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政治柔道

劉怡然

普京曾說，柔道既鍛煉體能也訓練智能，是一門哲學，它有助于學會認清對手、控制自我、完善自我，“政治家需要這些知識、能力和技巧”。

28歲的女子柔道世界冠軍抱摔63歲的俄羅斯總統普京。1月8日，這一幕發生在俄羅斯柔道國家隊的訓練場上。

普京，既是大國總統，又是柔道八段，堪稱柔道圈里政治玩得最好、政治圈里柔道玩得最好的人。雖然這一天他兩次被撂倒在地，被拉扯得衣冠不整，但在政治舞臺上，他總能把柔道的精髓發揮得淋漓盡致，干凈利索地“撂倒”對手。

借力打力樹立權威

熟悉柔道運動的人都知道，借對手的力量為己所用是制勝要點。準確抓住把位，能使力量處于劣勢的人有機會戰勝更強的對手。

16年前，普京剛剛當選總統，還未樹立權威，在政治柔道場上還不能算是強勢的一方。盡管他是葉利欽“欽定”的總統人選，但在當時的俄羅斯，掌握大量戰略資源的是寡頭們，他們擁有非常多的話語權，常常干預政治，普京的總統權力則備受掣肘。

為了建立秩序、強化法治，普京要求寡頭們遠離政治。而以霍多爾科夫斯基為代表的寡頭們，卻擺出與新總統“硬碰硬”的陣勢。這位俄羅斯首富不但大力資助反對派，指控克里姆林宮高層嚴重腐敗，還計劃把旗下的大油企——尤科斯公司賣給美國人。

霍多爾科夫斯基的一系列做法事實上是挑戰國家權力。但普京起初并沒有特別“在意”這些出格舉動。

普京的忍讓，讓霍氏對國家新領導層的炮轟更加激烈。2003年2月19日，普京召集寡頭們在克里姆林宮召開工業企業家聯盟會議，霍多爾科夫斯基和普京當面對峙。

坐在會議桌前的霍多爾科夫斯基面帶自信的微笑，在他看來，召開寡頭大會說明普京已經服軟，他們是被請來發表意見的。

霍多爾科夫斯基用幻燈片展示克宮高層腐敗的證據，指出貪腐問題每年至少給俄羅斯造成300億美元的損失。他慷慨激昂的發言，似乎給了普京“致命一擊”。

實際上，這次會議的召開，正是普京正式打響了寡頭反擊戰。等霍氏說完，普京以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說：“怎么這么快就把底牌亮出來了？偷漏稅款也應該是您剛才貪污指控的一部分吧？”

普京將矛頭直指尤科斯公司的偷稅漏稅行為，一舉抓住了對手的要害“把位”。幾分鐘前還不可一世的霍多爾科夫斯基，霎時臉色鐵青。

這次會議后，俄執法部門啟動了對尤科斯的調查。當年10月，霍氏在自己的私人飛機上被捕，等待他的是10年囹圄。而其他寡頭，也紛紛遠離政事或遠離俄羅斯。

以柔克剛巧解干戈

2013年8月21日，可謂敘利亞危機驚心動魄的一天。一些阿拉伯媒體稱，敘利亞政府軍當天凌晨開始使用含有沙林毒氣的火箭彈襲擊大馬士革郊區，導致至少1300人死亡。敘政府多個部門則對此予以否認，稱報道不實。

美方此前曾咄咄逼人地警告巴沙爾政府稱，使用化學武器是逾越美國軍事干預“紅線”的行為。輿論猜測，美國很可能會以此為借口，出兵敘利亞，敘利亞危機可能會陡然升級。

9月9日，事情出現一絲轉機。在美國國務卿克里與英國外交大臣黑格舉行的聯合新聞發布會上，當被問到巴沙爾政府怎樣做才能避免遭受軍事打擊時，克里回答說，只要巴沙爾在一個星期內交出所有化學武器，就可以避免外國軍事打擊。

當時有分析稱，克里此番表態看上去不像是美方對敘利亞政府正式提出的條件，純粹是為了應付記者提問，因為他隨后還加了一句，“我相信巴沙爾絕對不會這么做。”

盡管如此，俄方還是敏銳地注意到這個表態。

當天晚些時候，俄外交部緊急召開了一個時長只有不到兩分鐘的記者會。外長拉夫羅夫說：“如果讓敘利亞化學武器接受國際監督能避免美國對敘軍事打擊，俄羅斯將立即開始做敘政府的工作?！?/p>

第二天，普京在其莫斯科郊外的官邸發表了一份聲明，首次就“化武換和平”的倡議表態，指出這一方案將是和平解決敘利亞危機道路上的正確一步。此后，美方、巴沙爾政府、敘利亞反對派均對倡議表示歡迎。

普京在敘利亞危機的最關鍵時刻巧妙扭轉了危險局面，給了敘利亞問題各方一個可以下的臺階，同時強化了俄羅斯在解決敘利亞危機中所扮演的角色，這正是巧解干戈的“柔道外交”。

此后，俄羅斯等國和國際組織幫助敘利亞外運并銷毀化學武器，使危機得以暫時緩解。

順勢出擊捍衛利益

2014年2月22日，時任烏克蘭總統亞努科維奇被反對派拉下臺，這個多年來在俄羅斯與西方之間搖擺不定的國家全面倒向了西方。

從俄羅斯的角度看，親西方反對派上臺意味著它將失去烏克蘭這個緩沖地帶，在西部邊境將直接面對北約的軍事威脅。同時，亞努科維奇時代簽署的克里米亞軍港租用協議作廢，俄羅斯的軍事影響力將完全退出黑海，著名的黑海艦隊將失去存在的意義。

歷史上與俄羅斯聯系密切、擁有較大自主權的克里米亞，并不希望跟著基輔新政權倒向西方。2月27日，克里米亞自治共和國議會拒絕承認新的中央政權，宣布將舉行入俄公投，議會大樓也升起了俄羅斯國旗。

面對克里米亞高漲的入俄情緒，俄羅斯高官三緘其口，普京則是自2月24日索契冬奧會閉幕后就從公眾視野中消失。

普京將作何選擇，引來國際輿論的高度關注。

3月1日，俄聯邦委員會（議會上院）發布消息稱，他們已經授權普京動用俄武裝力量，保護在烏境內的俄公民、同胞以及俄武裝力量官兵的生命安全。這暗示俄羅斯可能已經出兵介入克里米亞危機。

此前一天，多家媒體報道說，數十名武裝人員封鎖了克里米亞首府辛菲羅波爾機場的國內航班航站樓。這些人身穿無標識軍隊制服，但裝備統一、訓練有素，且身上的軍服正是俄軍近年配發的空降兵制服。種種跡象表明，俄羅斯當時出動空降兵控制了克里米亞半島上的重要目標。

一個多月后，普京在直播連線節目中證實，當時那些軍人正是“我們的軍人，他們為保證克里米亞人民在公投時自由表達意愿創造了條件”。

3月16日，克里米亞舉行入俄公投，最終超過95%的居民贊成并入俄羅斯。隨后，俄羅斯火速啟動半島入俄程序。3月18日，普京與克里米亞地區領導人簽署了入俄協議。

國際問題專家認為，俄羅斯順水推舟，接納克里米亞入俄，是普京在“兵臨城下”時做出的反擊，一定程度上捍衛了俄羅斯的地區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