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州寫意

瀟賀古道

鹽、絲綢、松香和馬匹

都是很明亮的物體

它們選擇從瀟賀古道揮師出海

從此，古道如燈

明亮在天地之間

明亮在人們跋涉追夢的心里

鹽，無論怎樣的旅途都保持本色

依然瀟灑，依然眨巴著眼睛

讀著一些關于向晚的詩句

絲綢，綰著千年的月光和繁華

纏綿不止

松香，這琥珀的精靈

它認為語言是一種累贅，一路上

不喜歡開口說話

馬匹，在挑夫的慫恿下

激情微醺地丈量

瀟水與賀江守望的黃昏

看官，我來自于瀟水西岸

這是千百年后我對瀟賀古道當年存活的一種臆想

想著想著，秋風又起了

身邊的日子，如落葉紛飛

落葉展開的寒光，籠罩著我單薄的身軀

我一直向前，義無反顧

我知道，我的前身就是這古道上的馬匹

注定一生都要這樣行走

行走，多么美好的詞語和意境

在遠方的遠方，一定有溫暖的光亮

一定有美人盈杯的歡暢

香夢沉酣的故鄉

客家圍屋

客家人的鄉愁

長在外圓內方的的圍屋里

圍屋里的男人

喜歡泡茶，喜歡喝酒

喜歡唱山歌，唱月光

喜歡在墻上滯留的槍眼里觀察外面的世界

茶是故鄉濃

酒是故鄉醇

是他們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圍屋里的女人

除了相夫教子，操持家務

喜歡在季節接軌的地方種植時令蔬菜

她們勞作時揮汗如雨

如雨的汗水里疊著香氣

這香氣迷人啊，更能夠搭建云梯

她們要讓自己的男人站在更高處

——望鄉

在賀州，客家圍屋恬淡、靜美地佇立鄉野

我曾無數次閱讀圍屋的形象

慢慢地，讀出了一些在風暴中隱藏的血淚

客家圍屋，圍的是平安，是規矩

是遷徙的心境

是生生不息源遠流長的生命滋味

秀水

秀水，是一個村莊的名字

它還有一個名字叫狀元村

由水樓、安福、八房、石余四個自然村組成

當然，組成秀水的，還有蔓延在

漢唐風骨里纖塵不染的綠

盡管歷史已不再那么一清二楚

但上至皇帝下到知縣賜封、賀贈的匾額依然健在

且匾款花式各異、琳瑯滿目

詞作家邱有源說，秀水真的很秀

行走秀水，光陰于瞬間嬗變成潺潺溪水

與我挽手同行

云在水中追逐魚群

魚在水中吸食著我的影子

風很輕，輕得像我的詩歌

花正艷，燦爛到極致

快慰人生莫過于此，匆忙的腳步

喧囂的街市，嘈雜的心靈

都會在這里一一消弭

人心的貪婪總是在所難免

我不是狀元，寫不出華麗蓋世的文辭

來的時候兩手空空

卻總想把秀水的秀色據為己有

這是一種多么可悲可嘆的想法啊

明知是錯

但還是要以詩人自居

以詩人的浪漫，找尋互為風景的理由錯下去

在秀水，秀峰兀立不語

灰墻黛瓦間，風不靜，心不止

古老的蝴蝶歌融于了時尚的主題

而我，也沿著古典的詞，開始了現代的造句

黃姚古鎮

當云朵從我的筆尖落下來的時候

我純棉的相思

也落在了黃姚古鎮

詩人谷禾走在我前面

咔咔咔用手機一陣狂拍，通過微信

把姚江安靜陪伴多年的夢境古鎮

甩給了熱鬧非凡的世界

在黃姚，我認識的青石板路平仄有韻

它們完整而不見傷口

在這南方的這片泥土中，盡職盡責

記憶著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方言

它們的記憶，歷經明、清、民國，直到現在

經得起歷史的考究

它們還要為古鎮的一切記憶下去

這也許是一種堅忍的愛吧

就像它們自己闊大的生命，誰也奪之不去

哪怕是殘酷的時間

花海在望，我見過的沒見過的那些花兒

一朵朵打開心扉

和熱愛生活的人們交談真善美

交談艱辛尋夢的歷程

我也不例外，俯身參與其中

我知道，我的行為是出于愛慕

愛慕的理由很簡單

我要在這里品味純凈和卑微的幸福

黃姚古鎮，我向往的去處

我渴望能夠把心和靈魂安放在古戲臺上

那樣，我就能夠擯棄憂郁的神情

成為這個春天最為醒目的角色

成為古鎮傳說的一部分

給周敦頤

濂溪先生

我是從你老家月巖過來的人

途經瀟賀古道，追逐你的身影

一路蹣跚來到桂嶺的

我不是過客

不想染著一身塵埃，與你擦肩

我看到你了，先生

在緘默不語的桂嶺衙府，在蓮塘以西

雨霧朦朧的早晨

你背負塵世傷感的涼意，仗劍起舞

劍指的方向，漂染夏天的氣息

蓮花冒雨次第開放

蓮葉下豎立的骨節，一根根中通外直

如你的性格，除了遼闊，沒有嘆息

蓮花的膚色，自有驚人的美艷

那絕對不是風中搖曳的童話

但又有誰知道

其美艷的內心，就是

人民不斷崇尚的謙卑與雅潔

我知道，人世間的山山水水

是不可以用來交換的

除了敬仰無法攀越的高度

我也想像你一樣，先生

——一生愛蓮，相看兩不厭

蝴蝶歌飛

我手指的方向，就是蝴蝶出沒的蓮山

從蓮山鎮到大蓮塘村

瑤家阿妹站在高高的山坡上

一個聲部疊著一個聲部地唱

蝴蝶歌，于花樹之間，撲閃著愛情的翅膀

蝴蝶歌飛，無論是開場還是落幕處

都是我前世今生的故鄉

在這里，歌聲把時光搖晃得溫軟而綿長

蝴蝶纏繞在女子的腰帶、頭帕上

有時也飛落在衣襟上

人是香的，蝴蝶是香的，歌聲也是香香的

蝴蝶歌飛，我站在風中飲風

蝴蝶歌里，走出披著華麗瑤繡的母親

她優雅地把月亮戴在腕間

月亮，母親一生至愛的銀手鐲

手鐲的內部，鑲嵌著蝴蝶翻飛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