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鹿原》,在心里一直有個地方,永久珍藏……
一頂茅盾文學獎的桂冠,將關中才子陳忠實頭頂罩上光環。這部50萬字的文學巨著,既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峰,更是一座神秘雄奇的險峰。它不單激活了藝術家與之攀緣的激情,同時也為藝術家挑戰再創作提供了無限的可能性。繼秦腔、話劇、舞劇、電影、電視劇面世之后,2016年5月21日-23日,陜西省文化廳出品、北京新蟬戲劇中心制作、西安音樂學院版歌劇《白鹿原》在西安人民劇院首演。
歌劇《白鹿原》作曲/編劇程大兆,導演易立明,舞美設計丁丁/王威,燈光設計鄧文,服裝設計鐘梅;聲樂指導韋福根,合唱指揮魏征,侯頡執棒西安音樂學院交響樂團/合唱團。首輪三場演出兩個組別,小娥(女高音)、黑娃(男高音)、鹿三(男中音)、白嘉軒(男低音)、白孝文(男高音)五個主要角色,5月21日、23日由特邀演員陳藝寶、王傳越、孫礫、趙明、王澤南擔綱,5月22日由本地演員東青、邢立珂、朱振濤、孫鏡軒、蔡占科挑梁;趙一巒/郭龍、許雷、李亞東、宋委分飾鹿兆鵬、鹿子霖、狗蛋、女巫。
原本陳忠實和程大兆有約在先,他一定會來聽歌劇《白鹿原》首演。誰料這個“新生兒”即將呱呱墜地初放啼聲,陳忠實匆匆離世駕鶴西行,他失約了!程大兆內心悲慟神色愴然,這件事成為所有情系《白鹿原》的文藝從業者與愛好者永遠無法釋懷的憾事,無形中又為歌劇首演平添幾多悲劇色彩……
誰愿接手編劇?你!
第十一屆中國藝術節將于2016年金秋時節在古城西安盛大開幕,陜西省文化廳作為承辦活動的東道主,愿“集全國之智、舉全省之力”將其辦成富有中國文化氣派、西部獨特風采、陜西人文歷史情懷的高水平藝術節。毫無疑問,《白鹿原》堪為最具地域特色的文化標志。這部享有盛譽的文學巨著,在秦腔、話劇、影視作品的基礎上,有無可能再向藝術尖端領域發起最新一輪沖擊?
原籍山東生于陜西的程大兆,第一時間接到“軍令狀”,寫一部歌劇《白鹿原》,好比干自個兒家的活兒,責無旁貸義不容辭。這位新中國的同齡人,曾創作過一大批深受好評影響廣遠的音樂作品。《白鹿原》之于程大兆,更具有一種天然機緣與靈性通感。音樂素材全在心里儲存經年,下筆神助源源不斷,莫問題。問題是,誰來寫腳本?
委約方對創作者表示最大限度的信任,并放手給予其最大限度的自由。誰來寫腳本?你是作曲你去找你來定。在西安、北京轉了一圈,編劇竟然找不到定不了,誰都怕“上”《白鹿原》。有些大腕編劇說,這部小說不適合搞歌劇。已無退路的作曲家,咬牙跺腳掄胳膊,自己干。程大兆被“逼”上《白鹿原》接受全新的挑戰,第一次將編劇與作曲攬于一身。從被動到主動再到能動,應該說反倒成就了一樁好事、美事。
第一次將編劇作曲攬于一身的程大兆,在戲劇結構與音樂布局上,深思熟慮匠心獨運。
原著既是起點又是終點,程大兆以此為基調,從作曲家角度入手的歌劇文本,非常自然地全面貫注歌劇思維。在“筆法”與“語法”上,歌劇《白鹿原》文本和譜本,力求同聲相契融匯貫通,高度統一慧然天成。有效規避了某些歌劇的文本作者與音樂作者因藝術理想與審美情趣的差異而出現“兩層皮”或“不搭調”的常規問題。
在文本寫作中,歌劇與同名話劇、舞劇面臨同樣的問題:一部50萬字的文學巨著,如何演化為兩三小時的藝術作品?歌劇藝術具有拙于敘事、長于抒情的自身特征,突出愛情這條主線不失為一條捷徑。
原著最受關注也備遭爭議的章節,著墨于“娥娃之戀”與“宗法族規”的強烈沖突,應該再次濃墨重彩點亮歌劇的“戲眼”。同話劇舞劇明顯不同的是,“白鹿原上最好的長工”鹿三,在歌劇中這個人物得到合理合度的強化。他身上凝聚著關中農民深入骨髓融于血脈的人性特質,他是宗法族規、倫理道德堅定的操守者與忠實的捍衛者,絕不允許兒子的犯上作亂叛逆行為。他狠心手刃兒媳,在得知鹿家骨血就此喪生后,神智迷亂瘋癲癡狂,在白鹿原上如孤魂野鬼般游蕩漂泊。
原著中白嘉軒的對立面鹿子霖,所有針對族長的陰謀損招,在歌劇中最大程度被弱化淡化。他說的話、做的事,原封不動“移栽”到族長繼承者白孝文頭上,“這話嘛得睡、下、說!”自家長子酒醉亂性逞強作孽,似被鹿家掌門附體顯靈。
第一次將編劇作曲攬于一身的程大兆,在遣詞造句與文學特性上,推敲不夠講究不足。
全劇有大量對話式的宣敘與獨白式的詠嘆。一幕一場開始,合唱的中心詞“抓住他/殺死他”,小娥則反復唱“我怕……我要死了……我害了你”。基本都采用口語化、生活化的文辭,這就勢必影響到音樂線條的走向與流速。一幕二場的重唱與合唱:“追兵走了/鳥兒在歌唱/太陽出來了/我們自由了;我們自由了/回家/我們要回到自己的家/回到鹿鳴花香的白鹿原。”這段文辭和接下來的二重唱《我也有了家》,最富情感、最有美感,心象意境互感照應,情景交融動人心弦。
千萬別認為寫白鹿原農民那些事兒,文辭粗陋直白一些沒關系。實際上,關中地區傳統文化積淀深厚,鄉村中不乏耕讀世家書香門第。關中方言也比其他地區更多斯文氣息。況且,這畢竟是歌劇,那些口語化、生活化的文辭,理應得到音樂化、藝術化的提煉與提升,使之更具文采與詩意。
在經典歌劇《尼伯龍根的指環》里,齊格弗里德自幼生長在原始森林。經瓦格納精心“調教”,這個未讀書不識字的野孩子,開口成章文理兼通,如“你的笑容帶著寒意,冷冷的火熱的爐膛”,又如“在這肅穆荒涼的高地,是什么沉睡在蔥蘢的樹蔭里?”凡此種種不一而足。雖舉中文意譯為例,但瓦格納歌劇的德語原文,非常講究古體文意韻律,他寫作的所有劇詞,無不文采飛揚詩意盎然。
程大兆的優勢著重體現于音樂寫作,該劇器樂聲樂不乏精彩篇章。尤其是重唱與合唱,寫得頗見功力效果顯著。作曲家將西方現代技法與中國表現方式有機結合,無論聲樂部分還是器樂章節,關中地域民謠素材的血親母本隱性基因,隨處顯露依稀可辨。作曲家并未輕車熟路原封套用,而是獨辟蹊徑引人入勝。那些同宮變宮調式交替調性轉換,想法明確手法高妙。用兼備戲劇性與抒情性的“語匯”,講述故事、塑造人物。在其精心布局自然生動的音樂中,小娥、黑娃和鹿三、孝文等角色,形象豐滿栩栩如生。小娥主唱的《天上的星兒》可謂全劇主題曲,在二三幕中反復出現。普通觀眾聽著順耳動心,演出結束基本都能哼上一曲。序曲與二幕場景間奏曲,敘事抒情周到顧全,別具一格感心動耳。既突出關中地域特性音調的鮮明特色,又講求推陳出新的獨特意韻。
誰來舉力出招?我!
易立明,2007年在北京人藝林兆華導演的話劇《白鹿原》中擔任舞美設計,2016年為歌劇《白鹿原》出任導演并全盤掌控全劇制作。他有意識拒絕帶給觀眾歌劇與話劇似曾相識的雷同之感,堅持繞開老路回避套路,要讓觀眾從歌劇《白鹿原》中獲得全新的視覺審美體驗。
曾經跟隨陳忠實兩上白鹿原實地采風考察,那里的歷史文化風土人情建筑風格,易立明看在眼里記在心里。這一次在歌劇舞臺上,采用了現代與傳統、寫實與寫意、動態與靜態、活化與固化,有機結合相輔相成的形式手法。舞臺上高度寫實性又高度藝術化的呈現,順勢瞬時將觀眾引上想象中或記憶中的白鹿原。
那晚走進人民劇院,第一眼恍若來到電影院。現代多媒體精心設計巧妙運用,帶給我們全新的劇場觀演感受。滿鋪巨幅紗幕將舞臺口全部遮蔽覆蓋。金色麥浪隨風搖曳翻波卷浪,天空陰沉流云浮動變幻莫測。真假虛實聲畫光影,濃墨重彩身臨其境。歌劇《白鹿原》,從劇名到人名,一屏一屏交替更疊,簡直和看電影毫無二致。一方紗幕萬千氣象,暮色蒼茫、夜色深濃,晨曦初照、晴空朗然,傾盆大雨如注、漫天飛雪飄舞……
歌劇《白鹿原》分為三幕,場景變化卻相當頻繁。所有場景基本都是夜景,只有小娥與黑娃棲身的寒窯窗口透出橙色燈光,有溫度有色彩,為深重壓抑的悲劇透射幾許暖意。
大幕開啟,“實景”再現。一景,古樸莊重的祠堂肅穆森嚴,白姓族長在這里,帶領村民背誦鄉約;二景,破敗不堪的窯院凄清寥落,黑娃媳婦在這里,绱鞋縫衣數星星,相思愛人、遭受凌辱,香消玉殞、命喪九泉。這堂景非常寫實,陳忠實書里描述的“窯門上方有一個透風的小小天窗”,竟然原封原樣還原舞臺。那種極具特征的泥水沖刷沉積,形成丘陵溝壑縱橫交錯的典型地貌,簡直就是“全仿真”的黃土塬。
全劇還有幾個場景,感天動地觸目驚心。一是焚燒小娥骸骨的熊熊火焰紅透了天,一是祭拜小娥亡靈的紛紛雪花覆蓋了地,這些動態的場景營造出強大的視覺沖擊力,非常震撼。最后一景,那座驅鬼鎮邪的六棱磚塔拔地而起,“豎立在黑娃和小娥住過的窯垴上”,六棱喻示白鹿原的東西南北和天上地下六個方位,塔身側面雙雙相對的雕刻,既象征著“日月正氣”,又代表著“白鹿相傳”。小娥和黑娃,在這里神靈相交魂魄團圓,互訴衷腸終得安息。在歌劇尾聲中,六棱磚塔轟然倒塌;一片深濃墨黑的背景上,無數彩蝶翻飛追逐斑斕絢麗;秦腔花臉聲若洪鐘,星河浩瀚光耀夜空。
在話劇、舞劇里重要的一場“戲中戲”,小娥受鹿子霖威逼脅迫前去勾引族長之子。這場戲在歌劇里有了另一種處理。古色古香精巧玲瓏的小戲臺,這回既不像書里安排的劉秀和村姑調情狎昵打情罵俏的秦腔折子戲《走南陽》,也不似舞劇里采用的蕩氣回腸撕心裂肺的秦腔代表作《周仁回府》,而是上演了一出關中地區最接地氣、最聚人氣的碗碗腔,而戲碼也換上了“人面桃花”的《借水》。臺上小旦情意纏綿鶯啼婉轉,帶出絲絲縷縷的情色意味,臺下酩酊大醉的白孝文被撩撥得情不自禁色膽如天。
第三幕節奏推進略顯拖沓散亂,小娥亡靈三次從塔后閃出,前兩次基本無所作為,有何意義?全劇結尾的幾處細節也有某些失當,如此這般再二再三也容易給觀眾造成心理的偏差與錯覺。
從舞臺呈現的方方面面,可以看出導演對編劇作曲、對音樂和演員的那份應有的尊重。在角色與歌隊演唱時,即便是群眾場面,易立明也未做大的形體設計或板塊調度。這部歌劇雖也引進了陜西地方民間社火,花花綠綠紅紅火火,但其無非只是起到點染色彩渲染氣氛的有限功能,用得相當節制有度,絲毫不會奪人眼目搶占戲份。這種基本保持的靜態處理,可以讓小娥、黑娃、鹿三們節省體力、凝聚神智,全力以赴完成角色塑造;重點是可以讓觀眾全神貫注地聆聽,絕對不會被音樂之外的東西干擾視聽。歌劇《白鹿原》也因此而特別彰顯出歌劇的本色。
誰為第一主角?他!
中央歌劇院女高音陳藝寶,形貌豐姿聲音造型完全符合女一號的角色需要,她先天條件優越,專業技術扎實。小娥詠嘆調《何時才能見到你》,小娥與鹿三的二重唱《我為救黑娃委身孝文》,小娥魂靈的詠嘆調《凜冽北風吹散了我的家》等,所有唱段都有一定的藝術質量。因文本緣由,這個角色在性格上雖還不夠鮮明,柔弱有余而剛烈不足,陳藝寶卻下足功夫,傾力用心刻畫人物,表現出小娥的倔強與不甘,使其富于應有的強度硬度與內在張力。
在歌劇《白鹿原》之前,陳藝寶可能從未擔綱過中國原創歌劇的女一號。田小娥讓陳藝寶實現其歌劇舞臺實踐一次全新的突破與跨越,青年女高音歌唱家由此站在一個更高的臺階,自由發揮出自身潛能與才華實力。一個新的舞臺角色、新的藝術形象,從此誕生塑造完成。《天上的星兒》等民謠風格的唱段,在音色上可以做些調整,演唱更親切自然一些。無需全都滿宮滿調繃足了勁,有時韻味比音量更重要。她如有更多實戰演練的機會與熟能生巧的經驗,歌劇舞臺上的田小娥將會更加豐美動人。
王傳越,應該是黑娃的最佳人選。他本身具有純樸仁厚的氣質,這一點,從國家大劇院2011年版《趙氏孤兒》的韓厥將軍已有表現。如今青年男高音已然躍升為國內重要聲樂比賽“大滿貫”得主、中外多部歌劇的頭牌生角。美聲可與張立萍同臺,在《茶花女》擔綱阿爾弗雷多;民聲可與黃華麗聯袂,在《天下黃河》挑梁冼星海。曾于2015年歌劇《白鹿原》音樂會版飾演黑娃,這回他比初學乍練的陳藝寶,表演明顯更加自然自信。
在讀文本時,原先二幕五場《黃河的水你何時能把黑娃洗濯蕩滌》、三幕七場《怎能解開這心中的憂慮》、八場《黑娃無顏來見你》,黑娃的三大段詠嘆調分屬三個場景,現在全部捆綁集中在第三幕的“刑場”上。這是對男高音演唱的功力、能力與體力、實力超高難度的挑戰。王傳越不負眾望,在首輪公演之夜,傾盡全力高質量地完成了黑娃的三大段詠嘆調,基本未出明顯閃失。希望男高音在塑造角色上,再多推敲捉摸。黑娃不僅勇敢俠義,還有些粗魯莽撞。王傳越的演繹過于理性含蓄,缺少些人物天性本真的魅力光彩。
“白鹿原上最好的長工”,這個人物在歌劇中占有的分量超過其他藝術門類作品。鹿三代表著傳統道義的維護者、權勢的效忠者,他的愚忠、愚昧、愚蠢,自有其思想行為的邏輯性與合理性。中國歌劇表演隊伍中的新銳翹楚孫礫,在這一代青年男中音歌唱家里,他是表演實踐最早、主演劇目最多、擁有嘉譽最高的領軍人物。音樂會版演出時,唯有他的鹿三,從頭到尾脫譜進入角色化表演。舞臺版的鹿三,更是神形兼備神氣活現。“我這是哪輩子作下的孽,今生得到如此的償還”,老實人的怨惱羞慚;“這不孝的子孫啊,真想一刀把你殺!”忠厚者的憤懣暴戾;“你快快離開這個家”,怒不可遏的痛斥驅逐,“我要殺了她”,悲痛欲絕的神智迷亂……孫礫的表演極富層次與張力,他的肢體語言,他的聲音造型,全在人物里頭。鹿三,簡直被他演神了、演活了。
滿臺演員,孫礫的表演最成熟、最到位、最出彩,專家觀眾眾口交贊。真是好演員,唱功過硬,戲份十足。鹿三的風頭甚至蓋過了小娥和黑娃,太棒了!有人甚至言稱,在這部歌劇中,鹿三似乎已然升成第一主角。有人附議提出,可否能像《弄臣》,立男中音為第一主角,實力超群表演出色的男中音,怎么就不能當一號掛頭牌?
無獨有偶,另一組朱振濤飾演的鹿三也相對突出。這位西安音樂學院青年教師畢業于意大利帕爾瑪皇家音樂學院,曾在帕爾瑪皇家歌劇院、薩爾索瑪喬歌劇院、特列維索歌劇院和國家大劇院主演過《費加羅的婚禮》《弄臣》《安德烈·謝尼埃》《游吟詩人》等經典歌劇。同為西安音樂學院青年教師的旅意青年女高音歌唱家東青飾演小娥,她是西安音樂學院、意大利曼托瓦音樂學院雙碩士,曾在意大利主演歌劇《女人心》《費加羅的婚禮》《羅密歐與朱麗葉》等西方歌劇。兩位“海歸”歌唱家都是回國后首次出演中國原創歌劇。在演唱上,他們的實力與能力毋庸置疑。在表演上,還需繼續磨礪。無論唱過演過多少部經典歌劇,費加羅“變身”鹿三,朱麗葉“易容”小娥,這都需要一個時間與實踐的過程。
西安音樂學院有了主演陣容和演出班底,舉力撐起歌劇《白鹿原》一片天便指日可待。侯頡執棒西安音樂學院交響樂團與青歌賽金獎得主西安音樂學院合唱團,這個“非職業歌劇表演團體”的新生力量也讓我們歡欣鼓舞,看到歌劇在校園里催生萌芽、開花結果的美好前景。
從2015年12月15、16日音樂會版,到2016年5月21日-23日的舞臺全版,我們聽到、看到的《白鹿原》,應該是近年中國原創歌劇中在藝術質量與歌劇質感上相對突出、且富有思想深度與情感濃度的一部力作。6月22日、23日,該劇將揮師北上在北京天橋藝術中心大劇場與首都觀眾見面。“天上的星兒亮晶晶,那是仙女點亮的燈……”陳忠實先生您聽到了嗎?愿這感心動耳的管弦聲歌,伴您靈魂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