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那抹綠

黃韞彥

那抹嫩綠順著潺潺溪水漂泊而下，我的思緒也隨之流淌，追溯回多年前那個微風徐徐的仲夏。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逐漸消逝。我輕推吱呀作響的木門，眼前豁然開朗。田間翡翠般翻涌的麥浪經甘霖滋潤，水盈盈的仿佛能滴出雨珠，隨清風傳送來一陣沁人心脾的淡淡馨香。天空也格外藍，每一縷纏綿的雪白輕絮都被濯洗干凈，天幕明晃晃的宛若藍寶石。

我朝筆直的小路盡頭望去，隱約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浸泡在晨霧中緩緩蠕動。是外公！我順著坑坑洼洼的小路飛跑，撲入他早已敞開的懷抱。“外公，外公，我們來玩順水漂吧！”

“呵呵，好。”外公牽著我來到水渠邊。水渠是石砌的，很狹窄，剛夠塞下一只臉盆。因為昨夜的細雨，渠底積蓄的一層清冽溪水汩汩流淌，兩旁郁郁蔥蔥的野草不由得服帖地順著流向拉長了脖頸。所謂順水漂，便是雙方分別摘下一小片綠葉扔進水里，比比誰的在途中未被隔住而漂得最遠。

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仔細端詳著腳邊每一株野草。最終，一片細長美麗的嫩綠色葉子被光榮選為我方代表選手，獲選理由是它呈流線型，貌似更善于漂流。我胸有成竹地跳起來，卻見外公粗糙的手心恬然躺著一片微渺滾圓的葉子，和我的相比簡直是老鼠遇見了大象。

“哈！真是袖珍型的！這樣的葉子怎么能比賽？把它扔進水里，恐怕都找不著了吧？”我毫無顧忌地予以嘲笑。外公的嘴角卻漾起一絲自信的微笑，神秘地搖晃著手中小得可憐的葉子：“那可未必。讓我們數到三，揭曉結果吧！一，二，三，放！”

我著急地松了手，兩片葉子同時自半空飄零，湮沒在舒緩的粼粼波光中。我的視線緊緊追隨著我的戰士：它在潺潺流水中順利地漂流，輕盈地繞過障礙物，像在悠閑地旅行，毫不費力地把外公的小不點兒遠遠甩開。看著雙方的距離漸漸拉大，我還沒來得及沾沾自喜，就發現我的戰士被迫停止前進——它被渠道旁一叢過于繁茂的墨綠色水草纏住，那惡魔般舞動的觸手瘋狂搖曳。葉子苦苦掙扎，眼睜睜瞧著對手掠過身邊，終于艱難地擺脫了糾纏，繼續磕磕絆絆地踏上征程。

每次的擱淺，我的心都要跟著懸一次，根本沒注意到對手的行蹤。不好，它遭遇空前麻煩，穩穩貼在一塊隆起的石頭上，似乎找到了永遠的落腳點，不肯再向前挪一寸。我不情愿地放棄了最后的希望，驀地抬頭，卻發現外公已站在幾米開外的前方。他指著遠處一個還在乘風破浪的小綠點說：“我的已經到這里啦！”

我為自己的失敗懊喪不已，蹲在水渠邊暗暗埋怨葉子的不爭氣。外公端來我最愛的糯米糕，笑瞇瞇地解釋比賽秘訣：“在玩順水漂的時候，有經驗的人一般選擇輕便小巧的葉子，雖然質量輕、速度慢，但是因為本身沒有累贅，不會輕易被旁邊的水草干擾，從而會漂得更遠。”我恍然大悟，原來自身攜帶的東西少，一身輕松，心中沒有累贅和過多的欲望，才能擺脫外界的干擾，在成功之路上走得更遠。

很多年以后，我的腦海中還是會時常浮現那抹在溪水中緩緩前進的嫩綠，還會想起那日，微風徐徐中領悟的真諦。

（指導老師：張繼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