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評論》與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早期傳播

尚媛媛

[摘 要] 《湘江評論》是五四時期影響較大的學生報刊之一，以湖南學生聯合會的名義在長沙出版發行。它猛烈抨擊封建制度的腐朽落后，積極宣傳反帝反封建、民主與科學、民眾的大聯合等新思想。盡管存在的時間短，但是《湘江評論》從實質上推動湖南地區的革命運動，在全國產生了重大影響，促進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早期傳播。

[關鍵詞] 《湘江評論》 馬克思主義傳播 五四運動 學生報刊

五四運動的爆發，揭開了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序幕。革命的浪潮迅速在全國蔓延開來，湖南地區成立了學生聯合會以積極響應北京的愛國運動，毛澤東主編的《湘江評論》作為學聯機關刊物應時而生。《湘江評論》創刊于1919年7月14日，同年8月第五號還未來得及發行便遭到反動軍閥的查封被迫停刊，目前能夠看到的只有第一號至第四號和一期臨時增刊。《湘江評論》以實事求是的科學態度分析國內外大事，不但號召諸多致力于挽救民族危亡的仁人志士走上革命道路，還提高了下層普通群眾的政治覺悟。

一、《湘江評論》創辦的歷史背景

（一）國際形勢：革命運動的蓬勃發展。《湘江評論》創刊的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一戰的主戰場在歐洲，但是其波及范圍十分廣泛，中國也參加了協約國。資本主義發展到帝國主義，為了重新瓜分世界而進行的這場戰爭，給全世界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經濟損失，重創了人們的身心，但也喚起了各國人民群眾的覺醒。戰爭引起革命，俄國爆發了無產階級革命并建立了社會主義國家。在俄國十月革命影響下，世界各國興起了工農革命運動和民族解放運動。

十月革命成功的消息傳入中國后，許多先進知識分子為之欣喜若狂，馬克思列寧主義思想也迅速傳播開來，隨之產生了一大批具有初步共產主義思想的知識分子和知識青年，例如李大釗、陳獨秀、毛澤東、瞿秋白等等。青年們從一戰中不僅看到了歐洲的堅船利炮，同時也認識到中西方思想的巨大差異，激發了知識青年改造國民思想、改造社會的熱情。年輕的瞿秋白大聲疾呼：“總要有堅毅的志向，明敏的智能，打起精神，往前干去，方才有萬一成功的希望。這堅毅的志向和明敏的智能，是誰的？不是克羅曼梭威爾遜梁啟超段祺瑞王正廷顧維鈞的，是我們國民自己的！”[1]

（二）國內環境：五四運動的激烈爆發。巴黎和會上，中國作為戰勝國的合理要求遭到帝國主義的無情拒絕，直接導致了五四運動的爆發。一再妥協退讓的北洋政府充分暴露了他們的軟弱無能，北京各高校的青年們紛紛走上街頭，舉行示威游行等抗議活動。

五四運動以后，西方各種學說和“主義”潮水般襲來，不僅有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社會主義，還有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的思想流派，例如無政府主義、互助主義、新村主義等等。知識青年廣泛接觸了各種社會思潮后，致力于宣傳新思潮的實踐活動。一時間，學生組織林立，進步社團猛增。為了適應革命斗爭進一步深入的需要，各地學生都成立了自己的聯合會，并以學生聯合會的名義發行報刊。全國上下掀起了創辦革命報刊的高潮，各類宣傳新思想的報刊如雨后春筍般出現。

五四運動揭開了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序幕，馬克思主義思想也開始在中國傳播開來，知識分子們大力提倡民主科學，反對封建迷信，為《湘江評論》的問世提供了寬松的輿論環境。可以說，《湘江評論》是時代召喚下的產物。

二、《湘江評論》的主要內容

《湘江評論》以“宣傳新思潮”為辦報宗旨，主編毛澤東文風犀利、言辭激昂，以辛辣的筆觸諷刺了封建專制、封建迷信及一切愚昧落后的思想。他熱情歌頌了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及其在全世界的影響，介紹歐洲各國的無產階級革命運動，宣傳了馬克思主義的方向。總覽《湘江評論》里的文章，雖然毛澤東當時正處在由激進的民主主義者向馬克思主義者的轉變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某些非馬克思主義的觀點，但是，從整個思想方向和基本內容來看，都是積極的、正確的[2]p151。

（一）提倡民主與科學，宣傳先進思想。第一，倡導民主共和，反對封建專制。儒家封建思想中的社會等級制度一直是統治階級用來維護社會秩序的重要手段，封建統治者為了使自己的剝削變得合理化，也為了阻撓人民反對自己的政權，一再強調尊卑有別。封建社會有嚴格的等級區分，“士是勞心治農工商的，農工商是勞力替士給役的”。長期以來辛勤耕作的勞動人民只能苦苦掙扎在社會的底層，終年忙碌依然吃不飽穿不暖，不幸遇上旱澇災害，只能以乞討來艱難度日。“富貴人吃不了的飯，穿不了的衣，勞動者餓極了肚子，寒極了肌膚，還不肯給他們一點。”[3]勞動人民長期受到封建社會倫理秩序的束縛，縱使心中有諸多不滿也只是忍氣吞聲，全然不知反抗不平等的欺侮壓榨。“但不知世界上究竟那個應該勞心？那個應該勞力？那個應該治人？那個應該治于人？”[4]《湘江評論》正面直擊封建專制制度，啟發人們勇敢地進行“生活革命”，為實現社會的民主共和而斗爭。

第二，傳播科學理念，反對愚昧迷信。袁世凱復辟后，為了維護自己反動的軍閥統治，在思想文化領域掀起了一股“尊孔復古”的逆流。中國人數千年來的愚昧迷信實在可怕，毛澤東憤恨指出，“中國的四萬萬人，差不多有三萬九千萬是迷信家。迷信神鬼，迷信物象，迷信運命，迷信強權，全然不認有個人，不認有自己，不認真理。這是科學思想不發達的結果。”[5]當西方世界已經認識到科技的重要性，中國人還存在拜孔子、為菩薩祝壽這樣的荒誕行為。《孔子與觀音菩薩》一文的作者不禁嘲諷：“哈哈！孔子的魔力真大……哈哈！一聲不做二目無光的觀音菩薩，他的魔力也有這般大！”[6]當時長沙發生雷擊死人事件，有人愚昧無知地說這是“五百蠻雷，上天降罰”。毛澤東及時抓住這個“活事件”，撰寫短文闡述其原因，指出“應建高塔，設避雷針數處”，以此號召群眾相信科學，自覺抵制迷信思想。在《中國的特色》一文中，作者先是認可“靜坐”這種尋常的體育運動，而后嚴厲嘲諷了非要神化靜坐的人：“哈哈！在二十世紀科學昌明的今日，我們中國，竟有這種做‘神仙’的捷徑，難道不是中國的特色嗎？”[7]

第三，歌頌十月革命，批判反動派謬論。《湘江評論》熱情贊揚了俄國十月革命的偉大勝利，“俄羅斯打倒貴族，驅逐富人，勞農兩界合立了委辦政府，紅旗軍東馳西突，掃蕩了多少敵人，協約國為之改容，全世界為之震動……異軍突起，更有中華長城渤海之間，發生了‘五四’運動”[8]。毛澤東慷慨激昂地將俄國革命視為社會主義革命的典范，并把中國的革命形勢同十月革命相聯系，深刻指出中國在其影響下才爆發了五四運動。

五四時期，中國反動派為了自己的統治地位不受威脅，把馬克思主義等新思潮稱為“過激主義”，把布爾什維克稱為“過激黨”。針對這些蠱惑民眾、抵制社會主義的言論，毛澤東厲聲呵斥：“過激黨這么厲害！各位也要研究研究，到底是個什么東西？”[9]《湘江評論》第三號的“世界雜評”和“湘江雜評”兩個欄目，分別刊登了《盲目的中國人》《哪一個是過激》兩篇文章，對過激黨的來歷和實質作了深刻解讀，同時嚴厲批評了那些視“過激黨”為罪名的反動分子：“若說這些舍命救國的志士，拿出良心來和國家爭回權利，從強權者索還自由的志士，強指他們是過激黨，恐怕諸位要洗洗眼睛！縮縮腦袋！”[10]

（二）反帝反軍閥，動員群眾斗爭。第一，斥責封建軍閥，力倡“呼聲革命”。《湘江評論》刊登了多篇批判封建軍閥的文章，大膽揭露軍閥政府的黑暗統治，例如貪污受賄、鎮壓學生運動、無視社會問題等，語言鞭辟入里，大快人心。毛澤東對張元奇要求設專官辦理內務部祀孔的提議大為惱火，“內務部的茶房錄事，大略不是人。要說是人，怎樣連祭孔都不行呢？我想孔老爹的官氣到了這么久的年載，量也減少了一點”。在西方思潮如潮水般涌入中國的時代，封建軍閥仍然宣傳封建儒家思想，企圖禁錮民眾的思想。長沙城內遍地死鼠，警察就站在旁邊卻熟視無睹，《湘江評論》直接指責警察的失職行為：“警察先生們！還是請你們注點意。”[11]《民意與金錢》一文直接披露了金錢造成的罪惡，原本代表民意的議會完全變成政府官員收受賄賂的組織，“有了運動，就不要選舉。有了金錢，就不要民意”[12]的行為充分暴露了政府官員無視群眾疾苦的丑惡貪婪。寶慶學生自發組織演講團，在城內設臺演劇，卻遭到士兵的武力鎮壓，恐嚇學生“敢不停演就殺死臺下”，不肯停演的學生遭到了毒打。《湘江評論》對反動軍閥野蠻阻撓學生愛國運動的行為欷歔不已，稱之為“聞所未聞的稀奇事”。

第二，剖析帝國主義本質，預見其必然滅亡。《湘江評論》刊登了多篇反對帝國主義的文章，深刻剖析了帝國主義的本質，動員廣大群眾投身反對帝國主義的斗爭。毛澤東在創刊號《好個民族自決》一文中，列舉協約國從自身利益出發，伸手援助波蘭、捷克、西伯利亞，而置猶太、朝鮮于不顧的鮮活事例，揭露帝國主義所標榜的“民族自決”的虛偽無恥。《湘江評論》還從客觀的角度分析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責任方：“這回歐戰，負責的不僅德國，全歐都與有罪。”[13]因為歐洲的各個帝國主義國家，都要為當時的國際局勢負責，資產階級和勞動人民間的矛盾是根本原因。1918年11月，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同盟國瓦解，德國戰敗投降，在簽訂康邊停戰協定時，德國復文和會，要求德國陸軍減少后，協約國也須同減。《證明協約國的平等正義》一文作者從中敏銳地捕捉到各協約國的狼子野心，對德方的要求深表理解：“這話誰人敢說錯了？協約國滿嘴的平等正義，我們且看協約國以后的軍備如何？就可求個證明。”[14]作者科學預見了協約國以后會擴充軍備，搶占市場，一針見血地披露了帝國主義的侵略本性。

第三，肯定人民的力量，高呼“民眾的大聯合”。連載于《湘江評論》第二、第三、第四號的《民眾的大聯合》一文，號召人民聯合起來，充分肯定民眾聯合的必要性。毛澤東受俄國革命及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的影響，認為中國應該借鑒模仿，實現自己的“大聯合”和“小聯合”。毛澤東字里行間流露出飽腔激情，他在文章結尾大聲疾呼：“我們中華民族原有偉大的能力！壓迫愈深，反抗愈大，蓄之既久，其發必速，中國人民的大聯合必告成功。我們總要努力！我們要拼命的向前！我們黃金的世界，光華燦爛的世界，就在前面！”[8]毛澤東在文中按經濟、政治地位劃分階級，以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充分肯定人民群眾的力量。他充分發揮報紙的宣傳作用，把“反壓迫”“民眾聯合”“打破強權”等觀念深深植入民眾心中。

三、《湘江評論》的社會影響

1.啟發大批青年學生，投身救國革命事業。《湘江評論》作為五四時期著名學生刊物之一，在青年學生中產生了巨大影響，許多人都是由此開始走上了革命道路。蕭勁光回憶往昔時高度評價了《湘江評論》：“任弼時同志在長沙讀書的時候，正是五四運動波及全國的時候。這時毛主席在湖南領導和開展了廣泛的革命活動。毛主席主編的《湘江評論》傳播了巨大的革命影響。我們正是在這革命運動的影響下開始了革命的覺悟。”[15]p101還有許多革命家也是閱讀了《湘江評論》，受其鼓舞，才走上了革命道路，有的后來還成為中國共產黨早期杰出的領導人。

2.引起輿論界強烈反響，推動全國革命事業。《湘江評論》因見解深刻，文字辛辣，被稱為“湘江的怒吼”，在輿論界產生強烈反響。胡適曾特地寫文章介紹《湘江評論》，并且大為贊賞：“武人統治之下，能產生我們這樣一個好兄弟。真是我們意外的歡喜。”[16]還有報紙也稱贊《湘江評論》“內容完備”，“魄力充足”。《民眾的大聯合》一文更是被多家報紙轉載，成都的《星期日》周刊、北京的《又新日報》全文轉載，上海的《時事新報》部分轉載，《新青年》《新潮》和《每周評論》都特地撰文推薦《民眾的大聯合》和《湘江評論》。

《湘江評論》充分發揮了報紙的宣傳作用，在當時的學生、老師和進步知識分子中廣為流傳，大家爭相閱讀，不僅從實質上指導了湖南地區的革命運動，對全國范圍的革命事業也產生了深遠影響。

參考文獻：

[1]瞿秋白.歐洲大戰與國民自解[J].新社會，1919（1）.

[2]高菊村等.青年毛澤東[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

[3]生活革命[N].湘江評論，1919（2）.

[4]不懂得[N].湘江評論，1919（3）.

[5]陳獨秀之被捕及營救[N].湘江評論，1919（1）.

[6]孔子與觀音菩薩[N].湘江評論，1919（3）.

[7]中國的特色.[N].湘江評論，1919（3）.

[8]民眾的大聯合（三）[N].湘江評論，1919（4）.

[9]研究過激黨[N].湘江評論，1919（1）.

[10]哪一個是過激[N].湘江評論，1919（3）.

[11]死鼠[N].湘江評論，1919（3）.

[12]民意與金錢[N].湘江評論，1919（3）.

[13]德意志人沉痛的簽約[N].湘江評論，1919（2）.

[14]證明協約國的平等正義[N].湘江評論，1919（1）.

[15]任弼時同志治喪委員會編.任弼時同志逝世紀念集[M].北京：青年出版社，1951.

[16]胡適.介紹新出版物[N].每周評論，1919（36）.

責任編輯/彭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