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城鎮化進程中物質代謝模式的變遷及環境響應

摘要：城鎮化是中國社會經濟發展的必然趨勢，已上升為國家戰略。農村城鎮化進程中，農村人口不斷向城鎮轉移，非農產業大量產生，農村地區的生產、生活方式產生了巨大改變，打破了傳統農村“資源-產品-廢物-新資源”的物質閉路循環代謝模式，進而發展成為“資源-產品-廢物”的物質單向代謝模式，造成農村地區日益嚴重的環境問題。作為對農村城鎮化進程中物質代謝模式變化的響應，農村環境問題集中表現為農業生產污染加劇，農村生活污染快速增長，非農產業污染嚴重。因此，要從根本上解決農村城鎮化進程中的環境問題，必須從重建物質閉路循環的代謝模式入手，發展區域農村循環經濟，規劃建設循環型生態城鎮。

關鍵詞：農村城鎮化；物質代謝模式；環境響應；區域循環經濟；生態城鎮

中圖分類號：F328；X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39-8114（2016）17-4608-04

DOI：10.14088/j.cnki.issn0439-8114.2016.17.061

Abstract： The urbanization is an inevitable trend of the social and economical development in China， which have risen as the national strategy. During the rural urbanization process， the rural population continuously migrated into cities and towns， and a large number of non-agricultural industries came into being， the production and living style of rural areas experienced great changes. The traditional closed-cycle substance metabolism model of rural areas such as “resources-products-wastes-new resources” was broken and then developed into the new one-way model such as“resources-products-wastes”， which caused increasingly serious environmental problems. As response to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substance metabolism model during the rural urbanization process， the environmental problems were centrally embodied by the intensified agricultural pollution， quickly growing rural domestic pollution， and serious non-agricultural pollution. Thus， in order to fundamentally solve environmental problems during the rural urbanization， it should develop the regional rural recycling economy， plan and construct the circular ecological towns starting from rebuilding the substance closed-cycle metabolism model.

Key words： rural urbanization；substance metabolism model；environmental response；regional recycling economy；ecological town

城鎮化是伴隨工業化發展，非農產業在城鎮集聚、農村人口向城鎮集中的自然歷史過程，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客觀趨勢，是國家現代化的重要標志。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工業化進程的加速，中國城鎮化經歷了一個起點低、速度快的發展過程。1978-2013年，城鎮常住人口從1.7億人增加到7.3億人，城鎮化率從17.9%提升到53.7%，年均提高1.02個百分點；城市數量從193個增加到658個，建制鎮數量從2 173個增加到20 113個[1-3]。

農村城鎮化是指在推動農業和工業現代化發展的同時，依據城市先進的經濟、技術和社會發展的經驗，在中國廣大的農村建設中小城鎮[4]。黨的十八大明確提出工業化、信息化、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的新四化目標與要求，使得城鎮化成為加快產業結構轉型升級，解決農業農村農民問題，保持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強大引擎。在農村城鎮化進程中，必然伴隨著農村人口的大量轉移、生產生活方式的巨變和社會經濟結構的調整，農村地區原有的物質代謝模式隨之發生改變，由此帶來的生態環境問題日益突出，已威脅到農村地區的生存和發展，成為中國農村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制約因素。當前，農村環境問題不僅為學術界廣泛關注，國家政府和社會各界亦高度重視[5-8]。略有遺憾的是，當前農村環境問題的研究基本上都是針對污染問題本身而開展的，沒有考慮到農村城鎮化帶來的傳統物質代謝模式的變化與環境污染之間的響應關系，因而不能從根本上杜絕環境問題的產生。本研究從農村城鎮化進程中農村物質代謝循環系統的變化入手，探究農村環境問題的根源，旨在為從根本上解決農村環境問題提供理論參考。

1 農村物質代謝模式變化

1.1 傳統農村物質代謝模式

中國農村傳統社會是一種自給自足的小農自然經濟社會，社會生產和人類生活方式較為簡單，以農戶家庭為基本的生產生活單位，以土地集約利用、較高勞動投入的精耕細作為特征。這種精耕細作以“三才（天地人）”理論為指導，把農業生產中的環境條件、農業生物和作為農業生產主體的“人”，視為相互聯系的統一整體[9]。從現代循環經濟的角度來看，小農自然經濟模式下的農業生產和農村生活之間的物質循環，遵循了“整體、協調、循環、再生”的基本原理，通過物質循環和能量流動實現了農村物質的閉路代謝循環。具體表現在以下三方面。

1）實現了農業生產和農戶生活緊密銜接的物質閉路循環。小農自然經濟模式下，以農戶為單位的農業生產和生活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在長期的實踐過程中，農戶普遍重視“種養結合”，每個農戶都會養殖一定數量的家禽和牲畜作為家庭副業。農戶種植的糧食供人畜食用，人畜糞便堆肥，肥料進入農田；農作物的副產物，如秸稈等，可以作為飼料和燃料使用，燃燒之后的灰燼仍然可以作為肥料還田。小農自然經濟的種養結合實現了農業生產和農戶生活的緊密銜接（圖1），實現了物質的閉環流動，發揮了不同層次物質循環之間的互補與協作作用，充分利用了資源，基本上沒有污染物產生。

2）農業生產系統內部物質閉路循環。中國的傳統農業模式是一種環境友好、生態和諧的模式，人們在長期的生產實踐中創造了多種類型的農業生產組織模式，如間作、輪作、農林復合經營、以桑基魚塘為代表的水陸生態復合系統、以稻田養魚為代表的農漁共生系統等模式[10]。以稻田養魚為例，草食性魚類可以攝食雜草，減少了雜草與水稻爭肥、爭光，同時排出大量含有豐富氮、磷的糞便，又可作為水稻的肥料，從而促進水稻的增產，并可獲得魚類產品[11，12]。著名的桑基魚塘也是此類情況：池中養魚、池埂種桑、桑葉養蠶、蠶沙養魚、魚糞肥桑[11]，形成了比較完整的物質閉路循環代謝模式。

3）農戶生活中的各種物品能夠融入自然環境的閉路循環。小農自然經濟模式下，農戶的生活用品能夠就地取材，充分利用當地的自然資源，基本上是自給自足。生活日用品大多是來自可被自然降解和消納的純天然材質，包括農民用的建筑材料大多是木材、石頭或混入麥稈的泥巴等。拆掉的舊房子的墻土可以直接作為土壤還田，而不會成為難以降解的建筑垃圾；農民用的包裝物多是紙、麻繩或植物的莖葉，植物枝條編的筐、籃子、簍子，穿的衣服、鞋子等也都是棉麻天然材質的。當這些物品被廢棄時，很容易通過掩埋、自然腐爛等方式被自然環境消納，而不產生額外的污染。

1.2 現代農村物質代謝模式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市場經濟和城鎮化的快速發展，農村青壯年勞動力逐漸向城鎮轉移，勞動密集型的“精耕細作”的小農生產方式逐漸解體，農業生產變成了更依賴外在資源輸入、講究規模經濟的“工業化”農業。農戶家庭生活方式更加“現代化”，向城市生活方式靠攏。在此過程中，傳統小農自然經濟模式下的物質閉路循環代謝模式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資源-產品-廢物”的物質單向代謝模式（圖2）。主要體現在以下四點。

1）農業生產系統和農戶生活系統之間的物質循環代謝模式被打破。隨著城鎮化的快速發展，農戶家庭生活方式發生了巨大轉變，家庭畜禽養殖大大減少。傳統的以家禽糞便、人類糞尿為源的有機堆肥物質代謝環節缺失。另一方面，畜禽的養殖方式從分散的家庭養殖轉變為規模化養殖，禽畜糞尿和污水直接排放，超過了當地農村土壤承載能力，成為農村環境的新難題。

2）農業生產系統物質代謝模式單向化。隨著城鎮化和工業化的加速，農村人口（尤其是青壯年勞動力）向城鎮和非農業部門流動，留守農村的多為老弱婦孺。為了維持作物產量，就不得不大量地投入化肥、農藥、農膜等外來資源。與此同時，追求規模經濟的“工業化”農業發展模式越來越普遍，農業生產系統內部物質代謝模式單向化，傳統的物質循環代謝模式難以維系。

3）農戶生活系統不再自給自足。隨著農民經濟收入的提高，農民生活方式和消費結構均有較大變化。一些工業消費品大量進入農村市場，這些物質大多數無法融入傳統的農村物質循環代謝過程，只能滯留在環境中，成為了外部輸入型生活污染物[13]。如一次性塑料袋、廢舊電池、燈管等，直接排放到環境中，嚴重危害生態環境。

4）城鎮化發展促生了大量的非農產業物質代謝模式。城鎮化過程中，鄉鎮工業企業得到了迅速發展，吸納了農村勞動力，提高了農民收入。但是，目前的鄉鎮工業企業技術和管理水平總體偏低，有的還是“黑作坊”式的生產，其物質代謝模式基本上是“資源-產品-廢物”的單向流動模式，清潔生產水平低，環境防治措施和設施不到位。

2 農村環境對物質代謝模式變化的響應

農村城鎮化進程中社會經濟形態的巨變，使得農村物質代謝模式隨之而變。農業生產方式和農戶生活方式更多依賴外來資源，原有的物質循環代謝模式被打破，產生系列資源環境問題，主要體現在農業生產污染加劇、農村生活污染快速增長和非農產業污染嚴重等方面。

2.1 農業生產污染加劇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農村城鎮化進程中農業生產系統和農戶生活系統之間緊密銜接的物質循環代謝模式被破壞。過度重視規模經濟效益造成農業生產模式單一，系統內部物質生態循環利用難以實現。加之城鎮化進程中農村勞動力的轉移，使得農業生產更多地依賴外部資源的投入。化肥、農藥、地膜等農業生產資料的過度投入，集約化畜禽養殖業的大規模發展，對農村生態環境造成了嚴重污染。2014年《中國農村統計年鑒》顯示，2013年全國化肥使用量（折純量）為5 911.9萬t，按照2013年的全國總耕地面積12 171.59萬hm2計算，2013年化肥的使用強度平均每公頃485.71 kg[14]，遠遠超過發達國家設置的225 kg/hm2的安全標準。同樣，農藥和地膜等投入量亦是驚人，2013年的全國農藥使用量為180.19萬t，合14.8 kg/hm2，地膜使用量為136.18萬t，農用塑料薄膜使用量249.32萬t，分別合11.19、20.48 kg/hm2。隨著畜禽集約化養殖的不斷提高，養殖業與種植業日益分離，集中產生和排放的畜禽糞尿無法在周圍土地上消化，造成了環境的嚴重污染。2010年《全國第一次污染源普查公報》顯示，畜禽飼養業的污染排放已經成為中國最重要的農業面源污染源之一[15，16]。

2.2 農村生活污染快速增長

中國城鎮化水平總體較低，尤其是廣大小城鎮和鄉村聚居點，缺少相對規范的規劃，基礎設施不完善。據測算，每年農村產生90多億t生活污水和2.8億t的生活垃圾[17]。而全國約4萬個鄉鎮和近60萬個行政村中，絕大部分沒有建設必要的污染防治設施。如此大量的農村生活垃圾和生活污水隨意排放，臟亂差現象嚴重，不但造成土壤、水體污染，還會影響城鎮衛生，對居民健康產生嚴重威脅。此外，大量的農田廢棄物，如秸稈等被焚燒或廢置于河湖溝渠或道路兩側，既浪費了大量資源，又污染了大氣和水體。從本質上看，農村生活污染物的來源主要有兩個渠道：第一，外部輸入型生活污染物。是指來源于農村以外的、非農業的生產生活用品，經農村居民消費后產生的廢棄物；第二，內部自產型生活污染物。是指來源于農業的生活用品，經農村居民消費后產生的生活污染物[13]。在農村城鎮化進程中，居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生產生活方式發生了較大轉變，兩類污染物的排放呈快速增長的趨勢。

2.3 非農產業污染嚴重

在農村城鎮化發展進程中，必然伴隨著越來越多的非農產業發展，以消化轉移到城鎮的農村勞動力。在中小城鎮，非農產業的污染集中體現在兩個方面：首先是鄉鎮工業企業的污染。多數鄉鎮企業規模較小、數量眾多、布局分散，還處在技術層次較低、粗放式經營的水平上，基本沒有污染防治設施。尤其是一些污染嚴重的產業，如造紙、化工、水泥、陶瓷、采礦業等，給農村環境造成了巨大的危害。有資料表明，近年來鄉鎮工業化學需氧量、粉塵和固體廢物排放量占全國工業污染物排放總量的比重均接近或超過50%[18，19]。其次是城市轉移過來的工業和生活污染。近年來，城市工業企業逐漸遷往郊區和農村，這也給農村的大氣、水、土壤等環境造成了破壞。另外，目前中國一般將城市的生活垃圾衛生填埋作為基本處理方式，許多垃圾填埋場都選擇設立在郊區和農村，由于許多垃圾填埋場不能完全達到衛生填埋要求，生活垃圾直接進入環境，造成二次污染。隨著農村旅游業的興起，人文景觀和娛樂設施開發造成的生態破壞，旅游帶來的生活污染和交通污染，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農村環境[20]。

3 結論

農村城鎮化建設是當前社會經濟發展的大勢，已上升為國家戰略。在農村城鎮化進程中，正確認識并妥善解決城鎮化伴隨的環境污染問題，成為農村城鎮化建設成敗的關鍵點之一。農村城鎮化進程中產生的環境污染問題，本質上是農村環境對農村城鎮化進程中物質代謝模式變化產生的響應。當然，影響農村物質代謝模式變化的因素錯綜復雜，既受農村資源環境條件的約束，更受社會經濟政策的影響，也有人為因素在內。社會化大生產的發展需求，使得恢復傳統“自給自足”的小農自然經濟社會成為不可能的選擇。只有在現代農村社會生產、生活模式基礎上，梳理當前農村地區物質代謝過程，分析環境污染的產生環節與原因，在充分考慮本地資源環境承載力的基礎上，發展農村區域循環經濟，規劃建設循環型生態城鎮，構建農村地區涵蓋農業生產、居民生活、非農產業的全社會物質閉路循環代謝模式，才能夠從本質上解決農村城鎮化進程中的環境問題，促進社會經濟可持續健康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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