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詞化的“墅”

【摘 要】本文從漢語常用詞語“別墅”的“墅”字使用情況分析入手，探討“墅”由不能構詞和不能獨立成詞的不自由語素逐漸轉變，產生新用法的現象，提出“墅”正處在詞化的過程中，未來的演變趨勢值得關注。

【關鍵詞】“墅”；不自由語素；詞化

中圖分類號：H0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12-0261-02

“別墅”的“墅”在漢語中的傳統地位是既不能自由構詞更不能獨立成詞的不自由語素，在組配功能上它僅能跟“別”組合構成“別墅”一個詞。可近幾年來這個頗受諸多條件制約的不自由語素卻掙脫各種束縛開始發力，它不僅突破了只能跟“別”語素組合的限制，進化出還能跟其他多個不同語素隨機搭配的構詞張力，繁衍出一批全新合成詞，使自己由定位、不自由語素向不定位、自由語素演變；同時，“墅”還由過去的不成詞語素跨進成詞語素的門檻，正越級向詞的行列邁進。“墅”現在很像蛹化蝶般正經歷著語法功能和語法地位的突破和蛻變，我們把這種正在進行著的嬗變稱之為“墅”的詞化。

先看“墅”進化出能跟“別”以外其他語素自由組合構成新合成詞的應用情況。例如：

例⑴“55-120平方米極致墅院洋房全城公開”；例⑵“墅院洋房新品已于8月1日正式認籌”；例⑶“生態城·金牌教育·墅級社區”；例⑷“70萬平擁山攬湖墅級社區”；例⑸“92-110平方米院落疊墅”；例⑹“160-440平方米城市山水豪墅”；例⑺“多層平墅傳承南山顯赫基因”；例⑻“首付45萬起住350平實景現墅”。

以上這些“墅”都突破了在漢語中的傳統用法。這些用例來自筆者對大連晚報2015年7、8兩個月部分報紙中部分用例的選取，它們還遠不是“墅”現實應用的全部。可僅就這8個具體用例我們就可非常清晰地看到：“墅”正由傳統的定位、不自由語素向不定位、自由語素演變。因為上述應用實例無可爭辯地告訴人們，“墅”已經向只能跟“別”語素組合構成“別墅”一個詞，且“墅”只定位于后不能出現在詞語前面位置上的傳統構詞模式揮手告別了。上述這些含“墅”新詞語中“墅”的結構位置既可在前也可在后，如其位置在前的例⑴-例⑷中的“墅院”、“墅級”，其位置在后的例⑸-例⑻中的“疊墅”、“豪墅”、“平墅”、“現墅”等等，個中的“墅”都完全改變了傳統的構詞功能并擴大了用法范疇，“墅”由是大大提升了自己的構詞張力，并因此催生出一批含“墅”新詞語。

接下來我們再看“墅”獨立成詞的使用情況。例如：

例⑼“拼進度的時候到了滴滴專車助你來搶墅”；例⑽“一畝地一棟墅”；例⑾“一生不足以盡賞其味驕傲的墅”；例⑿“1000平方米傳奇堡藏獨棟大墅”；例⒀“沒有田不叫墅”。

自例⑼-例⒀中的這些“墅”也來自大連晚報2015年7、8兩個月部分報紙中部分用例的摘錄，從具體的話語里截取它們最小的搭配組合分別是“搶墅”、“一棟墅”、“驕傲的墅”、“大墅”、“不叫墅（叫墅）”等等。在這些組合用例中的“墅”跟例⑴-例⑻中的“墅”在功能用法上截然不同。這當中最主要的區別在于例⑴-例⑻中的“墅院”、“墅級”、“疊墅”、“豪墅”、“平墅”、“現墅”中的“墅”不能單說、單用、單獨回答問題，更不能獨立作句子成分，且跟它們分別搭配組合的“～院”、“～級”、“疊～”、“豪～”、“平～”、“現～”等構詞成分也是如此，因此，它們在這樣的組合中都屬復合詞的構詞語素。而例⑼-例⒀中的“搶墅”、“一棟墅”、“驕傲的墅”、“大墅”、“不叫墅（叫墅）”中的這些“墅”卻可以單說、單用、單獨回答問題，且都能獨立作句子成分，而分別跟它們組合的“搶～”、“一棟～”、“驕傲的～”、“大～”、“不叫～”等構句成分也是如此，它們也都能單說、單用、單獨回答問題，也分別都能獨立作句子成分，因此，它們各自在這些個不同的組合中分別都屬短語或句子的構句詞語。比如，可以單獨回答問題的，如例⑼問：“滴滴專車助你來搶什么？”答：“搶墅。”如例⑽問：“一畝地，一棟什么？”答：“一棟墅。”如例⑾問：“驕傲的什么？”答：“驕傲的墅。”如例⑿問：“獨棟大什么？”答：“大墅。”如例⒀問“沒有田，不叫什么？”答：“不叫墅。”雖然這些回答目前讓人們聽起來還不是那么耳順，但它們畢竟可以單說、單用、單獨回答問題，也就是說，“墅”在這些例句中至少已取得了跟與自己搭配的其他詞語同等級的組配資質——詞的地位。還比如，這些“墅”在句中都可以獨立作句子成分，如例⑼中“搶墅”的“墅”是動詞“搶”的賓語，二者之間是動賓結構短語；如例⑽中“一棟墅”的“墅”是數量詞“一棟”修飾的中心語，二者之間是定中結構短語；如例⑾中“驕傲的墅”里的“墅”是形容詞“驕傲”修飾的中心語，二者之間也是定中結構短語；如例⑿中“大墅”的“墅”也是形容詞“大”修飾的中心語，二者之間也是定中結構短語；如例⒀中“不叫墅”的“墅”直接受動詞“叫”的支配，二者之間是動賓結構短語。由此可見，這些組合都是句法層面的結構搭配。句法層面結構搭配的基本要求就是它的最小組合體必須是詞，不能是小于詞的不成詞語素。而例⑼-例⒀中的“墅”及與其搭配的諸多對象恰都是在句法層面上的組合，“墅”在這些組合里毫無疑問都是以詞的身份與其他詞語構句的，或者說，至少“墅”是以臨時詞的身份在構句，否則，如果把“墅”看成是不成詞語素，那么從例⑼-例⒀中的這些搭配組合就違背了句法層面的搭配原則，成了違“法”組配，因為一個不成詞語素是沒有資格跟詞語級成分在句法層面進行對等搭配構句的。違背該搭配原則就會出現諸如以下這樣一些不成話的組合錯句，如“有一片大（森），生活著一群（猩）”、“這個人不喜歡（習），但工作還挺（奮）”、“張老師會說好幾種（語）”、“他熱愛（衛）工作”等不成話的錯誤組合（括號中的字都是不成詞語素，它們按順序應該分別組成“森林”、“猩猩”、“學習”、“勤奮”、“語言”、“警衛”等詞語以后才有資格分別跟它們前后的其他詞語進行句法層面的對等搭配）。“墅”之所以能在句法層面跟“搶”、“一棟”、“驕傲”、“大”、“叫”等動詞、形容詞、數量詞分別對等搭配使用，其能說得通的原理就是它已經或正在進化出詞的功能，或者說它至少臨時扮演了詞的角色，替代了一把詞的功能。可有誰能保證說原來不成詞的語素“墅”若臨時扮演詞角色的次數多了，替代詞的功能頻繁了，它就不會漸漸演變成一個真正獨立的詞呢？更何況這個充滿了活力的“墅”現正頻頻亮相動輒就扮演一把詞角色、替代一把詞功能。

以上的語言使用現狀和考察分析告訴我們，漢語中“別墅”的“墅”現在確實正在詞化。我們把“墅”的這種進化態勢稱之為詞化，是因為這種由語素級地位向詞語級地位的演進很類似學界通稱的語法化，但二者的重要區別在于語法化的對象一般都已經完成了由蛹化蝶的演變過程且結果多已定型，并已經被受眾廣泛接受和在實踐中普遍應用，而“墅”的身份演變則剛剛開始，它還遠沒有完成由蛹化蝶的演變過程，其結果也還沒有完成定型，就目前的使用情況看，它也還遠沒有被廣大受眾廣泛接受和普遍應用。也就是說，我們今天討論的關于“墅”的一些新的組合形式和用法它們雖然已經在媒體上見到諸多用例，但由于組合對象新，搭配用法新，身份地位新，所以人們接受起來也還或多或少地會感到有些不順暢，特別是當“墅”完全以詞的身份單獨跟別的詞語在句法層面對等搭配使用的時候；另外，“墅”的新用法目前的應用范圍也還多限于房地產廣告宣傳領域，即還遠沒有形成涵蓋全社會范圍的廣泛普及，故這些新用法的生命力還有待時間和實踐的雙重檢驗。因此，我們還將繼續密切跟蹤觀察“墅”的演變態勢和詞化走向。

作者簡介：

遲文敬（1985-），女，遼寧大連人，碩士，遼寧師范大學影視藝術院講師，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字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