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四川仁壽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十月》《中華文學選刊》《詩刊》《詩選刊》《散文選刊》《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等,并入選多種選本。曾獲第三屆中國當代詩歌獎、第七屆冰心散文獎。
一
對于蜀西那一片土地,我是素懷崇敬的。在四川,人們喜歡將其叫做“川西壩子”,也就是西成都平原。再以西,群巒疊嶂,一步步高上去,白雪皚皚的岷山,便是成都人心目中的圣山。那里常年積雪,我也一直將其視作蜀文化之秘境。
是的,那是蜀文化的源頭。蜀人的祖先就是自高山而下,來到成都平原開啟了他們世外桃源般的農桑生活。
因為工作關系,我離開成都已經十余年了。雖然從未登臨過岷山,但久而久之的仰望,又像是再熟悉不過。記憶中,只是去過都江堰旁邊的玉壘山,望著松茂古道,便如看“黃河遠上白云間”,也算是到過岷山山脈了。
李白在《蜀道難》中有云: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講過,蜀是自成體系的。李白也是這樣講的:秦以前的48000年,它就已經存在。那么,是一些什么樣的人在這一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現在能夠“找到”的,是一個叫做蠶叢的人。他的主要功績是“教民養蠶”,對于他所統轄的“民”,則是面影模糊,不太“具體”。
就像中原文化的三皇五帝亦屬傳說一樣,蜀文化的起源也是靠神話拼接起來的。
按照當初造字的意思,蜀是與“蟲”有關的。這只蟲子就是蠶,說明四川很早以前就已經開始養蠶了。
《華陽國志》說:“有蜀侯蠶叢,其目縱,始稱王。次王曰柏灌。次王曰魚鳧?!?/p>
“目縱”是什么意思呢?就是眼珠向前面突出。但是,“突出”到什么樣子,因為后來的人誰也沒有見過,只能去想象。直到發現三星堆遺址,才“對上號”。在出土的文物中,有一副青銅面具,其眼珠往前“突出”達10余厘米。
傳說有了實物為證,這是否表明古蜀人真的存在過?在《仙傳拾遺》中有一則故事:
其時,蜀地還處于聚族而居階段,部落之間不時爆發戰爭。有一個部落的首領被俘虜了,其女想父親歸來,又沒有別的辦法,就對父親騎過的一匹馬說:“如果你能夠救回我的父親,我就嫁給你!”后來,這匹馬救回了部落首領??墒牵最I一聽說自己的女兒要嫁給自己的馬,就不準備履諾。馬不干了,還發了脾氣。首領殺之,并把皮晾在廚房。這一天,其女從廚房經過,馬皮突然躍起,將女子裹挾而去。再后來,人們在一株桑樹上看到了那張馬皮。女子則化為蠶,食桑葉,吐絲成繭。
這個故事就發生在三星堆遺址一帶。
是時,蠶叢尚未為古蜀國王。揚雄《蜀王本紀》載:“蠶叢居岷山石室?!边@個石室,我疑為洞穴,或者是由石頭壘墻的茅屋。如果是后者,則說明古蜀先民在當時已經有了一定的生產、生活技能。竊以為,帶領部族下山,也是蠶叢的功績之一。
遠古的四川盆地是一片茫茫大海,后來變成了陸地。
我想,當蠶叢從他的石室走出來,望著山下的一馬平川,并決定帶著大家去那里看看,是冒了一定風險的。比如,岷山上可以穴居,可以狩獵,可以維持最基本的生存。那么,平原上會不會有這樣的生存條件呢?
二
很多時候,人是跟著想法走的。一旦有了想法,所謂的“念頭”就不易“按”下去了?!跋律健奔热灰呀洺蔀椴孔灏l展的大戰略,蠶叢終于付諸行動!我不知道,這一路他們走了多久,經歷過怎樣的曲折與艱辛。
這無疑是書寫古蜀國歷史的一次大遷徙。盡管當時尚無文字,并無專門記錄的史官。但在這一片土地上,古蜀先民們曉行夜宿,或日夜兼程,從川西北高原,來到了成都平原。
在崎嶇的松茂古道,他們白天可能還披著樹葉遮羞,時不時說一些我們今天可能根本就聽不懂的話,傳遞著號令;晚間,則可能找一個有水的地方露營——如果還需要繼續趕路,那么,松明火把像一條游動的長龍,一定非常好看。
不過,這一支遷徙大軍,相對于蜀地原有的部落,無疑是一群外來者?;蛟S,他們之間有過戰爭;或許,原有的居民并不多,而土地廣袤,足夠大家和平共處。
蠶叢氏在今天的三星堆一帶駐扎下來。
我不知道,那些外來的、世居的先民是否僅靠狩獵生存。蠶叢統一國家,建都三星堆,似乎并未使用武力,而是“教民養蠶”。養蠶有什么用呢?當然是發展紡織。說明當時“食”的問題應該不大。桑蠶可以織絲綢,是關于“衣”的。
一旦涉及到“衣”,就進入比較“高級”的一個階段了。遮羞是原始部落的事。穿上衣服,特別是穿上絲制的衣服,就是有“愛美之心”了。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表明,蜀錦的歷史可以追溯到距今4000多年前。
曾在三星堆博物館看到過一只陶觚,有人說,那是煮食用的。根據其形狀,上面是一個“缽”一樣的東西,下有三足,還有人“考證”出,應該就是現在“四川火鍋”的雛形。
三星堆還出土了許多金器、玉器,制作非常精美。特別是那副“縱目”的青銅面具,造型別致。有人說,那就是蠶叢。整個蠶叢時代綿延數百年,留下名字的,僅此一人,說是蠶叢,似乎也說得過去。
據說,蠶叢常著青衣巡行于郊野,因此又被人們呼為青衣神。四川境內有一條江,古稱若水,又叫青衣江,就是以蠶叢的別稱命名的。
接下來的古蜀王名叫柏灌。
史書上關于柏灌的記載甚少,有那么幾種,連名字也不盡相同。有的叫柏濩,有的叫伯雍,有的叫伯鶴。他的部落在今彭州一帶,距三星堆亦不遠。他是如何取代蠶叢氏成為第二代蜀王的,也是語焉不詳。
據說是公元前1600多年,蠶叢氏為不受商朝控制,奮起抗爭,蠶叢戰死,族人逃散。
其中一支為躲避戰爭,來到一處有河流經過的柏樹林,那里不但有銅礦、玉石,還有白鶴在林間棲息,于是這個部族有了屬于自己的名字,即柏灌氏,那位帶領大家到此的青年被推舉為首領,即第二代古蜀王。
所謂的柏灌“王蜀”只存在了100多年,便被部落南邊新崛起的魚鳧氏部落給兼并了。
在我看來,柏灌之為古蜀王稍稍有點勉強,其存續期間,周圍尚有大大小小的一些小王國存在。不過,同這些小王國比起來,柏灌氏部落在當時可能是最大的,所以被稱作古蜀次代蜀王。
三
在今天的成都市溫江區,有一個“魚鳧遺址”。十多年前我去那里,看到的是一大片整齊的稻田。秧苗初茁,一望無際的綠,應是成都平原最美的時候。
為我帶路的一位當地青年說:“那邊還有城墻——”
我們沿著田間小路,又朝他指過的方向走去,果然看見一道1000余米的城墻。夯土的城墻雖所剩不多,仍能估摸當年的魚鳧城已經初具規模。
據我所知,魚鳧是一種水鳥,也叫魚鷹,以捕魚為食。原本可能是野生的,后經馴化,成為捕魚“工具”。聽人說,漁人的小舟里一般都有幾只魚鷹,不過是用一根長的細繩拴在船舷上的,自由度比較有限,至江中有魚的地方,便放魚鷹下水叼魚。魚鷹的脖子上套著一個圈,使其工作的時候不能下咽食物。但是,如果叼著大魚了,主人會賞賜給一條小魚。要不要解開脖子上的圈才能享用這種獎賞,我未親見,說不上來。
西成都平原有“上五縣”之說——是說那里土地肥沃,自然條件好。“上五縣”即“溫郫崇新灌”,分別是原溫江縣、郫縣、崇慶縣、新津縣、灌縣?,F在多已改名,有的劃為成都市下轄的區,比如溫江區;有的成為縣級市,比如崇慶縣改崇州市,灌縣改為都江堰市。
魚鳧王的功績是“教民捕魚”。
有一句熟語:“金溫江,銀郫縣。”這應該就是有“天府之國”之譽的成都平原的精華所在了。還別說,一個“魚米之鄉”,恐怕還真難以道盡這個地方的好。
溫江有江沒有,岷江是否過其境,我沒怎么特別留意。記憶中似乎有一條柳江流經,還有一條飲馬河,河面寬闊,水豐魚肥。魚鳧氏就是在這里“安營扎寨”。也許,一開始,就是那么一兩戶、三五戶漁人在此聚居,后來越聚越多。
魚鳧氏的首領是比較有作為的,姑且就叫他魚鳧王。也不知道是第幾代魚鳧王,通過征戰擴張,兼并了其他一些部落,基本實現了古蜀國的統一,并在魚鳧城建都。古蜀國的疆域,大概就在成都平原及其周邊。
在溫江,還有一個魚鳧王與花鰱姑娘的故事:
傳說,由于魚鳧城民越來越多,漁人已經很難捕到魚了。一位姑娘在夢里得先王蠶叢旨意,要她和魚鳧王結為伉儷。新婚之夜,魚鳧王后變成了一條美麗的花鰱魚,由此解決了百姓的溫飽。不久,飲馬河又出現水怪,魚鳧王與其決戰,同歸于盡。最后真的變成了一只魚鳧,找他的花鰱姑娘去了。
所以溫江有一座“魚鳧王墓”。
那時,我常與二三文友,開著車在成都周邊游走,一邊找美食,一邊尋美景。
魚鳧王墓在該區一個俗稱“大墓山”的地方。記得我們去尋大墓山,居然圍著它轉了兩圈,才看見路邊立著一塊石刻的標志:“魚鳧王墓”,后面是一座微微隆起的土堆。僅此而已。那塊石刻標志,又被樹木掩映著,比較難被發現。
這時,一當地村民見來了幾位不速之客,端著碗一邊吃飯,一邊警惕地走了過來。
我問:“這就是魚鳧王墓嗎?”
“上面刻著,怎么不是!”村民努了努嘴,意思是讓我們自己看石頭上的文字,語氣卻有些冷冷的。
我又一邊看,上面除了“魚鳧王墓”四字,還有“成都市人民政府文物保護單位”字樣。一邊在想,村民的態度似乎有那么一點不友好。正感不可理解,同伴已經在催我上車了。同伴說:“你那樣問,人家還以為你要圖謀不軌呢?!?/p>
“圖謀不軌?”我還在納悶。
同伴大聲說:“人家已經在懷疑你會不會是來踩點盜墓的了?!?/p>
“哦——”我這才有些明白。不過,那位村民的口氣是不容置疑的,他相信這就是魚鳧王墓。那好,姑且就算是吧。
四
現在該去郫縣看看了。郫縣有一個望叢祠,這里有兩位古蜀帝王的墓,后以墓地為祠。分別建有“稻蓀樓”和“聽鵑樓”。唐代著名詩人李商隱有一首《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詩中說到的望帝,名叫杜宇,相傳為古蜀國的第四位王。他的功績是“教民務農”。
斯時已是西周末年,距今2700多年?!妒裢醣炯o》又載:“(杜宇)代魚鳧為王,徙都于郫,即杜鵑城也?!臂h現在還保存有泥土結構的城垣遺址。相傳杜宇不但教蜀民耕作,也教巴人務農,因此很早以前,四川的農人就把杜宇視為農神。每年春耕,都要先祭杜宇。
這樣說起來,此時巴蜀已經實現融合。對于四川,多以巴蜀相稱,更多的時候簡稱蜀。蜀民與巴人能夠同受望帝恩澤,巴蜀“相親”,原本就在一個大盆地里,融合是遲早的事。
我曾在《鄉下的鳥》一文中,講到過:
布谷鳥又叫杜鵑,我們那里也有,還有一個國王化鳥的故事。傳說周代末年,杜宇在蜀稱帝,就是望帝,望帝死后,擔心國民誤了農時,便化作杜鵑。早春二月,該播種了,就提醒大家:“布谷布谷!”等到稻子成熟時,又叫“割谷割谷”。所以杜鵑又名杜宇,也叫子規。
這一年,岷江洪水泛濫,幾乎把成都平原重新變成一片澤國。
傳說荊地一只原本在井里修煉的神龜,不知道什么原因浮到地面,歷經九死一生,到了岷江上游,發現這里非常適合生活,遂決定在此安家落戶,便化為人形,自稱名叫鱉靈,前往拜見望帝。
望帝正愁眉不展。鱉靈便自薦能夠治水。望帝當即任命他為丞相,令其“決玉壘山以除水害”。鱉靈到了岷山腳下,鑿開寶瓶口,疏通岷江,變水患為水利,使成都平原從此進入農耕時代……這應該算是最初的都江堰水利工程。
后來,杜宇還把帝位禪讓給鱉靈——這就是叢帝。望帝則退隱西山,時在春天。蜀人思念望帝,便把春天開的第一種紅花稱之為杜鵑花。
望帝祠最初建在今都江堰市二王廟。后來,秦蜀郡守李冰父子治水,鑿離堆,使都江堰水旱從人,被北宋皇帝趙匡胤封王,改望帝祠為二王廟。叢帝死后,葬鵑城之南,建有叢帝廟祠。后望帝祠亦遷建郫縣,二陵合為一處,是為望叢祠。
禪讓的故事,在中國的三皇五帝中盛行過。沒想到古蜀國歷史上也有如此“通情達理”的演繹。特別是望叢二帝的友好,從生前到身后還有延續。古蜀國的百姓似乎也不想他們太孤單,一祠二陵說明,百姓有百姓的認知標準,對于恤民的官也好,皇帝也好,還是心懷愛戴的。
中國保持了非常漫長的農耕社會形態。對于被祀為農神的古蜀先帝,自然會相當重視。所以,每年端午前后,望叢祠都有賽歌會,參與人數眾多,氣氛熱烈,場面非常壯觀。似乎在以另一種形式告訴那位化為杜鵑的國王,他們一定會謹記教誨,按季節耕種,不會耽誤農時的。
不過,所謂望、叢二帝,當然是尊稱。雖然他們做的是皇帝的工作,但在他們那個時代,尚無稱帝一說。只是連李商隱這樣的大詩人都稱呼望帝了,兩位古蜀國王曾經的治下,要尊其為帝,也不是不可以。
五
寫到這里,我突然覺得,蠶叢、魚鳧、杜宇、鱉靈的“面孔”怎么那樣“熟悉”?不只是似曾相識,總像是在哪里見過。對了,他們不過就是在農業生產中的幾位耕作能手!養蠶能手、捕魚能手、種田能手、治水能手……這樣的人,應不應該被奉為神靈?應該!百姓一旦慷慨起來,是非常慷慨的,甚至可以賦予他們至高無上的權力!
所有的傳說原來不過是傳說,三星堆遺址的發現,使這些傳說不再像是無根之萍。靜靜流淌的鴨子河南岸就是三星堆遺址,其分布面積達12平方千米。
上世紀九十年代末,同事黃明健先生大婚,請我去他家做客。他的老家就在三星堆遺址附近,于是有了那一次三星堆之行。
黃先生告訴我,在當地有這樣一個傳說:
玉皇大帝撒了三把泥土,落在湔江之濱,于是三座大土堆突兀地立于平原之上,猶如一條直線上分布的三顆金星,故名三星堆。
而后,他指向不遠處一弧形臺地說:“那里叫做月亮灣,看看像不像?在風水學上,謂之‘三星伴月,是我們的‘廣漢八景之一。”
三星堆遺址的發現很是偶然。1929年春,當地農民燕道誠挖水溝時發現一坑玉石器,其中有圭、璧、琮、玉圈、石珠等,共300余件。
1931年春,在廣漢傳教的一英國傳教士將收集到的玉石器交給了華西大學博物館。
1934年春,華西大學博物館組成考古隊,在燕先生發現器物的附近進行發掘。此次發掘共出土文物600余件,有陶器、石器、玉珠、玉杵、玉璧、玉圭等。不過,自1934年首次為期十天的發掘以后,三星堆遺址的發掘工作就處于停滯狀態。
直到1986年,三星堆遺址才迎來了大規模發掘。這一次發掘,前后達20余年,被稱為20世紀人類最偉大的考古發現之一。
先后出土的器物,有高2.62米的青銅大立人,寬1.38米的青銅面具,高3.95米的青銅神樹,還有以金杖為代表的金器和玉石器等。
我不知道,三星堆博物館陳列的那些器物是真品還是仿制品,總之看上去很漂亮。
那一天,黃先生幾乎是一件一件地為我做了介紹。看來,對于老家的驚世發現,他還是頗為留意的。雖然并不完全了解,但至少比我知道的要多。
出土文物表明,距今4000多年前,在成都平原上有過一個獨特的高度發達的文明,即古蜀國文明。傳說、文獻與實物印證,古蜀人不但有青銅縱目人面像,還有鷹鳥的圖騰崇拜,鑄造了巨型鷹首、人首鳥身、人身鷹爪的青銅禮器。這就是蠶叢和魚鳧的時代,這一時代延續1000年左右。
三星堆遺址同樣還留下了望叢二帝那個時代生活的印跡。對于那些出土的古蜀秘寶,既然帶著秘密,有許多“謎”尚未解開,還有待進一步的研究。
已經忘了是怎么告別的了。十余年過去,但那里的一切仿佛如在眼前,歷歷在目——包括那些年少輕狂的日子。
白居易有《憶江南》: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曾經,我不止一次將蜀西與江南相提并論。江南有的,成都一樣都不少。實際上,人人心里都有一個“江南”——那就是故鄉或者家鄉。我在成都工作和生活過10余年,按照人們固有的說法,那里應該是我的第二故鄉。
杜甫有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边@位工部先生在其草堂生活、寫作的時候,想必也曾對著岷山山脈“出神”吧。我呢,有那么多關于成都的過往,能不憶蜀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