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秋玲
竇桂梅老師就像是語文教育界一朵“燃燒的玫瑰”,從事語文教育三十載,從提出“三個超越”到“主題教學”,再到“三個回歸”,竇老師富有激情的教學情懷、開拓進取的創造精神,著實令我們折服。《竇桂梅與主題教學》《做一名有專業尊嚴的教師》《玫瑰與教育》等都是我們年輕一輩汲取知識營養的必讀書目,竇老師的課例更是我們研究語文教學的典范。
而我作為其中的一名學習者,對竇桂梅老師充滿了敬佩之情,竇老師的“主題教學”對我啟發很深。她在《“主題教學”的思考與實踐》中談道:“什么是主題教學?我個人的理解,主題教學是要從生命的層次,用動態生成的觀念,重新全面認識課堂教學,整體構建課堂教學。簡單地說,它圍繞一定的主題,充分重視個體經驗,通過與多個文本的碰撞交融,在重過程的生成理解中,實現課程主題意義建構的一種開放性教學。這樣,就將語文教材零碎散落的甚至單一的內容統整起來。這樣的教學的特點是教學內容密度高,容量大,綜合性強,學生所學習的知識是多方面的、立體的,如信息資源的獲得,知識以及能力的掌握與提高,價值取向的形成,等等。”
可是,當我把竇老師的著作和網上能查找到的課堂實錄研讀完之后,內心的疑惑就累積得越來越多。最大的困惑是:主題教學有“主題先行而導致錯誤解讀文本”的傾向。
竇桂梅老師說:“真正的‘思還源于教師在哲學層次上對課文的理解。從文本理解目的的角度分類,大致有三種不同的探索角度。一是站在作者立場,復原或重建作者的境遇與意圖。盡管絕對的復原不可能,但如能夠根據文本背景及內容,追求盡量復原或辯證復原作者的意思,則能夠剝繭抽絲、取其精華。”可是在《珍珠鳥》的課堂教學中,竇老師在探討人與大鳥的“信賴”的這一教學環節中卻并非站在作者的立場復原或重建作者的境遇與意圖,并且還有為主題而刻意引導“大鳥與人”的不信賴關系的嫌隙。
【觀點一】“生氣地呼喚”“再三召喚”不能推出“大鳥呼喚逃出鳥籠,是不信賴作者” 的結論
竇老師在教學中,首先突出大珍珠鳥身處的環境——“籠子里”,然后才問:“我”感覺真好,那大鳥呢?找出描寫大珍珠鳥心情變化的句子讀讀。
我們先來看看《珍珠鳥》原文中大鳥與作者相處變化的句子。
(1)小珍珠鳥出生以前:它們可愛的鮮紅小嘴從綠葉中伸出來。它們漸漸敢伸出小腦袋瞅瞅我,我們就這樣一點點熟悉了。
(2)小珍珠鳥出生以后:只要大鳥在籠里生氣地叫一聲,它就立即飛回籠里去。白天它就這樣淘氣地陪伴我;天色入暮,它就在父母再三的呼喚聲中,飛向籠子。
而當竇老師提出這一問題后,學生一下子找到小珍珠鳥出生以后,大珍珠鳥召喚它的這一部分。其實在小珍珠鳥出生前,大鳥和作者還相處了三個月時間,大鳥有無表現出不好?在文中沒有體現,我們甚至還可以看到“它們漸漸敢伸出小腦袋瞅瞅我,我們就這樣一點點熟悉了”的變化。
再來看小珍珠鳥出生以后,大珍珠鳥的變化:“只要大鳥在籠里生氣地叫一聲,它就立即飛回籠里去。”“白天它就這樣淘氣地陪伴我;天色入暮,它就在父母再三的呼喚聲中,飛向籠子。”上面的變化,讓我感到疑惑的是:如果真像孩子們和竇老師說的,大鳥是害怕作者會傷害小珍珠鳥而召喚,那為什么不是小珍珠鳥一出鳥籠,大鳥就生氣地召喚呢?為什么是等到“白天小珍珠鳥就這樣陪伴著我,天色入暮,大珍珠鳥才再三呼喚”呢?孩子們是在竇老師的“鳥在籠子里”“‘ 我感覺真好,那大鳥呢”的看似換位思考的引導下才得出“小珍珠鳥太天真了,大鳥對作者是不信賴的,大鳥呼喚逃出鳥籠”這樣的結論,這在我看來未免有失偏頗。
課例中孩子們一開始的回答是“天色入暮,父母再三呼喚……”“它們急得不得了,召喚孩子趕緊回籠子”。緊接著竇老師一句“聽,父母在生氣地叫呢”,就把孩子們引向“大鳥對人的不信賴”這一層面。鳥有鳥語,“生氣”“再三呼喚”更突出作為父母的大珍珠鳥對小珍珠鳥的看管,說不定這是催促孩子回籠里吃東西呢,竇老師卻分析出大鳥對人的不“信賴”,顯然違背了作者本意。這只不過是生活的起居作息而已,并不能由此推斷出“大鳥對人的不信賴”。再者,從文學創作的角度看,“生氣”二字更多是神態描寫的生動一筆,用擬人化的手法,更顯出小珍珠鳥的淘氣。
【觀點二】馮驥才先生并沒有想和大珍珠鳥建立“信賴”關系的舉動,又談何去探究出“人與大鳥的‘信賴 ”呢?
竇老師倡導“超越教材”的教學觀,但同樣明確提出了“學好教材,超越教材,立足課堂,超越課堂,尊重教師,超越教師”的理念,可見“超越教材”是建立在“學好教材”的基礎上,這“學好教材”的前提想必是要在尊重作者本意的基礎上升華主題,引向價值主題,可是我卻發現作者本人并沒有想和大珍珠鳥建立“信賴”關系的舉動,又談何去探究出“人與大鳥的‘信賴呢”?
文中作者對大珍珠鳥來說是扮演了一個照顧者的角色,對它們悉心呵護,如“放在一個簡易的竹條編成的籠子里,籠內還有一卷干草,那是小鳥舒適又溫暖的巢”“我便用吊蘭長長的、串生著小綠葉的垂蔓蒙蓋在鳥籠上,它們就像躲進深幽的叢林一樣安全,從中傳出的笛兒般又細又亮的叫聲,也就格外輕松自在了”“我很少扒開葉蔓瞧它們”“我呢,決不掀開葉片往里看,連添食加水時也不睜大好奇的眼睛去驚動它們”等。而相比于小珍珠鳥,作者是區別對待的,小珍珠鳥是一步步與作者接近的,作者順勢享受小珍珠鳥的信賴,從而傾瀉出“信賴,往往產生美好的境界”這種樂在其中的感受。所以從作者與大珍珠鳥和小珍珠鳥相處的對比中可知,在課堂上去探討人與大鳥的不“信賴”關系明顯是偏離作者本意的,再進一步推出作者狹隘的“信賴”觀就更顯得無中生有了。
王榮生老師在《引子、主題及文章體式——竇桂梅老師〈晏子使楚〉研討》中提到“文字后面的東西”,竇老師叫這為“主題”;他則認為文學作品的思想情感就在文字的里面,而不是在文字的“后面”,所以要“悟文品字”,所以要“細細揣摩文字的魅力”。竇老師在引導學生的過程中確實是在引導“文字后面的東西”了,以至于最終引到“‘信賴,往往創造出美好的境界是作者筆尖流瀉下的‘一時的而不是‘一生的感受,如果作者真正喜歡珍珠鳥就應該放飛它們,讓它們自由飛翔”的價值主題上。
誠然,我很贊賞竇老師將“信賴”二字放在“立人”的價值高度上,期盼引導學生學習如何與人建立信賴關系,如何真正與大自然建立信賴關系,但是我們可以看到竇老師在“探討人與大鳥的信賴關系”這一教學環節上的引導有“主題先行而導致錯誤解讀文本”的傾向,“生氣地呼喚”“再三召喚”不足以推出“大鳥呼喚逃出鳥籠,是對作者的不信賴” 的結論,并且馮驥才先生并沒有想和大珍珠鳥建立“信賴”關系的舉動,又談何去探究出“人與大鳥的‘信賴呢”?由此可見,竇老師“文字后面的東西”的主題還是必須得建立在“站在作者立場,復原或重建作者的境遇與意圖”上,這樣的主題升華才是正確的導向。
參考文獻:
[1]竇桂梅.玫瑰與教育[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2]竇桂梅.竇桂梅與主題教學[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3]竇桂梅.聽竇桂梅老師講課[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湖南師范大學 41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