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天尤人不如反躬自省——評東西小說《篡改的命》

【摘要】：看到書名，我好奇：命運，難道還被能篡改？合上書本，悲從中來。作者通過文本細讀，探討悲劇意識對東西小說創作的影響并分析小人物的悲劇命運的成因。我不是替欺壓百姓、諂媚恭謙、無視法律法規的人說話。表面細數小人物的缺陷，實則為小人物在現實的夾縫中找到生存可能。東西說自己，寫到汪長尺我就是汪長尺，寫到賀小文我就是賀小文。”文學即人學，在作品中找到自己、拷問自己，追問是什么造就命運的悲喜？

【關鍵詞】：東西；悲劇意識；悲劇命運

1、寫給讀者

關于東西的小說《篡改的命》，有的討論東西小說創作，有的感嘆生命的輕盈與沉重，有的揭露城鄉二元沖突……本人水平有限，如果再從前人的角度切入，恐難再有什么收獲。何不如從自己的內心出發，寫一點真摯的感受和思考，或許還好一些。

在讀這部作品的時候，我從同情到憤慨，憤懣深處不禁讓我思考：到底是什么決定了命運？是時代亦或是家庭，遇見的人亦或是自己。我想，都是。筆者認為決定命運的根本原因還在于自己。友人曾指出：在蕓蕓眾生中努力奮斗的大有人在，成功的并不多。我并不是否認這個事實，而是以此為基礎，討論在客觀環境無法改變的情況下，我們還能做些什么？坦然接受是一種生存智慧，絕望中尋找希望卻也是一種勇氣。從“自己”這個最小的可能性出發，一點點地往前走，一代代人薪火傳遞，還能開拓一片新天地。

綜觀東西的作品，不難發現其作品總是籠罩著一種悲劇的色彩。人在物質的誘惑、權力的指引下，拋棄初心，變了形。

2、談談東西及其作品的悲劇意識

東西出生于桂西北，鄉土記憶早已融進他的血脈。貧瘠的土地和苦難的經歷，讓他從來就冷眼看世界。灰，是他作品的底色，仿佛悲劇才是真實的生活。他說：“許多讀者在認為我是在為賦新詞強說愁。”了解了他的成長經歷后，才理解他悲劇意識浸透作品的合理性。吃糠咽菜的他，從不敢想象自己有一雙新鞋。在作品開篇，“本想買雙嶄新的皮鞋穿上，但想想五百塊錢夠他爹在農村裝上一扇玻璃窗，便咽了一口唾液，捏了捏手指，放棄。”童年的基因從開始就將人的個性塑造成型。即便是后來，改變了生活的環境，他的作品也貫穿著強烈的悲劇意識。

悲劇意識注入文學作品是對社會現實的清醒的審視。結局里林方生，“從包里掏出一份卷宗，又掏出一沓照片，往江里用力一扔。”荒唐的、悲戚的努力后，命運并未被篡改！東西刻意與讀者的心理背道而馳，不給讀者“大團圓”的結局。意識是思想的底色，也是思維的傾向。對某一現象的審視長期化并達到一定高度，流淌在作家筆端的這些事物就成為了具有哲學觀念的意象。魯迅筆下欺軟怕硬的“趴兒狗”，東西筆下代表挫折、失望的“耳光”和愛與精神的沒落的“殘疾”。東西對意象的巧塑，增添小說的悲劇之美。

東西灰色的小說空間，彌散著黑色幽默。黃葵把公司命名為“環太平洋貿易公司”。其實“跟太平洋沒一毛錢關系”。小文懷孕之后，長尺說：“不要說生孩子，就是一個屁，我也要憋到城里去放。”自從有了孩子，汪長尺越來越像父親那么“有骨氣”。汪長尺反對賀小文做按摩保健的時候，說“人家的胎教是聽音樂，你的胎教是按腳，將來怎么競爭？”在困境中仍然保持幽默，更讓人感到無奈。與其說東西寫的是人物，不如說他在感慨自己。

3、性格決定命運

命運，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它面前的人是那么的渺小，變遷的時代、當下的社會、家庭背景似乎是命運的具體化。

賀小文像是照進汪家的第一道曙光。給汪槐洗腳是孝順；為張五保密的前提是不害人，是善良；“張惠的工資再高，你也不敢告訴別人”，是明理。然而，欲望和虛榮心使她變得不可理喻。去洗腳城做妓女，事發之后還振振有詞；背棄愛著他的汪長尺，嫁給劉建平。懦弱的汪長尺被社會折騰得遍體鱗傷，還有什么功夫強調面子與尊嚴？家本是溫馨港灣，卻在愛的束縛下變成牢籠。對于長尺，父母的愛變成生命不能承受的重。汪長尺是懦弱的、無能的，沒有父親的以死相逼，也不會走到自殺的結局。“他的腦海閃過自殺的念頭。”這種不經意的念頭，如何變成篤定的行動？性格決定命運，結局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汪長尺躲在房間里不敢出來。”“汪長尺的肩膀一聳一聳，像個娘們似的抽泣。”暗示他內心脆弱，無法承受后來的打擊。毫無主見的他，面對父親的要求，非常抵觸卻無力拿出好的理由說服父親。二次高考落榜后，受黃葵的慫恿，干起暴力要債的勾當。發現妻子賣淫，被一堆歪理說服，縱容她掙錢養家。汪槐不同，為了兒子，面子可以拋在腦后。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撐著他？汪槐說二十多年前參加水泥廠招工，分數上線卻沒被錄取，十年后才知道被副鄉長的侄子頂替。心里藏著那么大的怨念，替兒子維權的路要走到底。執著的父愛縱然使人感動，剛愎自用和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固執預示竹籃打水一場空。

東西的悲劇是揭露現實，也是對自我、對人性的拷問。慘淡的現實指向性格的劣質和正面價值觀的缺失。再觀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無一不是因為行為違背理性、性格有缺憾而造成了悲劇。哈姆雷特的優柔寡斷，李爾的剛愎自用，奧賽羅的粗暴簡單，麥克白的權欲熏心。

4、精神困境——心態、思維

在現代都市里橫沖直撞、頭破血流的小人物很像魯迅筆下一心朝窗戶的光明之處飛奔的小青蟲。他們像是進入了怪圈，從起點到終點無限輪回。工傷后的長尺說，“我以為我會跟我爹不一樣，沒想到還是一樣……”

生存的困境源于精神的困境。汪長尺讀過高中，是父親汪槐的驕傲。那些讀過的書對他沒什么影響，他承認：“晚睡早起，死記硬背。”毛澤東要求青年人要讀活書、讀書活、活讀書。“我沒你想象的那么聰明，我沒那么大的能耐。”他在心中早就種下了這樣的心理：我不行。跟著潛意識走，接二連三的挫折又印證了對自己的框定。父親的掙扎、努力，在他眼里都是白費力。雖然我們很難改變環境，但是我們還有很多的可能性。最小的可能性，就是我們自己。從自己開始改變，至少明天會好過今天，即便是一點點。筆者大膽追問，如果當年汪長尺沒有被牙大山頂替，也能當上副局長？有人在抱怨城鄉變遷所帶來的各種不適應的同時，有人已經融入了都市。他們在變遷中看到機會，迅速采取行動，穩穩地扎根。當代著名的企業家中，大多來自農村，如京東的劉強東、新東方的俞敏洪。汪家卻為何成為了悲劇的一類？汪槐在維權的時候，對這個社會是無知的，僅憑一腔怨忿就上路。如果他早一點看透那些躲避他如躲避瘟疫的公務員的虛偽，就不會在大院里靜坐成一座雕像，也不會從樓上摔下來造成終身殘疾。長尺歷經磨難后，終于“開竅”。思路決定出路！可悲的是他把“動歪腦子”看作是“思考”，要把兒子送給仇人去。他是非不明，做了一個荒誕的推理（見第253頁）讓自己心安理得。悲情，越是刻骨銘心，越是發人深省。小說的引子，“汪長尺提前十分鐘到達指定地點，這輩子他從來沒遲到過，因此他不想在最后一次背上‘遲到’的名聲。”不遲到的人大多遵紀守法。“遵紀守法”是褒義詞，卻在復雜的社會現實中變得可笑。社會輿論一味地贊揚他們的堅守，卻鮮有人站出來提醒：屢屢失敗的時候，我們可以換一條路走。遇見郁悶的事，不要鉆牛角尖，換一個角度便柳暗花明。魯迅在勸導青年要有大象般的“韌”。這種堅韌有別魯莽、固執。靈活一些，結局大不相同。

參考文獻：

[1]東西.篡改的命[M].上海文藝出版社.

[2]靳新來.“人”與“獸”的糾葛：魯迅筆下的動物意象[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0.8.

[3]施秀娟.一部融合東西方悲劇藝術的小說——論東西的長篇小說《篡改的命》[J].桂林：20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