碩高興把杯子放到飲水機前，我就順從他的意思，讓他踏實地放到那里，然后安心做其他的事。

對于碩碩隨意性的話語，我回答的時候一點也不能隨意，必須考慮碩碩的想法，以及回答的后果，千萬不能對他說“不”。比如：碩碩喜歡玩手機、電腦等電子產品，能無師自通，平時他的話語也離不開這些。課間碩碩時常走到我跟前，看著我的臉說：“玩電腦！玩電腦！”假如我用“不玩電腦”來回應他，他的反應必定是強烈的，輕的會“嚇一跳”——麻利地躺倒在地上，胳膊、腿摔疼的狀況是不可避免的；再厲害的就是咬自己的胳膊，或者去拽別人的手咬、撕扯別人的衣服、摔桌子、摔凳子等等。我摸透了碩碩的脾氣，盡量不給他爆發的機會。于是我會用碩碩喜歡聽的說法，告訴他：“回家玩電腦。”他便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教師需要用同理心去揣摩孩子的心思，站在孩子的角度考慮問題的實質，而不是用高高在上的態度去壓制孩子。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尊重他的想法，盡量用他能接受的方式方法交流。但是自閉癥孩子的情緒問題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改變的，在我的努力下，情況有所好轉，但是摔凳子、摔桌子的現象還時有發生，只是頻率低了。使我感到欣慰的是出人意料的行為沒有再發生。

在和孩子們的軟磨硬泡中，他們把我的棱角都給我磨平了，在遇到孩子的問題行為時，我不再急躁、不再沖動，凡事多問個為什么，找出問題的所在，讓問題不再成為問題。可以說，孩子改變了我，讓我變得有點“涵養”了，和孩子們的感情也在加深中。很多時候，自閉癥孩子是不會表達內心的感受的，但偶爾冒出的話，卻讓人又不自覺地多了一份疼愛。

碩碩喜歡做手工，最近一段時間碩媽開始和碩碩一起做插花。有一天，碩媽讓我看看他們倆的成果，確實漂亮，我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碩媽問碩碩：“碩，漂亮的插花送誰？”“送老師！”碩碩毫不猶豫地回答。我頓時醉了。

多年的工作經歷，成功的經驗和失敗的教訓，讓我與這些天使走得更近，也讓我明白特殊孩子需要的是尊重、柔情和溫暖。天使的心思沒人能懂，我們只有努力地靠近他們，幫助他們，做他們生活中的引導者。

我很喜歡電影《遙遠星球的孩子》的一段話：“我們眺望一顆遙遠而美麗的星球，看見遙遠星球上的孩子，正一個一個降落在地球上。也許，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好導游，能理解他們的星球和我們有不同的文化，也幫助他們認識在地球上的生活規則。或許，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嘗試著做那個導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