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青少年詩歇足跡[組詩]

何卓起

上帝的口袋

我看著一個非洲小女孩的照片

她餓得仿佛只剩下了眼睛

上帝從來不曾在非洲的天空經過

打開他裝滿幸福的口袋嗎？

我相信，上帝曾走在通往非洲的

路上，他被劫持了。他的口袋被我們搶走

我們從里面掏出一切東西，來填補我們的心

——我們的心因貪婪而裂開了巨大溝壑

那心，比非洲的皮膚更黑；那溝壑

所有的生命都難以填滿。或許

上帝從那巨大的溝壑里面一次又一次攀援

他還來不及奔到苦難的地方，又被

無數的手扯了回來。那些手帶著忍了很久的

迫不及待，從口袋里面抓出鉆戒

套在無名指上，倒出甘霖沖洗

蒙了一層微塵的豪車

這個世界，財富越來越多

靈魂越來越少

那個黝黑的小女孩，用她還能睜開的眼睛

看著眼前的世界。無論她此刻還有沒有呼吸

她都會永遠活在照片中。作為

一種對人間的注視，她像

上帝一樣永恒。

（15歲，就讀昆明滇池中學）

無題

陽光無神地游蕩

玻璃破碎的聲響

樓廈生硬像似被釘在街道兩旁

抬眼，回頭：紅的，黑的，籃的

裙子、襯衫、夾克

噠噠，咚咚，鞋底觸地的聲音

汽車呼嘯著逃似的

消失

黃昏，太陽背后是紅色的云天

黑的電線分割遠山

入夜，地面上各色燈光

挑釁白色的月亮，寂寞和

傷心的人，走進回憶

閉上眼睛聽到

舊的聲音

城市是動物園，籠子里的

籠子外的都是我們自己

城市正在走向兩極

天堂、地獄

墮落的天堂，灰色的

呼吸

（16歲，就讀昆明北師大附中）

夏天的小調

平淡的一天

光還是光風還是風

腳步的節奏隨機

時間不經意地流動

直到下一秒

遠遠地

看見你的背影

你點亮我的眼睛

是否，我點亮你的心靈

有我的夏天

你聽到了蟬鳴

發現一朵超厚的云

狗的牙齒很白

屋頂的一角能看到海景

能夠看見

孩子般的眼睛閃耀著光芒

對我來說或許已經滿足

哼起一曲小調

這是一個

不錯的夏天呀

（18歲，就讀昆明北師大附中）

蟲

無處不在

盡全力去吃，盡全力

去鳴，盡全力去飛

盡全力去交配

到死為止，恐懼？沒有

喜悅？沒有，軟弱？沒有

背叛？沒有，血液？沒有

完美的機械，啃食著

生與死的間隙，它所執行的

究竟是誰的旨意

（18歲，就讀昆明北師大附中）

河流

我對你耳語，你挽著我的手

可是，我們之間隔著河流

我在對岸對你耳語

你在對岸挽著我的手

看著水面你的倒影

很陌生

或許，我們之間沒有河流

那是泥土，是沙洲

那是一整個世界

是兩個單詞中間的空

沒有波浪的海，沒有

日月的天，沒有風的草場

沒有動物的森林，枝權之間

迷霧卷著輕風

用一枚指甲的代價，在樹枝上

挖出空洞，風啊送你一瓣嘴唇

吹出流浪者的口哨吧，送給這個

夾縫之間的宇宙，送給自私的

兩腳動物

終于，我竟無法直呼你的姓名

幸運的我找到了替代物

親愛的，你聽我說

我們才是河流，可悲的

灰色的河流

（22歲，就讀中山大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