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貪干警如何與“小官大貪”斗智斗勇
李某因涉嫌行賄被帶至反貪局后,要么答非所問,要么閉口不談。這時,副檢察長田紅艷摸清其有低血糖后遞給了她一杯蜂蜜水,并告知“她最擔心的公司正常經營不會受影響”,李某端起蜂蜜水杯,一飲而盡,然后說:“我配合檢察機關……”
與屢破貪腐大案的省、市級檢察院反貪局相比,在一些人的眼里,縣一級的基層檢察院反貪局似乎只查辦一些村官之類的小貪案件。其實,真相并非如此,以下為您揭秘基層反貪一線不為人知的故事。
外面漆黑一片,室內燈火通明。舞鋼市檢察院反貪局局長蘇小峰和教導員張光輝面對面默默地抽著煙。良久,張光輝輕聲說道:“我安排他們動手吧?”蘇小峰把手中的煙往煙灰缸里一掐說:“就這么辦。”在距離舞鋼200余公里的鄭州某小區旁的招待所里,副局長操雙耀正在等待抓捕命令。
凌晨一點,操雙耀與兩名同事來到小區停車場,發現嫌疑人所駕駛的車輛還在,但位置有點變化,他心想:“難道對方覺察到什么了?”想著嫌疑人車輛停放位置的變化,操雙耀怎么也不放心。在指定時間,當他們再次趕到停車場時,嫌疑人的車輛不見了。他立即啟動技偵手段,確定嫌疑人駕車剛駛出小區不久,正前往高速口方向。另一組抓捕人員當即趕往高速口布控。得到嫌疑人順利歸案的消息后,操雙耀舒了口氣。
“在抓捕嫌疑人時,我們盡量不打擾他的家人、同事。這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并不輕松,耗費的精力和承擔的風險都很大。”操雙耀說。
除了溫情,還要有計謀。一些行賄人認為行賄犯罪處理輕,不愿指證受賄人,總是避重就輕。女醫藥商李某就是這樣一個人。李某因涉嫌行賄被帶至舞鋼市檢察院反貪局后,要么答非所問,要么閉口不談。主管反貪工作的副檢察長田紅艷決定與其進行正面接觸。
同是女性,兩人見面后,不談案件,只聊家庭和事業上的事。談了一會兒,田紅艷說:“我們知道你患有低血糖,我讓辦案人員給你準備了一杯蜂蜜水。”聽到這些話后,李某有些意外。看著面前的蜂蜜水,李某沒有說話,也沒有端起來喝。田紅艷說:“有事給你說一下,你們公司除涉案的賬目被暫時扣押外,其余的資料都已歸還給公司,公司正常經營不會受影響。”聽到這里,李某端起蜂蜜水杯,一飲而盡,然后說:“我會配合檢察機關的工作的……”

正在“攻心”的反貪一線干警
田紅艷感慨地說:“在辦案中,我們特別強調要確保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讓他們在因犯罪受到應有的懲處時,也要感受到法律的溫暖與公正。”
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反貪局二部的反貪案件承辦人左宇告訴記者,偵查技能體現在方方面面,如犯罪嫌疑人提到1000萬現金,偵查員頭腦首先要反應過來,他用多大的包裝這些錢。這都屬于常識,有的一聽就是假的。
因為案件的復雜性,職務犯罪偵查工作往往是團隊操作。在受理審計部門移送的一起受賄案件時,為了理清賬本上有多少與案情相關的記錄,左宇和另外兩個同事找來公司的上千個賬本,先用電子賬檢索,然后3個人24小時內連著審看賬本。
由于前期工作扎實,這起受賄案從線索初查到移交給公訴機關,總共用了3個月。
至于那些偵查中的技巧是從哪兒來的,左宇說:“全靠積累,沒有初查上百個線索的經驗積累,就難以更好地獨立承辦案件。”
從事反貪工作的壓力有多大?左宇說,自己平常愛好攝影、旅游,如果沒有這些愛好,工作上的壓力根本調整不過來。這些壓力有突破案件的壓力,也有責任的壓力,一旦被撤案或者決定不訴,偵查員前期的工作可能會化為烏有。
左宇看來,跟其他工作相比,反貪工作要求偵查員的反應更快,“在審問犯罪嫌疑人時,對方說了一個我不知道的事兒,我得馬上反應過來,不能露怯。還得能聊,要能很快融入氛圍,對方給你一個反饋,得馬上頂回去”。
2014年春節前,某科研所原主任原某等四人貪污、受賄、行賄案移送到反貪局辦理。案件落在左宇手上,至今回想起來,左宇認為這是職業生涯中難度最大的一起案件。行賄人李某某被采取強制措施后的3個月里,拒不交代行賄問題;而李某某公司隱匿了相關財務憑證;將按照業務量收受賄賂的U盤數據全部刪除。
一時間,嫌疑人受賄、貪污公款的具體數額無法準確計算,案件停滯不前。“雖然也有人交代了一些問題,但是對數額沒辦法確定,并且只有口供,我們辦案不可能說一個人受賄3000余萬元,一定得把后面幾塊幾毛都說清楚。”
在翻看公安機關移送的50余本卷宗過程中,左宇發現可以通過李某某公司的業務統計表格復原被刪除的數據。
在一次調查取證時,左宇無意間跟工作人員聊起U盤,恰好該工作人員為了跟領導對賬備份了一份。拿到了關鍵證據,案件僵局一下被打開了。
左宇回憶這次“意外驚喜”,從公司出來和搭檔返回單位,“同事開著車,我看著窗外,我們兩個哈哈大笑。”經過提取和電子數據鑒定,證據鏈條一下子閉合了,“再審時我就告訴犯罪嫌疑人,我現在拿到了這個U盤。之后,他馬上就交代了,真的只用了5分鐘”。
(《河南法制報》2016.9.27、《新京報》2016.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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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人不知的反貪干警辛酸
實際上,反貪干警在外圍摸查時,不僅時間緊迫,事務繁雜瑣碎,還經常忍受著常人難以理解的辛酸。以下是舞鋼市檢察院反貪局工作人員的故事:
吳永昌與同事在訊問劉某的關鍵時候,其父病危,因辦案期間不能隨便接聽手機,家人與其聯系不上,給他發了一條短信。他看到短信后,沒有向領導提及此事,因為他熟悉案情,如果暫時離開,不利于案件的正常辦理,也會使相關聯的其他案件陷入被動。直到父親去世前兩天,他才趕到醫院,那時,父親已經深度昏迷,連一句話也沒有給他留下。
反貪局副局長劉永生常年被抽調到最高人民檢察院參與全國性職務犯罪案件的辦理,一辦案就是幾個月。他的妻子在鄭州工作,女兒在平頂山上小學,由親戚照看,一家三口三個地方。
張猛在取證中,右腳被開水燙傷,簡單包扎后又回到了辦案一線。因右腳腫脹,為及時取到證據,他只好穿上拖鞋,左腳仍然穿著皮鞋,右腳感染化膿時,他的取證工作也完成了。
王智偉腰部手術后還沒有拆線,他們一組所負責的審訊工作進入關鍵時刻,他只好瞞著醫生回到工作崗位。他帶著案卷向領導匯報案情時,領導讓他坐下,他痛得滿頭大汗地說:“我還是站著匯報吧。”張學奇在外地查案時,得知妻子被送進了產房。等他見到妻子和孩子,已是10天之后。
劉京輝為了確保案件第二天在法定時間內向上級檢察機關提請報捕,匆匆吃口飯就開始整理案卷。凌晨一點,帶班的張光輝看到他的辦公室還亮著燈,進去一看,看到他趴在滿桌的卷宗上睡著了。張光輝心疼地給他披上了一件衣服。
“反貪工作考驗的是整個團隊的智慧與責任,這就要求團隊成員之間相互支持,相互依賴,相互負責,共同承擔最終的責任。”舞鋼市檢察院反貪局干警的這種共識體現在每一起案件的查辦中。當然這僅是平頂山市所屬基層檢察院反貪局的一個縮影。
(《河南法制報》2016.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