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土豆當花看

那條胡同住了很多戶人家。有一戶人家在門口放了一張舊桌子，桌子上總擺些造型有趣的植物，比如將一個空油瓶剪掉上半截，盛了土，放幾顆大蒜，然后長出了青青的蒜苗；一個舊臉盆里養著小蔥；一個礦泉水瓶里養著叫不出名字的小花。走進那條胡同，我覺得人和人之間特別親切。門口擺放植物的那戶人家中，女主人很年輕，又高又瘦，留著齊劉海，總是笑盈盈的。她家有兩個孩子，姐姐讀小學，弟弟上幼兒園。男主人憨厚和氣，是個技術工人，每天背著工具風塵仆仆，早出晚歸。他們該是整條胡同里最幸福的人家了。每次路過，不管什么時候，他們一家人總是很和樂。有時，我離好遠就聞到飯菜香味，往他家一看，只見女人扎著圍裙忙活著，男人則悠閑地哼著小調在門前的桌上掐一兩根蒜苗或拔幾根小蔥。男人偶爾會站在門口和鄰居聊天。他說每天下班后，只要一轉過胡同口，看見自家門前桌上的蒜、蔥和花，心一下子就暖了。有一回，他們家門前的桌上放了個發芽的土豆。沒有人去關注一個土豆的世界，它卻追著時間往前趕，暗暗生長著，然后在某一天就驚呆了眾人的眼——青枝綠葉，它成了一株生長旺盛的綠色植物。一個路人覺得有意思，拿起這株土豆看了半天，嘖嘖稱贊，對他的同伴說：“好創意！土豆也能當花看。”過了幾天，那家的女孩告訴我，土豆是房東家扔的，媽媽覺得可惜，就撿回來放在門前當花養著。后來，我常和女主人聊天。聊起家庭和婚姻，她說自己也有過迷茫的階段，然后指指門前桌上的植物，說：“是它們讓我變得平靜，這是屬于我自己的小時光。我再忙再亂，總要抽空去看看這些植物，侍弄它們時，心總是軟軟的。它們很平常，甚至有點俗氣，生活不也是這樣嗎？把它們當花看，心里就明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