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尋常的搭車人

孫長樂

我曾開過兩年出租車，那年初秋時節，我所在的城市接連發生了多起出租車搶劫案。這令我深感不安，在晚間行車時，我便倍加小心。

一天晚上，我在一家賓館門前攬客，一個光頭男子來到車前，沖我說：“去灣家村。”未等我答話，他便打開車門，坐到了后排座上。那人身高體壯，理了個光頭，腮幫子刮得鐵青。他要去的灣家村在郊區，路上要經過鞍子嶺，那是一段很長的坡路。

見他面相不善，我心里犯起嘀咕。我跟他說：“我這車有點毛病，鞍子嶺那坡太大，怕上不去，你打別的車吧。”他滿臉不悅：“不愿意去的地方，就隨便找借口，出租車司機都是這德行。”接著，又惡聲惡氣地說：“你要是不去，我就告你拒載！”

如果被乘客告了拒載，是要被罰款的，甚至還會被吊扣駕駛執照。無奈，我只得開車上路。車在路上行駛，我越想越緊張，身上、臉上竟冒出了汗。再有一公里就出市區了，我暗暗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在市區內把這人哄下車去。

在一個燈火通明的路口，我把車停下來，雙手捂著胃部，做出痛苦狀，對那人說：“我的胃病犯了，痛得要命，你下車打別的車走吧。”他愣了一下，湊到我跟前，滿臉疑惑地看著我。我裝得很像，臉上還淌著汗珠，他信以為真，一臉急切地說：“你的樣子挺嚇人，快去醫院看醫生吧。”

我說：“這是老毛病，過一會兒就好了，你下車打別的車走吧。”說罷，我呻吟著，把頭伏在方向盤上。

他下了車，打開我旁邊的車門，不由分說，把我挪到了副駕駛位置上，他坐到了司機座位上，邊發動車，邊沖我說：“你堅持住，我送你到醫院。”

我未料到事情會如此反轉，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坐在那兒發愣，他很快送我到了醫院。他過來扶我下車，我故意深吸了一口氣，說：“現在沒事了，不用看醫生了。我這病就這樣，說犯就犯，說好就好。”他擔心地說：“你真沒事的話，就快回家休息吧，我打別的車走。”

我急忙拽住他：“耽誤了你這么長時間，哪能把你扔下。”我起身與他調換座位，開車上路了。到了灣家村，我執意不收他的錢，他掏出60元錢扔進車里就走了。望著光頭男子離開的背影，我覺得心里暖暖的。

當別人向你伸出善良的手，你真誠地接住，手與手就會緊緊相連，心與心也會緊緊相連，善良之花就會遍地開放。常懷一顆善心，不被顧忌和猜疑蒙蔽本性，社會乃至世界的改變，就從這一份份熾熱的善意開始。

（摘自《心理與健康》2016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