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明清才女群體現象與成就

【摘要】：才女是中國社會長期存在的現象，譬如蔡文姬、李清照、卓文君、上官婉兒等，她們以其學識淵博聞名，并稱中國古代四大才女。明清是才女在數量上的一個分水嶺，在此之前，數量少且大多以個體的形式出現；之后數量猛增并以群體形式出現，包括現實家族才女群和大量作品中的才女形象群。本文以明清時期的才女群為研究對象，分別從明末清初的政治經濟背景，社會文化狀況，女性生存環境等方面進行簡要的闡述和分析，以現實生活和虛構作品中的家族閨秀、青樓女子等為基準，探討這一現象在社會、文化、思想道德等方面蘊含的思想內涵。

【關鍵詞】：明末清初；才女群體；思想內涵；背景

對于才女文化的發展，明末清初是尤為重要的轉型時期。在這一時期，才女數量倍增，一改此前的單一形式，動蕩的社會政治與繁榮的社會文化背景孕育著才女群體。

一、明末清初才女群體出現的政治經濟文化背景

1.政治經濟狀況

明朝末年，朝綱動亂，國家機關對社會的控制力下降，宦官專政，黨派紛爭，形勢復雜嚴峻。皇帝不理朝政，沉迷酒色行樂，致使國庫空虛，朝政腐敗不堪，上行下效，社會風氣相當頹廢，儒家禮教已不再是世人安身立命之本。在這種放蕩、縱欲、道德淪喪的時代，世人的諸多行為和觀念開始沖破道德的約束，儒家禮法對女子的規范也漸漸松弛。相對自由和開放的社會風氣使婦女生活開始有了擴展，閨塾師便在此時出現了，社會的認可支持以及自身的努力促使才女群體大量涌現。

在重農抑商政策上也就有所松弛，資本主義經濟得到發展，為才女群的出現準備了堅實的經濟基礎；傳統禮制的放松，使得許多資本雄厚的富商大賈漸漸重視享受奢靡生活，青樓也就空前繁榮，才貌雙全的妓女漸漸成為富商大賈的消遣對象，因此妓女才女群也就慢慢形成。繁榮的經濟為婦女才情的培養提供了可能，殷實的生活也使女子們有更多的空閑時間進行學習與創作。

2.思想界發展與繁榮的社會文化

明末清初是思想界多元化發展的重要時期。民本、心學以及個性解放思潮等交匯出現，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等眾多批判思想家促使思想界出現“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空前繁榮景象。黃宗羲批判歷代專治帝王的殘暴和昏庸，李贄的“童心說”反對程朱理學，贊賞女子再嫁和婚姻自主，對封建傳統思想發起挑戰。他的思想在給社會各個階層帶來新風氣的同時，也為女性的發展帶來了一定的機遇，使女性的文學熱情有了燃燒和升溫的可能[1]。明末清初商品經濟的發展促使人們對物質文化需求的增大，王陽明心學的沖擊和影響，許多女子作品得到肯定和贊揚，男性文人對女性創作的關注，社會上的愛才風氣使不少女性開始加強自身素養，追求更高才情，“女子無才便是德”不再成為評判女子德的標準 [2]。

商品經濟的發達，城鎮間的交流進一步加強，人們對才學的追求使得書籍的需求量猛增，出版業高度繁榮，書籍豐富多樣，讀書風氣盛行，同時明末開放的思想與經濟，對女子教育的重視，家庭藏書熱的潮流，都促使書籍的大量刊印。有“一時家弦戶誦，縣試童子不下二三千，彬彬呼文教稱極隆焉”[3]“所謂‘兩京十三省’無處不刻書，形成以金陵、建陽為龍頭，燕京、杭州南北輝映，星羅棋布與全國的局面”的讀書景象，這些現象可見其文化繁榮之狀。文化氛圍的熏陶，社會經濟倫理家庭的支持，為才女群體出現奠定了堅實基礎。其次，明末清初文學作品的豐富多樣，詩詞歌賦、散文、戲曲、小說等，經典之作大量涌現。社會風氣的開放，文學從壓抑人性的禁欲主義束縛之中得以解脫，使市民通俗文學日漸繁榮和流傳開來，譬如《西游記》、《牡丹亭》、《水滸傳》和“三言二拍”等經典之作[2]。而此時具有大量悠閑時間的閨庭婦女們，則有更多時間去閱讀創作，就連青樓中也給妓女們大量的時間去讀書，培養才情，這些都直接推動了各種文學的盛行。胡文楷《歷代婦女著作考》中收錄的明清才女作品就有3885人之多，其中江浙兩省的作品就高達2461人之多，各種才女層出不窮。

二、明末清初女性文化生存環境

政治的腐朽、經濟的發展、思想的開放、文化的繁榮，女性不再被拘束于一閣之隅。活動范圍的擴大，教育的重視，三從四德改觀為德才兼備的禮教規范等，為女性創作提供了一個相對寬松的文化生存環境。思想家們也對女子才情發展持肯定態度，明代著名思想家李贄就是提倡女子應有才的典型代表，他認為女子不比男子差，不僅有接受教育的權利和能力，更能夠大有作為[2]。這種超前的思想刺激著女子創作，為才女群體的出現奠定了思想基礎。同時女子教育前所未有的出現，私塾師也應運而生，得到社會的肯定，標志著女性教育的制度化與合理化。隨著社會個性自由的解放，以及明清心學的影響，男性對女性文學的關注不斷增強，家族對才女群體的擴散發展，極大的擴大了才女范圍。在思想上，百家思想匯聚，李贄、王陽明等思想家對傳統程朱理學的批判，使女子的活動空間擴大，生活空間不再狹小與閉鎖。雖可以接受教育或以才學謀生，但在適當的開放下同時也具有限制，局限了閨秀才女創作，使她們的作品大都描寫閨閣愁怨，但對青樓女子卻是相當開放的，寬松的文化生存環境促使社會上才女群體的出現。

三、才女群體的分類及創作成就

經濟的快速發展，思想的松弛開放，社會的認可贊揚，以及各方勢力的支持，使得才女群的種類多種多樣，不管是在現實生活中還是文學作品中。例如規格龐大的隨園弟子群，閨閣才女群，宮斗才女群，青樓曲院才女群等等。其中最為明顯的便是家族閨秀才女群和青樓風塵妓女才女群。江南家族才女群涌現，葉氏家族的葉瓊章（葉小鸞），葉小紈等；大量作家作品的創作，譬如馮夢龍的“三言”中的大量才女形象，《西廂記》、《女學士》、《志勇定齊》、《蕭淑蘭》等眾多戲曲中也都塑造出許多成功的才女形象，才女群作為明末清初文壇上的一大組成部分，為文學創作的繁榮提供了強大助力。各種才女群都各具特色，在形成其群體時時代賦予了她們不同的美與內涵。

1.現實生活才女群

現實生活中的才女群以江南地區居多，經濟的發達，社會的開化，家族的培養與支持，明清兩代是才女文化的鼎盛時期，才女輩出，成為社會的一道風景。一家中幾代人全是會詩賦的，譬如吳江葉氏（沈宜修，女兒葉紈紈，葉小紈，葉小鸞）、沈氏（沈智瑤，沈倩君，沈靜專，沈淑女）、桐城方氏（方維儀，方夢式，吳令儀）、云間張氏（王鳳嫻，張引元）等等[4]。才女的家族化出現尤為嚴重。梁乙真在《清代婦女文學史》中提到：明之季世，婦女文學之秀出者，當推吳江葉氏，方氏，午夢堂一門聯吟，而方氏娣姒，亦無不能詩文，其弟子又多積學有令名者[5]，可見家族才女群的優異。她們不需要像妓女、女山人一樣為生活奔波，文人的交際范圍也要依靠父親或從夫出游，認識眼光有限，大多為家族閨閣型才女，多抒發閨怨情懷。吳江葉氏的葉瓊章（葉小鸞）曾作《詠畫屏上美人十首》。表面看來似在狀寫女性之美，其實抒發的還是女子的閨怨。如“昨夜纖纖雨過時，強扶春病看花枝。無聊獨倚湖山畔，蝴蝶雙飛那得知。”[6] 葉紈紈《愁言》，多抒發憂郁愁懷，如《春日看花有感》：“春去幾人愁，春來共娛悅。來去總無關，予懷空憂結。愁心難問花，階前自凄咽。爛漫任東君，東君情太熱。獨有看花人，冷念共冰雪”。再有四大才女之一的馮小青，《古詩一首》“雪意閣云云不流，舊云正壓新云頭。米癲癲筆落窗外，松嵐秀處當我樓。垂簾只愁好景少，卷簾又怕風繚繞。簾卷簾垂底事難，不情不緒誰能曉。妒煙漸瘦剪聲小，又是孤鴻淚悄悄。”等。這些佳作都可看出大多閨閣才女的著作風格特色。閨閣才女們雖受到良好的教育，但是傳統禮教的束縛仍局限著她們的創作，抒發的無非是“愁怨”之情。

除此之外，另一重要組成群體便是青樓曲院才女群，明清之際奢靡之風盛行，文人與妓女來往密切，造就了一批才華出眾的妓女。甚至秦淮河畔成為青樓曲院的集中之地。生活在這里的妓女，為了迎合客人，附庸風雅，學習詩詞歌賦，精通琴棋書畫，甚至以此出名，如：柳如是，楊宛，王薇，董小宛，顧媚等，他們都成為不少文人追捧的對象，嘆服其才華，與之交往甚密[4]。她們中的很多人都依靠文人士大夫或官僚擺脫妓女的名號，獲得妻妾的身份，如柳如是歸錢謙益，董小宛歸冒辟疆，顧媚歸龔鼎孽等。她們雖出生低微，卻才華出眾，出生與生活環境決定了她們的創作風格與閨閣女子迥然不同。柳如是的主要代表是《戊寅草》、《柳如是詩》、《尺續》、《東山酬唱集》等，柳如是與許多文人士大夫都來往密切，如陳子龍，宋徽璧、李侍聞等，并與她們多酬唱出集，柳如是的《長歌行》便是與陳子龍的唱和之作。再如王薇，作品主要有《宛在篇》、《名山記》、《浮山亭草》、《期山草》等，因其行動不受限和思想自由，經常游玩在外，不似閨中女子，從詩歌集的名字中就可看出其作品多寫旅行，這種自由的生活增加了她作品的開放性。除了在詩詞上有成就的妓女外，明曲中也有很多才華出眾的妓女，《中國女性文學史》中便記載了部分知名和不知名的妓女曲作，譬如：文如所著《[皂羅袍]四時詞》“早是燈兒時節，見燕兒做壘，對對敬斜。榆錢兒買不得春風夜，楊花兒故意飛殘雪……”、景翩翩著有《散花吟》，《七犯玲瓏》、董如瑛著《步步嬌》等[7]，還有許多不知名的作品。不管是詩詞，還是曲，在這些方面妓女群都創作了大量的作品，成為女性文學開放視野的代表群體。

2.文學作品才女群

在社會上出現眾多才女的同時，文學作品中的才女形象也在急劇塑造，就馮夢龍的《醒世恒言》來說，才女形象眾多，閨閣型才女蘇小妹；妓女型才女莘瑤琴；小說《紅樓夢》中的林黛玉，薛寶釵，探春；《玉嬌梨》中的白紅玉，盧夢梨；《平山冷燕》中的山黛，冷絳雪；《鏡花緣》中的小山，紫芝等一百多人 [8]。才女形象的塑造成為了一種時尚，追求思想的獨立與解放的渴望，促使她們與封建殘余進行對抗。資本主義經濟的支撐，明末心學的推動，社會風氣的影響，促使作家賦予女性形象以才女之德、才女之美、才女之情、才女之藝，挑戰傳統禮教，追求婚姻自主，追求社會地位的平等，賦予她們超前的思想內涵。

四、總結

才女群體是明末清初女性主體意識蘇醒的時期，她們敢于摒棄“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傳統觀念，注重才情的培養，鐘情于詩詞歌賦，展現女子的才能，避免自己的才華湮沒于后世中，成就了自己，流芳后世。政治腐敗的先機、資本主義經濟繁榮的支撐、社會文化環境的熏陶、新思想思潮的興起、男性文人的鼓勵、個體解放帶來的多元化價值觀念必然會引起才女文化的繁榮。才女群體的發展，為才女文化的發展帶來新的生機與活力，她們是封建禮教的反抗者，是現代女性思想的早期實踐者，充分證明了新的思想、新的社會秩序能夠戰勝封建腐敗落后的禮教，創建新的平等社會。誰說女子不如男，她們用實際行動向公眾證明女性的魅力與價值，成績斐然，才華出眾，是時代進步的標志，是現代社會女性地位的縮影。

參考文獻：

[1]張遠風.清初“蕉園詩社”形成原因初探[J].金陵科技學校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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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柳素平.晚明藏書熱潮與女性生存空間研究[J].湖北大學學報，2012（02）.

[4]常娟.明清之際的才女群及其家族化[D]，西南大學，2012.

[5]梁乙真.清代婦女文學史[M]，北京：中華書局，192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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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譚正璧.中國女性文學史[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85年（2001年重印），第302-305頁.

[8]王永恩.明末清初戲曲作品中的才女形象初探[J].中國戲曲學院，200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