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畫雞

林華玉

唐伯虎是明代著名畫家。世人都知道他擅長畫山水畫、人物畫，其實唐伯虎畫雞也是一絕，他還曾為他畫的雞題了一首詩：

頭上紅冠不用裁，

滿身雪白走將來。

平生不敢輕言語，

一叫千門萬戶開。

唐伯虎畫雞是一絕，但他從不把自己畫的雞送人。即便有人出很高的價錢求他一幅雞圖，他也不理會。

唐伯虎喜歡畫雞，也喜歡吃雞，只要聽說哪一家飯店雞做得好，他不遠千里也必須去嘗一嘗。這幾年里，山東的德州扒雞、河南的道口燒雞、安徽的符離集燒雞……他都嘗遍了。

這天，唐伯虎聽說錢塘縣有一個叫于天圣的人有祖傳燒雞手藝，據說那燒雞味道鮮美，香氣濃郁，肉爛脫骨，肥而不膩，連雞骨頭都酥香可食。唐伯虎一路打聽著到了于天圣家，只見于家門前有一對威嚴的石獅子，一看就知道是個富庶之家。

見到于天圣，唐伯虎說明了來意，那于天圣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原來他家確實有燒雞的手藝，但十年前他已經轉行，往來南北販茶葉。現在已經是一個大茶商，根本不屑于干燒雞這一行了。

唐伯虎很失望，他試探著說：“于兄，我從蘇州大老遠前來，就是為了嘗一嘗于家燒雞的味道，你能不能辛苦一遭，給小弟做一回嘗嘗？”

于天圣一聽瞪大了眼睛，說：“你從蘇州來，知不知道蘇州有一個大畫家名叫唐寅的？”

唐伯虎搖了搖頭，說不認識什么唐寅。于天圣有些失望，他說：“我這人最喜歡收藏名人字畫，這幾年賺的錢有一大半買了書畫。前些日子，一個朋友得了一幅唐先生畫的雞，約我去觀賞，只一眼，我就喜歡上了它，我想讓朋友轉讓，可他說什么也不肯。要是此生能得到一幅唐先生的畫，我死而無憾！”

唐伯虎沉吟一會兒，忽然說：“我要是拿著唐伯虎的雞與你換一只燒雞，你愿意嗎？”

于天圣笑了笑，說：“如果真是這樣，我送一車燒雞給先生，但這是不可能的！”

唐伯虎說：“在下不才，就是蘇州唐寅唐伯虎！”

于天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唐伯虎，說：“先生不要開玩笑，唐先生那么大的名家，怎么會到我們這種小地方來！”唐伯虎不再與他廢話，讓他去拿筆墨前來。

一會兒，筆墨齊全，唐伯虎也不醞釀，就開始下筆，刷刷刷刷，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一只雞的形狀，再添加數筆，一幅栩栩如生的《烏雞圖》就出現在案幾之上。

唐伯虎題跋完畢，放下毛筆，對于天圣說：“老兄請觀看，這可是唐伯虎的手筆？”

于天圣俯下身，仔細地看著這幅畫，過了許久，他站起身，說：“唐先生畫雞，善用濃墨，中鋒、側鋒兼用，善于刪繁就簡，又多用線造型，既老辣沉厚，又簡妙清雅，運筆如游龍飛虹，給人以一氣呵成、痛快淋漓之感！看此畫的線條、繪畫手法，正是唐先生所作！”

他給唐伯虎做了一個揖，說：“我今番能有緣得見先生，真是三生有緣！”

唐伯虎呵呵一笑，說：“那依于兄看，我這一幅雞，可否能換來于兄的一只燒雞？”

于天圣連連點頭，說我這就給唐先生做雞。于家燒雞要慢火烘烤，一爐至少要八個時辰，唐伯虎在于天圣家住了一宿，第二天如愿吃到了于天圣親手做出來的雞，那味道確實與眾不同。

唐伯虎臨走，于天圣還給他帶上了幾只，并說唐先生今后要是想吃，只要捎個口信，他就會送雞上門。

唐伯虎回到蘇州，沒過幾天聽到一個消息，次日蘇州城里的聚寶軒要開一個唱賣會，唱賣的物件卻是自己的《烏雞圖》，唐伯虎忽然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來，這蘇州城有一個財主，名叫金萬貫，像他的名字一樣，家財萬貫，不差錢，這個肥頭大耳的家伙喜歡附庸風雅，幾次上門要求一幅唐伯虎的雞圖，唐伯虎斷然拒絕。金萬貫卻不急不躁，笑瞇瞇地對唐伯虎說：“我有錢，也有時間，一定會得到你的畫的！”

金萬貫為了得到唐伯虎的畫，花重金買下一個燒雞秘方，讓人學會，然后放出風去，說錢塘縣于天圣家有祖傳的燒雞手藝云云，唐伯虎果然上當，金萬貫如愿拿到了他的畫。

之后，金萬貫準備在蘇州城里的聚寶軒舉辦一個唐伯虎真跡唱賣會，公開貼出告示，價高者得，金萬貫有的是錢，此舉純粹是為了向唐伯虎示威。

唐伯虎氣得七竅生煙，他一夜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天明時分，終于想出了一個主意。

唱賣會那天，因為唐伯虎名頭大，聚寶軒擠滿了看熱鬧的人。金萬貫親自主持唱賣，看著下邊鬧哄哄的會場，他清了清嗓子，說：“大家肅靜，唱賣會現在開始了！”

他命下人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張《烏雞圖》，說：“這是唐伯虎先生的最新作品，是我花高價購買而來，我宣布，這幅畫的底價為一百兩白銀！”

有人馬上起價：“我出三百兩！”接著另一個人馬上應聲：“我出四百兩！”……水漲船也高，一會兒的工夫，《烏雞圖》的價格就到了一千兩白銀。

正在這時，門口忽然嘈雜起來，有人喊道：“唐伯虎先生來了！”這時，只見唐伯虎信步走了進來，金萬貫有些意外，也有些理虧，他結結巴巴地說：“唐……唐先生來了！”

唐伯虎也不應他的話，直走到臺前，然后說：“我聽人說有人在唱賣我最近畫的雞，很是奇怪，因為我已經兩年多沒有畫雞了，怎么會出現我最新的畫作呢？”

下面有人喊道：“唐先生，您的意思是說，這一幅《烏雞圖》是贗品？”

唐伯虎低頭看了一眼那幅畫，說：“這幅畫確實很像我的風格，但是假的總歸是假的，如何也成不了真的，這一幅也是如此！”

金萬貫明白唐伯虎是來搗亂的，他氣急敗壞地指著唐伯虎說：“這幅畫明明就是你前不久剛畫的，是我用一只燒雞換來的，你為什么不承認？”

唐伯虎放聲大笑，然后對現場的人說：“我一幅畫能值白花花的一千兩白銀，金財主卻說他是用一只燒雞換來的，難道他的一只燒雞能值一千兩？那豈不成了金雞、銀雞？”然后就甩袖而去。

參與唱賣的人覺得是被金萬貫耍弄了，他們一氣之下，就沖上臺子，將那幅《烏雞圖》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