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年是十月革命一百周年。一百年前,布爾什維克能夠審時度勢,完成了奪取政權這個“不可能的任務”,與列寧高超的政治才能密不可分。但是,列寧并不是以個人力量完成了這一局勢扭轉,而是在瞬息萬變的局勢中察覺到群眾的現實需求與巨大力量,最終領導布爾什維克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政權。
【關鍵詞】:列寧;“少數”;“多數”;中央委員會
“少數服從多數”是無產階級革命政黨一項重要組織原則,最早可追溯到俄國民主主義激進政黨的民意黨。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分裂為布爾什維克與孟什維克之后,列寧將民意黨的這一原則引進布爾什維克黨內,并伴隨無產階級革命形勢傳遍世界各地。但是,在歷史中也不難發現,無產階級革命政黨的決議與行動,需要少數杰出人物的推動,從而改變黨內的力量對比。1959年4月毛澤東同志在八屆七中全會曾經講過:“一個人有時勝過多人,真理在(他)手里,不在多數人手里。”[1]然而,這句話經常被曲解為“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里”,從而演化成對多數原則合理性的質疑甚至否定,使少數人借掌握“真理”凌駕于多數人之上,從而破壞了民主集中制。本文運用歷史唯物主義,對1917年革命中列寧“少數戰勝多數”進行分析,探究列寧扭轉革命形勢存在怎樣的基礎。
列寧與中央委員會的分歧
根據現今對俄國革命的研究,由于二月革命的自發性,沒有任何一個政黨做好準備去擔負起革命的領導任務,布爾什維克同樣如此。由于列寧遠在瑞士,國內的中央委員會決定走上一條資產階級共和國框架內合法反對派的道路。而列寧回國后從根本上扭轉了這一趨勢,把黨領上了奪取政權、建立無產階級專政的道路。[2]
要如何正確理解列寧扭轉局勢?是列寧憑借一己之力改變中央委員會的既定方針么?根據叛逃西方的蘇聯歷史學家阿夫托爾漢諾夫在《蘇共野史》中的觀點,1917年布爾什維克成功奪權的過程中始終貫穿著一條主線,即列寧與中央委員會的斗爭。他得出的結論是“列寧在中央委員會發動政變[3]”。究其原因,是阿氏認為列寧發動“政變”的原因是“布爾什維主義的級別越高,革命的態度就越不明朗,對臨時政府采取的機會主義的奉公守法的態度就越明顯。”[4]且阿氏做出一個推論,認為如果二月革命發生的時候列寧恰好在彼得格勒,那么在1917年的二月底就會發生布爾什維克革命。[5]
從中可以不難看出,阿氏認為列寧一個人戰勝了整個布爾什維克中央委員會,事實上在其著作中已經明確指出“在黨中央內部的一切斗爭中,列寧最終都是勝利者[6]”。如果讀者不加以深入思考,很容易認同阿氏的觀點。
但這種思想實際上存在嚴重的歪曲與荒謬,陷入了英雄史觀的窠臼。首先,阿氏在其自己著作中自己也承認布爾什維克的各級黨組織生存的革命基礎——工廠、兵營里的基層組織,不僅在推動臨時政府,而且也推動自己的司令部——黨中央委員會“向左轉”。這一事實同樣被托洛茨基提及,托氏在其名著《俄國革命史》中舉了維堡區布爾什維克委員會的例子,區委員會領導人“威脅”說要把“領導人”開除出黨,作為產業工人占人口絕大多數的維堡區,區委員會的態度代表當時俄國國內最為極端左翼革命派的態度,認為連彼得格勒蘇維埃里面也“沒有會議、沒有工人”。[7]實質上反映了彼得格勒布爾什維克中央委員會與基層之間的“腦體分離”狀態。列寧之所以能夠成功,根本原因并不是靠他的個人能力戰勝了整個中央委員會,而是能夠審時度勢,敏銳把握最基層群眾的實際需求——面包、和平、土地。對于二月革命的發生地彼得格勒的群眾而言,前兩者的重要性尤甚,但恰恰是臨時政府所無法給予的。從4月8日起,在黨的各主要委員會和區級組織中就是否擁護列寧展開了辯論,其結果是黨組織的級別越低,擁護列寧的人越多。對此蘇漢諾夫做了一個有趣的比喻:統帥(列寧)決定發起一場決戰,在下面是抵制決戰計劃的參謀部,而塔基的布爾什維克軍隊則支持統帥。
職業革命家對列寧的支持
另外,列寧的思想也并非在職業革命家中沒有支持,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在列寧回國方式的問題上為列寧辯護;二是在革命路線上與列寧看法一致。前者的主要代表為盧那察爾斯基,而托洛茨基在上述兩個問題上都堅定地與列寧站在一起。
在列寧看來,如果不是二月革命的突然爆發,那么他們這些“老人”一輩子也等不到革命的那一天。但當二月革命發生,沙皇政權土崩瓦解的消息傳到瑞士,“伊里奇的夢醒了”,他馬上意識到千載難逢的革命機會到來,從而馬上動身回國。列寧在瑞士的戰友們在列寧受到攻擊時,主動站出來為他辯護。根據盧那察爾斯基給妻子的信件中描述:“由于列寧不在,我和梁贊諾夫如此激烈地站出來為他辯護。”[8]當時的背景是,1917年4月,列寧回國最為理性的方案是借道德國。但無論是列寧自己,還是盧那察爾斯基,都意識到這個方案有著巨大的隱患,在道義上將陷列寧于不利的地位。盡管如此,盧那察爾斯基依舊在孟什維克圍攻列寧的時候與梁贊諾夫為其辯護。
除了盧那察爾斯基,列寧最重要的支持者還有托洛茨基。列寧與托洛茨基本來有著多年的路線分歧,但在此時他們的看法不謀而合。托洛茨基認為,戰爭的事變(指第一次世界大戰,筆者注)逐漸使工人運動的裂口無法彌合,且任何試圖彌合是錯誤且有害的,革命的國際主義者的使命是建立新黨。早在大戰前,列寧就已得出這一結論,不過只是就俄國黨而言。[9]同樣,列寧是德國間諜的指控從來沒有斷絕,托洛茨基在這一問題上堅決維護列寧:
列寧為革命斗爭了30年,我為了反抗壓迫群眾斗爭了20年,現在不是助長對德國仇恨的時候,(誣陷列寧是德國間諜)這種行為可以說是當下唯一一種辨不清究竟誰是革命者的行為。[10]
托洛茨基伸出橄欖枝,而對于這一時期的列寧而言,同樣需要把托洛茨基為首的六七個杰出的宣傳家、鼓動家、策略家和雄辯家引入黨的“總參謀部”。[11]不過,思想上的統一與組織上的統一并不同步,托洛茨基回國后并沒有首先選擇布爾什維克,而是選擇了區聯派作為自己的第一個落腳點。根據伊薩克·多伊徹的說法,這是因為托氏“自尊心”的緣故。比如在聯合形式的辯論上,托氏還在做著徒勞掙扎,堅持新的黨派要有一個新名字,而非“布爾什維克”。但最終結果卻是不僅原來的名字保留了下來,托洛茨基為代表的區聯派整體并入了布爾什維克,這次合并至關重要,直接改變了布爾什維克中央委員會的力量對比,以十月革命前的彼得格勒工兵代表蘇維埃為例,大量前區聯派成員擔任重要職務,如蘇維埃下屬的軍事革命委員會,托洛茨基、卡拉漢、曼努伊爾斯基、烏里茨基、丘徳諾夫斯基、越飛都是成員,可以說是奠定了十月勝利的組織基礎。
結 語
綜上所述,列寧并不是憑一己之力改變了局勢,而是運用自身政治智慧察覺到了革命中最基層黨員、群眾的現實需求,在一批志同道合的同志支持下順應了這一形勢。與沉溺于民主程序不能解決底層群眾實際需求的臨時政府,缺乏自信心的彼得格勒蘇維埃,以及醉心于參與新政府的布爾什維克中央委員會相比,列寧展示出了超越所有人的洞察力和行動力。
注釋:
[1]《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8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第196頁。
[2]沈志華:《一個大國的崛起與崩潰》上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年,第42頁。
[3](蘇)阿夫托爾漢諾夫著,晨曦、李蔭寰、關益譯:《蘇共野史》,湖北人民出版社,第196頁。
[4]同上,第196頁。
[5]同上,第196頁。
[6]同上,第2頁。
[7]L.Trotsky.The History Of The Russian Revolution.Haymarket Books.2008.p344.
[8]沈志華:《蘇聯歷史檔案匯編》,第1卷,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第3頁。
[9](波)伊·多伊徹:《武裝的先知》,中央編譯出版社,1998年,第285頁。
[10]Рабинович А.: Большевики приходят к власти: Революция 1917 года в Петрограде, [11]http://scepsis.net/library/id_1507.html,2013-11-18.
[12]同上,第286頁。
參考文獻:
【1】《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8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
【2】沈志華:《一個大國的崛起與崩潰》上冊,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年。
【3】(蘇)阿夫托爾漢諾夫著,晨曦、李蔭寰、關益譯:《蘇共野史》,湖北人民出版社。
【4】(波)伊·多伊徹:《武裝的先知》,中央編譯出版社,1998年。
【5】L.Trotsky.The History Of The Russian Revolution.Haymarket Books.2008.
【6】Рабинович А.: Большевики приходят к власти: Революция 1917 года в Петрограде, http://scepsis.net/library/id_1507.html,2013-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