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二十世紀初,隨著時局的變化,傳統的民族主義觀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而注入了新的時代內容。當時在資產階級各派別中主要出現了兩種不同的民族主義觀,即以梁啟超為代表的“改良的民族主義”和以孫中山為代表的“革命的民族主義”。筆者在本文中就晚清民族主義思潮的形成原因以及這兩種民族主義作簡單概述。
【關鍵詞】:民族主義;梁啟超;孫中山
一、晚清民族主義思潮的形成原因
民族主義,中國古已有之。但是到了近代晚清時期,隨著時局的變化,這種傳統的民族主義觀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于是注入了新的時代內容。
在《中國近代史上的民族主義》[1]一書中,李文海教授認為“民族主義是以民族權益和民族感情為核心內容的一種政治觀念,政治目標和政治追求”;耿云志教授認為“近代民族主義是指在長期共同生活的地域,在歷史上形成了共同文化,長期緊密聯系的經濟生活,政治生活和文化生活所造成的國家認同,以及維護這些東西不受傷害,也不侵害其他民族”;宋志民教授提出“中國近代史上的民族主義是指鴉片戰爭以來‘中華民族’觀念逐漸形成為全民族共識的發展歷程,是指促使中華民族精神覺醒的社會思潮”;翁賀凱教授認為“民族主義是一種將‘民族(民族國家)’作為忠誠的一個‘焦點’,并賦予民族成員的‘認同’與‘尊嚴’的集體感情”。上述幾位學者的觀點顯示出晚清民族主義所包含的因素,即:民族群體、政治、文化以及國家情感。從這些因素來考察和分析,晚清民族主義思潮形成的原因大致有以下兩方面:
第一,近代的民族危機。回溯近代歷史的發展歷程,“救亡圖存”一直是整個時代的主旋律。特別是甲午海戰的失敗以及戰后簽訂的《馬關條約》讓中國的民族危機更加嚴重。首先,清政府戰前對于日本的認識依然停留在“最爾小國”的陳舊觀念上,不僅沒有認真備戰,而且在整個戰爭期間一直寄希望于英、俄、德、法、美等國的調停,放棄反擊的主動權,最后在海軍主力基本喪失之后只得求和保平安,這一切顯露出清政府的無能腐敗。其次,甲午海戰的失敗讓列強更加清楚清政府的“實力”,中國隨時可能引發被列強瓜分亡國的危機,例如當時的《申報》就有“瓜分之圖,騰布宇內”[2]的評論。最后,德國強占膠州灣給其他列強做了表率,不久之后,列強便掀起了瓜分中國的狂潮,民族危機日益加重。
第二,西方進化論思想和自由、平等觀念的引進。首先,嚴復翻譯《天演論》。甲午戰后,在強烈的民族危機感刺激下,嚴復翻譯了赫胥黎的著作《天演論》(譯名)。由此引進了“物競天擇”和“適者生存”這兩個觀點,并指出“天演之事將使能群者存,不群者滅;善群者存,不善群者滅”,這恰好給當時陷于民族危機中的國人提供了一個強有力的理論依據。其次,梁啟超的《國家思想變遷異同論》。梁啟超在該文中率先向國人介紹了盧梭自由平等的學說,“平權派之言曰,人權者出于天授者也。故人人皆有自主之權,人人皆平等。國家者,由自由之合意結契約而成立者也。故人民當有無限之權,而政府不可不順從民意,是即民族主義之原動力也” [3]。他認為民族主義是世上最好的主義學說,因為它主張不侵犯他者自由,也不讓他者侵犯我民族之自由,在國家內講求人的獨立,在世界內是國家的獨立,自由、平等的美好景象激起了國人對于民族國家的向往。
基于以上兩方面的原因,在晚清中國,近代民族主義開始由傳統到近代的轉型與發展,為20世紀的眾多救國志士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理論養分,就是直到新中國成立后還仍然不失其魅力。
二、晚清民族主義的兩大類型
從上述的晚清民族主義形成的原因來看,當時國人所面臨的頭等問題即是“救國”,順應這個時代的要求,當時在資產階級各派別中分別出現了兩種不同的民族主義觀:以梁啟超為代表的“改良的民族主義”和以孫中山為代表的“革命的民族主義”。
(一)梁啟超:改良的民族主義
梁啟超被學界認為是近代中國民族主義的奠基者。他第一個定義了“民族主義”,并且提出了“中華民族”的概念。但是,他的思想認識有一個遞進的發展過程。 “1895年之前,梁氏思想主要表現為華夏中心主義并帶有‘排滿’的種族主義色彩。1897年,當他在《變法通議》中提出‘平滿漢之界’的‘泛黃主義’時,其思想亦尚未能真正擺脫傳統‘天下’觀所形成的‘華夷之辨’”。[4]一直到戊戌變法失敗后,梁啟超出走日本,在日本接觸到了哥白尼、培根、笛卡爾、盧梭、孟德斯鳩等人的政治、經濟、社會以及思想文化的理論后,開始轉變了自己關于中國民族主義的認識。
他認為 “民族主義發達之既極,其所以求增進之幸福者未有厭足,內力既充而不得不思之于外”,因而民族主義就發展成了民族帝國主義。同時他提出“凡國未經民族主義之階段者,不得謂之國”,中國若要抵抗歐洲的民族帝國主義就唯有培養出屬于自己的民族主義,只有民族主義才能救國。梁啟超指出現在中國內外交困,只有聯合群力才能自保,而聯合群力的方法就是要調動大家的愛國之心,想要國人獻出愛國心,就需要培養其國家思想。所謂國家思想就是在本人、在朝廷、在外族、在世界,都應要以國家為中心。基于以上認識,梁啟超的改良民族主義便主張在清政府體制下進行政治改良,構建滿漢合一,滿漢平等的民族共同體,進而建立一個君主立憲制的主權國家。
(二)孫中山:革命的民族主義
同梁啟超一樣,孫中山關于民族主義的思想也有一個發展過程。“孫中山在青少年時代就接受了以漢族為中心、以反滿為目標的民族觀”[5]。在1894年創建興中會時,其宣誓為“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合眾政府”,這宣誓的內容明顯帶有排滿復漢的民族主義情緒。后來在同盟會成立時,他在興中會誓詞的基礎上確立了“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建立民國,平均地權”的宗旨,其中“驅除韃虜”這一項內容還是排在革命的首位。就在同盟會成立的前一年,孫中山還曾說過中國人沒有自己的政府,只存在滿洲人建立的清政府。“滿洲人在與中國人發生接觸以前,本是在黑龍江地區曠野中漂泊無定的游牧部落。明朝中葉,中國發生大內戰,滿洲人利用那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用蠻族入侵羅馬帝國的同一種方式突襲來,占領了北京”,“現在,他們經常害怕中國人有一天會奮發起并恢復其祖國”。[6]從上述可知,孫中山一直到同盟會成立前都是一種以漢族為正統的狹隘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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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主義觀。他并不認為滿清政府是“中國政府”,而“中國人”就是指漢人,所以他要革了滿清政府的命,建立一個屬于漢族人的“中國政府”。
隨著形勢的變化,特別是孫中山在與以梁啟超為代表的改良派等人的論戰中,受對方合群自保的“大民族主義”觀念的影響后,孫中山的民主觀念開始發生變化,并最終打破了其狹隘的民族主義觀。1906年,他在東京演講時說民族主義不是排斥異族人,而發動民族革命推翻清政府不是尋仇,而是推翻殘害我們的滿族人。并且他還提出要把民族革命同政治革命結合起來共同完成,因為,推倒滿洲政府,從驅除滿人那一面說是民族革命,從顛覆君主政體那一面說就是政治革命。其中最能體現出他沖破了之前的狹隘民族觀的是他提出了“就算漢人為君主,也不能不革命”。[7]雖然孫中山的觀念較之前有所改變,但他依然把打到清政府視為革命的首要問題,認為要救國就一定要打到清政府,而對于反對西方列強的侵略卻一直沒有受到足夠的重視。所以,相對于梁啟超的“合群保種”一致對外的主張,孫中山的民族觀里表現出對西方列強妥協的態度。
盡管如此,孫中山的民族主義觀在當時還是符合資產階級維護民族獨立、反對君主專制、建立資產階級共和國以及發展資本主義的要求,而他本人的民族觀念也是在不斷的發展中,從當初強烈的排滿意識,到后來發展為五族共和,再至最后提出了各民族一律平等。之前承認的不平等條約到后來也明確轉變為廢除不平等條約,并且明確提出反帝的革命目標。只是在20世紀初,他的民族觀念還未能突破舊有的認識,表現為主張通過暴力革命,反清復漢,建立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實現中國的獨立和自由。
三、總結
綜上所述,不論是梁啟超的改良的民族主義觀還是孫中山的革命的民族主義觀都是在不斷變化發展,而且兩種民族觀都在發揮著一種工具效用。梁啟超從最初的“排滿”民族觀轉化為希望在維護既有的滿清政權基礎上,通過溫和的、漸進的改良方式實現建立多民族的民主國家的目標;孫中山同樣如此,從最初的強烈的“排滿”民族情緒轉變為建立“五族共和”的民主國家,進而提出建立各民族平等的國家,并且在后期也明確提出了反帝的革命目標。這表明兩者的目標相同,所不同只是方法與手段的差異,所以對于二人來說,民族主義只是一件工具。不光是民族主義,20世紀活躍在中國的諸多思潮,如:自由主義、保守主義、社會主義等,它們之所以在當時能夠流行,就是因為它們有工具效用,都是希望能夠為救國、建國提供一種可能的方法。
此外,民族主義是從全民族出發,最終的目標是希望建立一個民族國家,其內涵涵蓋了個人的自由、各民族的平等、國家的獨立等內容。從根本上說,個人的自由是最基礎的東西,而民族、國家的平等和獨立則是實現個人自由的前提與保障,即先有國才能談個人,所以這種思潮揭示了個人同國家的緊密聯系。當國家遭受危亡之際,由個人至民族再上升至國家的情緒就很容易被調動起來,從而使國人能夠團結起來,一致對外。筆者認為,民族主義作為一種思潮,它對于梁、孫這類的救國志士來說是工具,它的作用就是要號召國人聯合起來爭取國家的獨立,建立一個自由、民主、平等的新國家;對于普通大眾來說它則更像是“愛國主義”情緒的渲染,從每個人的內心里調出對于家國存亡的責任感,使人人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責任,從情緒出發而演變為行動,真正的將民族主義的建國目標付諸實踐,這也許就是它直到二十世紀四十年代還為國人所追從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