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群
上世紀60年代的最后一年,我終于從地質學校畢業了。因為“文化大革命”,本來應該七八月份畢業,卻拖到了11月。還是因為“文化大革命”,本來畢業后的編制身份應該是干部,卻成了工人。
我學的是地球物理探礦。這個專業是利用電和磁的原理,通過儀器探測地下所埋藏的金屬礦藏。我們物探組十幾個人,只有兩個人不是學校畢業的,工作起來除他倆外,其他人不分干部還是工人。
地質工作是艱苦的,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在野外,遠離家人,整天和大山為伴,風餐露宿。
1971年,我和她結婚了。1972年,兒子降生了。有了妻兒就有了牽掛。在野外時會經常想念他們,吃好沒有,睡好沒有,生病沒有?一次,兒子真的有病了。無奈之下妻給我發了電報。當我收到電報時,兒子已經病好幾天了。從那時起,我就想調離地質隊。不能讓妻一個人受苦受累。我去找領導,領導不同意。他說,你是學校畢業的,放走了你,不干地質了,學校不是白培養你了嗎?另外,不光你要走,還有不少人也要走。如果放你走了,其他人怎么辦?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每隔一段時間我就去找領導一次。經過了近一年的時間,領導終于同意我走了。但有一個條件,不能單調,要對調。即找一個人對換,我走他來,地質隊不能少人。不是地質學校畢業的也行,但歲數不能大。雖然這樣,我也高興。于是就千方百計找人,看誰愿意到我們地質隊來。那人當然得在我家住的地方找。誰愿意上我們這來呢?經過努力,這個人終于找到了。知道他愿意和我對調,我高興得心都直跳,好像抓到了一只好看的小鳥,生怕它再飛了。我對他說,你只管等著,一切手續都我來辦。可是,在即將辦成之際,這個人卻變卦了,不想到我們地質隊來了。
在我苦惱之時,我們地質隊主管勞資的一位同志向我推薦了一個人。他說,咱們地質隊沒搬家時,那人曾表示愿意到咱們地質隊來。他告訴了我那個人的工作單位。我喜出望外,馬上用信和那人聯系。那人很快就回信了,表示愿意和我對調。
那時調轉工作手續非常繁瑣,單位、主管局、批準機關都得簽署意見并蓋章。我們地質隊和那人所在地(即我家住的縣城)遠隔數百里。我們地質隊的主管單位和批準機關遠在省城。兩份對調表通過郵局寄來寄去,歷時半年多。那天,我終于拿到了蓋有6個大紅印章的對調表,調離成功了!我激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迅速地到地質隊有關部門簽署意見。而后,急切地登上了回家的路。
回到家鄉的縣城,我先在商業的某公司上班。4年后,又調到物資系統的燃料公司。但我不在公司上班,在其下屬的一個煤場。煤場負責煤炭的進銷。進煤時,沒有專門的卸煤工,都是我們自己干。一天,我在車上和另外兩個人往下卸煤。父親在馬路上走,可能看見了我在卸煤?;丶液笥悬c生氣地對母親說,念了一回中專,還拿一個鐵鍬卸煤。這話是我回家時母親給我說的。我聽了,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咱是念了中專,按原來的規定,大中專學生畢業后都是國家干部,誰讓咱趕上“文化大革命”了。不是干部,工人就得干活。
1982年的一天,忘記是怎么知道的了,我們地質學校畢業的同學都恢復了干部編制,一些同學都當上了工程師或者地質師。這消息讓我高興。雖然我改了行,但中專畢業是事實。我找到局里有關人員,得知確有此事,上面下發了文件,像我這樣的也在恢復之列。于是,經過檔案審查,我的編制由工人改為了干部??墒?,雖然身份是干部了,但一時沒有干部的工作安排給我。
忽一日,聽說某公司的女會計因“超生”被停止工作。讓誰來接替她呢?局領導想到了剛剛恢復干部身份的我,讓我去做那個公司的會計。局長找我談話,我說我也不會會計呀!他說你父親不是會計么,讓他來教你。是的,我父親確實是會計,并且在整個縣城是比較知名的會計。局里讓我當會計,我當然高興。雖然我不會會計,但有父親做后盾,我還怕什么?
會計必須會打算盤。我先跟父親學習打算盤。算盤基本上會了,接著學習“做傳票”,即把所發生的資金往來按科目列入會計憑證。會計科目有兩大類,一是資金來源,二是資金占用?!白鰝髌薄钡幕驹瓌t是:不同類科目同增同減,同類科目有增有減。必須弄準確哪些科目是資金來源,哪些科目是資金占用……
為了做好會計工作,我真的下了不少功夫。結果,我竟把那十幾個人的公司的會計工作做得不錯。每月及時做出盈虧等會計報表,交給經理,上報局里。后來,我調入國家機關。領導知道我做過會計,在原會計退休以后,竟讓接替他兼任了機關會計。
從工人到干部編制的糾正,使我想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黨中央撥亂反正,一切工作都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做會計工作使我感到從不會到會,真的是世上無難事,只要有心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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