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里

陳珍珍

大概已不會有人再想起，那塊用籬笆圍成的小小的長方形菜地。那是曾祖母的菜地。

思緒如藤蔓般瘋長，漸漸攀上了菜地旁的籬笆，也攀上了塵封的記憶，我輕輕將它們撩開，幼時的記憶已然重臨我的心頭……

就在那里，在那個偏僻的鄉間，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一個籬笆圍成的菜地。曾祖母的籬笆是用竹片扎成的。一根根汲取了溫暖陽光、有著和太陽一樣光澤和顏色的竹片錯落有致地扎在土里，秸稈搓成的繩上下細細地綁著，簡單又整潔。最妙的就是籬笆上那扇小小的門了，也不知心靈手巧的曾祖母是如何安上的，年幼的我只覺得這扇門是那么有趣，打開門“咿咿呀呀”地響，就像是訴說著鄉間獨有的自然魅力。

的確，籬笆是最富有情趣的。敦實堅固的土墻，誠然是最具安全感的防線，但難免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錯綜纏繞的鐵絲網，自然是讓人難以靠近，但難免給人一種“拒人以千里之外”的陌生感；“青山修竹矮籬笆，仿佛林泉隱者家”，這樣的恬淡，也唯有籬笆了。

早春的冷到底是有限的。籬間的牽牛花不知何時攀上了籬笆，一只只蝴蝶在花木間輕歌曼舞。這些鮮花與蝴蝶，帶來了整片春天。

春天的菜園是一曲忙碌的歌謠。青草兒長起來，樹葉兒發起來，在那個不冷不熱的春天，休養了一冬天的菜地早已是“蓄勢待發”。不必再刻意地搭個藤架，籬笆就已是現成的長廊。曾祖母在籬間點上幾許瓜種，就等幾陣春雨，幾聲驚雷過后，籬內籬外，一層綠茸茸的漣漪便如春波駘蕩。

夏天在籬笆上悄然編織著，編織夏天的自然是那些精力旺盛的藤蔓。一切都在肆意生長著，窸窸窣窣，片刻不息。仲夏夜里，曾祖母半倚在樹蔭下的藤椅上，一個個神話傳說在她的心中涌動，從她的嘴里冒出來。當我聽得有些疲倦時，便一骨碌爬起身來，躲在菜園里自尋樂趣。偶然在黑暗中發現了蝸牛，我好奇地打量著它。它爬得是那樣慢，仿佛等它爬完這段路，夏夜也將過去，甚至整個夏天也將過去了。

的確，秋天的風漸漸驅走了夏日的熱。青草兒黃了，樹葉兒落了，在那個不冷不熱的秋天，我走出了這架籬笆圍成的小小菜地，和父母來到了異地他鄉。

轉眼時光飛逝，小院旁的菜地已不知經歷了多少個春秋，想來也早已荒廢了吧。唯有那道龜裂的籬笆，依然還靜靜地生長在鄉間，流淌著那一抹濃釅的鄉情。

如今，曾祖母也老了，老得再也理不動那塊小小的菜地，不得不向時光“妥協”。又是一個恬淡的黃昏，她靜靜地靠在藤椅上，望著窗外。我想，就在那里，一定是生長著籬笆的地方。

（指導教師：王麗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