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誤會引發的地老天荒

文/王十三

一場誤會引發的地老天荒

文/王十三

在認識小靜之前，我一直自信自己是枚美男子。直到有天我在大學校園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幫素不相識的小靜撿起了散落一地的論文，她笑著對我說：“沒想到你人這么好，真是人不可貌相。”

當時的氣氛，連尷尬都得了絕癥——尷尬死了。另一個從內心里響起的聲音對我說，自古深情留不住，總是套路得人心。這眼睛大臉圓肩膀寬的姑娘，是在創造機會成功引起我的注意。很久之后這成為我和她爭辯，到底是誰追的誰的唯一證據，惱羞成怒的小靜對我說，她當時是想吸引我身后男生的注意，誰成想我卻在一瞬間喚醒了內心的雷鋒精神。

原來，有眼力見和沒長眼之間，只隔了一個心眼的距離。

不過做好事的紅領巾行為，總會帶來好報。小靜有些跑偏的夸人腦回路，讓當時年少不懂事的我，覺得這個姑娘怎么這么特別。因此，我單方面戀愛了。

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不需要嗎？需要嗎？

在我看來，喜歡上小靜，是年輕惹的禍，不過這禍，我倒是愿背一輩子。

被小靜看上的我身后的男生，是我的舍友老陳，要早知道他是我當時潛伏的假想敵，我就把替他帶的烤肉拌飯里的肉全都吃了。

老陳是個詩人，當然是只有他自己這么覺得。他喜歡寫點小詩，寫就罷了，誰還沒個興趣愛好，不過他還喜歡讓我當他的聽眾，這點就很尷尬了。我是個俗人，平時最喜歡追各式各樣的偶像劇和宮斗劇，這是在孝順我媽的過程中漸漸養成的習慣。老陳不同，他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和小龍女只差了兩個雞腿一籠包子的配置。老陳覺得，如果這輩子找不到一個懂他的人，他寧愿打一輩子光棍。

可是茫茫人海，老陳的知己去何處尋覓，這么想想幸虧當時老陳和小靜沒搭上，要不現在一直打光棍的，就是我。

有一天半夜，在我上鋪的老陳突然拿一根小棍敲我的床板，我驚醒后一股腦跪在了床板上，邊磕頭邊念叨著孫大圣饒命。老陳嘖嘖兩聲，說我做了一個關于妖精的夢，我沒說，我夢見的是小靜。

老陳的比喻倒也不差，小靜在我心里美得跟個小妖精似的。

老陳半夜把我叫醒，是因為他琢磨著干一票大事。老陳收了錢幫人寫詩追姑娘，打算拉我一起入伙，成功了尾款給我一半。老陳策劃了這么久，就在這個斷電的半夜，靈感迸發。我一邊給他舉著手電筒，一邊看他流暢地寫著各種矯情的告白段子。

第二天晚上，我和老陳跟著出款甲方偷偷來到女生宿舍樓的樓下，我抱著我們低價租來的破音響和話筒。整場告白行動就是甲方大聲朗誦老陳寫的情詩，重點是脫稿，這樣顯得有誠意。可是這位甲方小時候背課文背不過挨扳子挨怕了，死活記不住，老陳就在一邊給他低聲提示。而我呢，負責渲染整個告白事件的浪漫氛圍，老陳讓我準備一首歌，情詩不靈了，就讓我唱唱歌緩解一下尷尬，給出時間讓出款的甲方優雅地退場。

9點18分，老陳說點一定要對，這是就要發的意思，雖然我一直不明白追妹子和就要發有什么必然聯系。時間到了，我用音響開始放著伴奏，我們的甲方拿著話筒慷慨激昂地朗誦情詩。

圍觀群眾向來不惹事，但是喜歡看熱鬧，目標主角沒出場，每個窗戶口都開始探出起哄的姑娘們。而我，就在這黑燈瞎火之時，一下瞅見了人群之中吹口哨的小靜。

那吹口哨的姿勢和范兒，雖然跟個漢子似的，可怎么這么有安全感呢？

我忘記了尾款的一半，心里暗暗對自己說，借著今晚我一定要說出我對小靜的一片深情。老陳真是個負責任的打工者，我們出款的甲方是一個字都沒記住，全靠老陳一個字一個字小聲提醒。我側眼看著深藏功與名的老陳，又看著斷句都斷得怪異的出款甲方，不由得內心開始感嘆。

多少藝術家，都是這么被糟踐的。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重點是我要在我出場的時候，唱一首歌讓小靜知道，這段時間她總是閑著沒事干跑到我夢里，攪亂我平靜生活的惡行。

甲方終于念完了詩，宿舍樓的姑娘們起哄的聲音震天，老陳給我一個眼神，我就換了伴奏，這是一首我最近最喜歡的熱播宮斗劇的主題曲，我挑了半天，挑了這首歌，既恢宏，又接地氣。

前奏氣勢恢宏地結束了，我剛拿起話筒想演唱，一個姑娘從窗戶口探出頭，大喊了一聲“我愿意”。只聽旁邊的好事群眾炸開了鍋，我一瞅旁邊的出款甲方，手舞足蹈不可置信地抱住了老陳。

表白，就這么成功了？我突然心里生氣了。嘿！那誰，姑娘你不知道為人得矜持嗎，節目還沒看完就同意了，我這還沒登場呢，不能給其他同樣有心事有追求有抱負的青年，一個追夢的機會嗎？寶寶不高興了，寶寶有意見了。

沒有時間給我像怨婦一樣鬧小脾氣，老陳就讓我帶著家伙跑，眼瞅著學校老師和保安朝我們撲過來，我們三個投胎一樣地逃命。就是那晚讓我明白了，師者父母心的深切含義，那晚學校老師追我們追了5公里，像這么負責的老師，這年頭真是少見了。

老陳成功拿到了尾款，即使我那歌沒唱，他也給了我一半。我覺得受之有愧，畢竟沒幫上什么忙，可還是誠實地收下了。為了感謝金主老陳的慷慨，我決定出門給他買烤肉拌飯。像命運般的，我在拌飯攤，又一次看見了小靜。

當時的她，為了讓老板給她多加肉，她重復了七遍。在旁邊看著她的我，又一次被她迷住了。原來看起來很敗家的她，內心卻如此勤儉節約。

我沒有想到小靜主動跟我說話，她說那天我宮斗劇主題曲起的范特棒，她也在追那個劇，但是她有資源啊，會翻墻啊，所以那一路，我抱著買好的烤肉拌飯，聽她給我劇透了一路。

過了很久，小靜問我為什么會喜歡她，我想了想，說她會翻墻(登錄外國網站)下資源，以后我做不到的事情她可以做到，這就是依賴感。我問小靜，為什么會接受我，小靜想了想，說那天我把烤肉拌飯的肉都給了她，我卻只吃米飯，這就是被寵愛的感覺。

依賴感和被寵愛，是彼此雙方得以連貫的紐帶，很慶幸，這么多年，我們都是這么做的。好像跟她在一起之后，我不愛吃肉了，不愛吃海鮮了，不愛吃雞蛋黃了，不愛吃肉包子餡了，因為比起這些食物，我更喜歡她吃得狼吞虎咽的福相。

老陳一炮而紅，接單子接到手軟，我一直覺得矯情的詩句，老爺們不喜歡，可是姑娘們就吃這一套，這就是商機，有這點就夠了。

剛參加工作那會兒，我和小靜過了一段時間窮日子，最窮的時候交完房租和水電，我們兜里就剩了200。小靜算好了接下來的這個月每天吃什么，卻在某個散步的夜晚，抱回了一只小得比巴掌大一點的小土狗。

人活不如狗，這是硬道理，那個月里，這只狗吃了150塊錢的。

那個月我過得最幸福，從此之后我們經常往家里帶流浪狗，一下子，養了七只。

跟她求婚那天，我牽著七只狗在草坪上給她單膝跪下，小靜特高興，她說她本以為我會拿可樂拉環給她當戒指，沒想到真的有戒指，這就夠了。

我突然懂了老陳那時說過，9點18分，就要發的深切含義。我給小靜求婚的那天，是財神節，那晚煙花滿天，鞭炮齊鳴。

編輯／王文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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