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很啰嗦

崔立

他出差三天。

她說：“我今天當了回女漢子，單位的打印機沒墨了，事情又急，大下雨天，我一大早在外面去找取墨盒的地方，全身濕透了。”

她說：“咨詢客服查不到電話，只給了個地址，我讓司機開車來拿，結果遇到修路，我自己來回走了20分鐘。”

她說：“去了，墨盒弄丟了，本來一個人幫我找，后來我真的火了，六個人幫我找，終于找到了。”

她還說：“我已經(jīng)被弄瘋了，以致跑到馬路上，我居然把紅燈當成了綠燈，一路過了馬路，四條道四輛車齊刷刷地減速停在我面前。”

聽到這，他心里顫了一下，特別是當她講到，四輛車齊刷刷在她面前停住。他的眼前，瞬時就跳出一個很危險的場景。那場景，讓他害怕。

他當即從推杯換盞的火熱飯局里走出來，在走廊里給她發(fā)微信。

他說：“你能不能不要這么著急呀。你們單位不能打印，可以去我單位打印啊，你走過來也不遠，我和同事打個招呼就可以。”

她說：“是呀是呀，我也是忙忘了，其實我們樓上的公司，也是可以打印的，太忙了，忘記了。”

他說：“還有啊，你過馬路，能不能鎮(zhèn)定一點、認真一點啊，這闖紅燈可不是開玩笑的，安全知道嗎？你這么大的人了，還是要注意安全的啊。”

她說：“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啊。放心吧，下次不會了，不會了……”

他回來，迫不及待地要見她。她還以為有什么大事。

在肯德基里面對面坐著，他問她想吃什么？她說：“不要。”她說：“你這么著急，有什么事嗎？”

他說：“我是想和你談談，安全的事，回來的路上，我還在想這個問題，你知道當時有多危險嗎？車輛疾馳，你這樣毛毛躁躁沖進了馬路，那些車輛還好控制了車速，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她看著他，說：“你好啰嗦。”

她說：“放心吧，我以后會看好的。”

他說：“對，還有還有，以后哪怕是碰到再急的事，也要給自己停頓個半分鐘，考慮一下，你說這事再急，也不差這一點兒時間，想想說不定就有好的辦法呢。”

她說：“對，對，你說的都對。聽你的，好不好？”

她笑了。

他也笑，但臉上還蒙了一層凝重，還有不安。

又一天，他和她一起在外面吃飯。吃著飯，聊著天，不知怎么地，聊著聊著突然又扯到了那個闖紅燈的話題。

他說：“一想起你那天的事啊，我還是有些后怕，你知道當時有多危險嗎？明明是紅燈，你看成了綠燈，然后有車在疾馳，你不管不顧地就往車道里闖。”他還說：“你知道這樣子有多危險嗎？你知道……”

她不自覺地打斷了他，她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說過好幾遍了，你什么時候變這么啰嗦了……”

他說：“對不起，我是很啰嗦。但是，我可以啰嗦許多遍，但如果闖紅燈，也許只有這么一次，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說著話，眼圈不自覺地就紅了。

她想說他，嘴張了張，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心頭悄然升起一股暖流。

（摘自《羊城晚報》2016年8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