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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記者

2016-11-30 10:17:50韓光
前衛文學 2016年5期

韓光

日歷翻過1989年,我當兵已滿一年了,是個真真正正的老兵了。

這時連隊的一年工作畫上了句號,新年度工作還沒有展開,處于“貓冬”狀態。老兵們除了站哨和學習外,空閑的時間多些。在連里,劉濤、王東和我是一個車皮來的,沒事時他倆愛找我侃大山。

那天上午我站哨回來,見屋里沒人,就看起了讀了一多半的《城南舊事》,沒看幾頁,劉濤、王東笑他倆就笑嘻嘻地進來了。

“書呆子,你就知道整天看書,咋看也看不成魯迅。”王東一屁股砸在我的床上,神神秘秘地說,“劉濤過兩天就回家過年了。”

“真的嗎?”我狐疑地看著劉濤。

見劉濤鄭重其事地點頭,我仍如墜五里霧中:“休假名額都用完了,連首長在點名時三令五申地強調再請假一律不準,況且我們還沒到休假的時候呢,你咋有這么大的神通?這可能嗎?”

“說你書呆子,就是書呆子。探親通行證都攥在劉濤的手里了,還有什么可懷疑的?”王東不屑地瞅我一眼,又對劉濤說,“拿出來,讓他見識見識。”

劉濤得意地從上衣兜掏出通行證,在我眼前晃晃:“看清楚了,這可是蓋著軍務股公章的。”

“佩服,劉濤你可真是神通廣大呀,在這時你能休上假太能了!”

劉濤快速地開開門探出頭張望一下后,又輕輕地關上門,咬著我的耳根子說:“我讓家里來電報說我奶奶去世了。”

“啥?咱們一個村子住著,誰不知道誰呀。你奶奶不早就去世了嗎?”

“就顯你的嗓門大呀,快閉上你的烏鴉嘴。休假的事你給我攪黃了,我翻臉不認人。”劉濤惡言惡語地制止我。

我也意識到了剛才說話時嗓門確實太大了,就壓低聲音說出了自己的擔心:“你這樣做不是欺騙領導嗎?就不怕露餡挨收拾嗎?”

劉濤不屑地看著我,得意地小聲說:“連長指導員不但信以為真,還安慰我好幾句呢。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們都守口如瓶,誰能知道呢?”

盡管我知道劉濤這么做肯定不對,但我還沒有檢舉揭發他的勇氣,所以只得說:“既然這樣,就算你撿了大便宜,萬萬不可得意忘形啊!”

“我請事假也有眉目了。”這時,王東也得意地小聲告訴我。

“你平時蔫兒吧唧,沒想到你的神通也不小啊!”我羨慕地說。

王東不以為然地笑了:“蔫吧人古董心,關鍵時候才較真。沒關系不會找關系呀,我是通過接咱們的武副連長找的軍務股。”

過一會兒,王東說要到軍務股鞏固鞏固能準時回家過初五的成果,走了;劉濤說要準備回家的行頭,也走了。屋里又剩下我老哥一個了,我的心情讓他倆給攪亂了,就把《城南舊事》收起來,趴在鋪上養神。

“給你報紙。”連部通信員把報紙放在我的床頭。我隨意地翻著,見軍區報紙副刊開設的《我當新兵時》征文第一期已發了出來,想起自己寫了開頭的《新兵時吃的年夜飯》散文,就拿出來順著思路寫了下去。吃午飯時,終于寫完。下午我站了一班哨回來后,又全力以赴地修改了一遍,自認為不錯了,就認真地抄在稿紙上,投進了團部旁的郵箱里。

我念書時就喜歡語文,尤其對作文情有獨鐘,也經常把自己寫好的詩歌、散文試著亂投一氣。雖然廣種薄收,但也發表過幾首短詩。當兵后積習難改,有了靈感便信筆涂鴉,一年下來已有兩篇讀者來信發在了《解放軍報》的“讀者之友”上。一篇是反映連隊的圖書室書太少太舊,建議多配發些新書,一篇是建議提高連隊衛生員的素質。

因為我寫東西沒有功利性,又沒有任務,都是隨心所欲寫的,所以寄出去也就拉倒了,又因為事先就知道兇多吉少,所以根本沒當回事,發出來是意外收獲,沒發也不失落。

劉濤探親后,王東沒事時仍愛找我閑嘮。劉濤和我一個村的,王東家和我們村挨著。劉濤的父親是我村的“大能人”,誰家有紅白喜事,都請他張羅。可能是從小就受父親能說會道的熏陶,劉濤小嘴也是叭叭的,編瞎話一套一套的。王東家開個小商店,他父親逢集也賣些針頭線腦。他們兩個的家日子過得比我家強些。

我的父母腦袋不活泛,一年的收入都靠汗珠掉地摔八瓣掙來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父親只混了個小學畢業證就不念了,母親也沒有多少文化,我在這樣的家庭環境成長起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了。我的爺爺在1960年時餓死了,我記事時奶奶已經是70多歲的老人了,她渾身都是病,我六七歲時就在奶奶的指導下喂豬做飯了。

我幾乎沒有快樂的、無憂無慮的童年,如果說有樂趣的話,那就是過年和聽奶奶講故事,過年可以穿上新衣服,吃上餃子,放鞭炮,聽奶奶講故事豐富了我的想象力。奶奶斗大的字不識一個,腦袋瓜里卻裝滿了故事,什么狐貍變成人偷小雞呀,什么妖精如何專門吃不聽話的小孩呀……在我不安生時,奶奶就給我講起來,反正給我講了老鼻子了。

在這樣的家庭里成長起來的我,最大的收獲有三個,一個是奶奶給我講的故事,使我能充分地吸取了民間文學的營養;第二個是從小在苦環境長大的我養成了吃苦堅韌的性格,三是父親給我起了個好聽的名字——陳曦。

按說父親沒啥文化,不該起這樣富有詩意的名字。我上學時曾問過父親,父親告訴我說,這個“曦”字是聽一個“下放戶”講的。此人原來是縣城里的一個教書先生,因為對事物愛發議論,在“文化大革命”初期就因為嘴沒有把門的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我們村里。在勞動時,我父親與他分在一個組,一個春天的早晨正干活時,他自言自語地說,晨光微曦,春風徐徐。父親就問“曦”字是什么意思,他就在地上寫了“曦”字,并解釋說“曦”字當“陽光”講。父親記住了“曦”字及其意思,等我出生后,父親就給我取名為陳曦。

我念小學時,嫌“曦”字筆畫多,寫著費勁,就把“曦”寫成“西”。一次父親看我的作業本發現了,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生氣地說:“你的名字不能用‘東西的‘西,要用‘晨曦的‘曦,我不想將來你長大了不是個‘東西,要像早晨的陽光那樣充滿著希望。”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在寫名字時偷工減料了。

在困難的環境里長大的我,當兵后非常安心,部隊的條件怎么說也比我家里的好,所以樂不思蜀。況且兩年后就有探親假了,還況且自己也沒干出什么名堂,這時回家也愧對父母。我把“貓冬”當成了看書的黃金時間,我先后看完了《吶喊》《彷徨》《呼蘭河傳》《風云初記》《林海雪原》,正在看《城南舊事》。同時,也寫了五六篇散文。但我沒有急著往外投,想放一放,沉淀后修改到自己滿意時再投出去。

那天上午,我跟著班里的戰友出完公差,就坐在床前看起了《林海雪原》的第二十一章:小分隊駕臨百雞宴。正看著起勁,連隊指導員來了,我放下書站了起來。指導員笑了:“咱連最愛看書的就是你,愛好寫作的也只有你一個。看書寫作給你帶來了好處,剛才報道組的張干事打來電話,你寫的散文《新兵時吃的年夜飯》在軍區報紙上發表了,塊頭還不小,祝賀你呀!張干事還讓你現在就去,說政治處劉主任要見你,說不定有什么好事等你呢!”

當時,我還沒有看見報紙,得知《新兵時吃的年夜飯》發表了自然很高興,又聽說劉主任要見我更讓我興奮,要知道劉主任可是團里5號首長啊,他平時不可能單獨見我這樣一個小兵。聽了指導員的話,我立即整理了一下衣服,噔噔地跑去團部。

這是我第一次去團部,進了大門就像《紅樓夢》里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根本分不清哪是哪。一路打聽先到了報道組,敲門進去見屋里有三個人,我問:“哪位首長是張干事呀?”一個上尉站起來說:“我是。你是陳曦嗎?”我點著頭:“首長,我是。”張干事抖著軍區的報紙笑了:“你文筆不錯呀,散文寫得很有味道。以后別叫我‘首長,叫我張干事或張組長都行。”

“是。張組長。”我恭恭敬敬地答道。正想接過報紙看自己發的散文時,張組長又說:“先別看,我領你見劉主任去。”

我跟著張組長來到二樓最西頭門前站住,張組長輕輕地敲了幾下門,聽見里面說“進來”。張組長示意我在外面等著,就自己進去了。不一會兒他開門叫我說:“進來吧,主任要見你。”

我膽怯地走了進去,慌慌張張地沖著坐在椅子上的劉主任敬了個軍禮。“你叫陳曦,聽連里反映你干得不錯,業余時間還愛讀書寫作,一年來在《解放軍報》就發了兩篇讀者來信,很不簡單呀。”

第一次得到團首長表揚,讓我受寵若驚,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劉主任又說:“團里想加強報道組力量,決定讓你到報道組來。不過得有三個月的試用期,這三個月你要在軍區以上的報紙發三篇稿,如果發不出就還得回連隊去。”

我一個剛當一年多點的小兵能調到報道組搞專職報道,這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事,但我對新聞報道一竅不通,聞聽劉主任這樣說,我囁嚅著說:“首長,我沒搞過報道呀?”

不料劉主任笑了:“嗯,你很實事求是。不過沒啥,不會就學嘛,你當兵前對射擊不是不會嗎,經過訓練不也會了嗎?況且張干事他們也可以教你嘛,只要你虛心請教,你會上道的。”

張干事也說:“這不成問題,報道組除了武干事是科班出身,我和王豐都是半路出家,我們會教你的。劉主任這樣的話,明天就讓陳曦來報道組吧!”

劉主任沒有說什么,看來了一份文件,張干事就帶著我出來回到報道組。張干事指著一個中尉說:“他是武干事,部隊院校新聞系畢業的,擅長寫深度報道。”又指著一個志愿兵說:“他叫王豐,擅長拍新聞圖片。”最后又指著我對他倆說:“從明天起陳曦就來報道組寫稿。”

從團部出來,我心情異常興奮,從明天起自己就成了團機關里的兵了,這個變化簡直是翻天覆地,我努力地挺了挺胸脯,輕輕快快地回到連里。我先見了指導員,指導員笑容可掬地問:“見到劉主任了?”我便一五一十地把前后經過學說了一遍。

“不錯。你進了報道組,是別的戰士連想都不敢想的事,你給連里爭了光。好好干,將來成為一名兵記者。”

“指導員,我還有三個月的試用期呢,我從來沒搞過,怕達不到要求,三個月若被攆回來,連里還要我嗎?”

“你凈瞎想,你脫產寫三個月,一個月上一篇稿還成問題?回去收拾收拾準備明天走馬上任吧!”

我去團報道組的事像一陣風似的,不一會兒就刮得全連都知道了。連里的同年兵先后跑來向我祝賀,七手八腳地幫助我收拾東西,王東最為賣力。東西收拾完,王東擂我一拳,十分羨慕地說:“沒想到你呆頭呆腦的命還挺好,這下子你鯉魚跳龍門,搖身一變就成了機關的兵。不過我得告訴你,在機關干部多兵少,眼里要有活兒,跟誰都要客客氣氣的,上上下下搞好關系,這樣辦事就方便多了。我和劉濤說不定有什么事找你,到那時你可別跟我們擺譜端架子呀!”

我笑了:“你凈扯,我一個小兵有什么能耐?”

王東不以為然:“陳曦你這話說得有點絕對,你是‘小喇叭,誰敢不高看一眼啊!”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想著三個月上三篇稿的事,心里火燒火燎的,恨不得起來寫稿;想到當上了報道員,坐在辦公室寫稿子,不用成天“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地摸爬滾打了,又心花怒放!想來想去,我最終堅定了決心,一定要留下,決不當李自成!

第二天,在操課前我就帶著自己的東西去報道組報到了。王豐把我領到電影放映組,讓我把行李放在一張空床上,然后我倆又回到報道組。報道組一共有四張辦公桌,張組長和武干事靠著窗戶坐對面,一部電話放在他倆中間,我和王豐坐對面,沒有電話。

張組長給我們開了個會:“今年已經過去快個半月了,咱們在軍區報紙上稿沒幾篇。現在咱們報道組力量大了,都要努力,爭取年底奪得軍區報道‘豐收杯。這事團政委強調了有兩年了,我們總不能讓他年年失望啊!再有,咱們都多帶帶陳曦,讓他盡快上道。”說完,張組長說上午有事,就走了。

我不知道干什么,就對武干事他倆說:“你們是新聞報道的行家,方便時就多帶帶我吧。”

武干事從他的抽屜里拿出一摞書遞給我說:“這些都是我上大學的課本,送給你吧,有空看看就明白了。《紅樓夢》里林黛玉教香菱寫詩不是說了嘛,‘你若真心要學,我這里有《王摩詰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讀一百首,細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讀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蓮的七言絕句讀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這三個人作底子,然后再把陶淵明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一個極聰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詩翁了。搞新聞也一樣,等你把這些書看過了,寫新聞就不會跑偏了。”

“依我看不如看報紙更好,”王豐不以為然地說,“一張報紙什么文體都有,帶有‘本報訊字樣的就是消息,其他文體也一目了然,你照葫蘆畫瓢就行。再有,得自己動手多寫,毛主席不是說了嘛,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親口嘗嘗。光看書可能不行,那樣可能會‘理論一大套,行動對不上號,比如咱們的武大記者。”

“咱們在教陳曦,你扯上我干什么?”武干事不滿地沖王豐說,“科班出身就比土包子強,我告訴你王豐,我沒畢業前凈寫大塊文章,有篇通訊被二十幾家報刊轉載。現在不寫我覺得團里沒我用武之地,我應在師以上機關搞報道。我不正張羅著調動的事嗎?哪有閑心寫!你實踐經驗豐富,不也沒上幾篇有分量的稿件嗎?”

“我上得少,也比你多,況且我除了發新聞圖片,還擔負著繁重的照相保障任務。”

……

他倆的爭論是因我而起的,我想勸勸他們,但不知道說什么好。正在我左右為難時,他倆卻先后走了。

后來我知道王豐和武干事不但是同年兵,而且都在我團當兵,只不過武干事當兵一年考上了軍校,而王豐一直在團報道組搞攝影報道。武干事去年7月份畢業,又分了回來。他倆誰也不服誰,武干事說王豐沒文化,王豐則認為武干事好高騖遠,所以他倆在一起經常抬杠。

望著一摞子書和幾張報紙,我不知道是先看書呢,還是先看報紙?心情被搞得很糟糕。過一會兒,我想還是先在三個月內完成三篇稿件要緊,還是寫自己最拿手的“讀者來信”。不到三天的時間,就郵走了五封讀者來信。

十來天的時間,我郵走了十幾封讀者來信。當時我樂觀,心想哪怕上一篇,我第一個月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但我不敢掉以輕心,就琢磨著寫點別的。寫什么呢?起初我一點眉目都沒有,期間也看了些新聞書,確實覺得這些理論知識讓我知道了新聞的種類及每種新聞體裁的寫作要求,但還是覺得離“實戰”距離遠些,就翻起了新近發的報紙。看了一會兒眼睛亮了起來,軍區報紙每期都開有簡訊欄目,每條簡訊也就百十來字,我認為寫簡訊不太費事,就決定“照貓畫虎”。

我給王東打了個電話。王東一聽是我找他,在電話里興高采烈地說:“我以為你把我給忘了呢?”當我說想了解點新聞線索時,他立即興奮地說:“原來是這樣啊,我以為你小子想我了呢。這會連里沒事,我跟排長請個假,當面向你匯報。”

沒多會兒,王東就跑了來。一進屋就夸張地張大嘴巴:“乖乖,真的不可想象,你還有辦公桌,跟機關干部一個待遇,這不是神仙過的日子嗎?”我沒心思跟他耍貧嘴,就轉入正題:“趕緊跟我說說咱連做了哪些有意義的事?”王東想了想,說:“要說有意義的事,你看這件行不,咱連自己組織班長骨干集訓,目的是想充分利用這段時間進一步提高班長骨干的帶兵能力。據我了解,這在咱團都是第一份,絕對是獨家新聞。”

我聞聽眼睛一亮,心想這確實是條新聞,又讓他再詳細地說了說,我把自己認為有用的東西都記了下來。記完,我又得寸進尺地問:“還有嗎?”

王東不高興了:“你的胃口可真大呀?一個連隊哪有那么多的新聞呀?這一個還不夠呀?咱團有二十多個連隊,一個連隊找一個,就是二十多個呀!”

我想想也是,就說:“你這個主意好。等我把這條新聞寫完,就挨個連隊去采訪。”

“老鄉,我老王給你當參謀稱職吧!”王東說著又翻看起有關新聞方面的書籍,看了一會兒問我,“這些書是你的嗎?”

我告訴他是武干事借我的。他就說:“你選本管用的,也借我看看吧。”

我就把《新聞簡明教程》借給他:“怎么你也想寫新聞呀?”

王東不置可否地說:“先看看唄,藝不壓身嘛?”

王東走后,我抓緊時間把他提供的線索寫成新聞稿。這時王豐進來了,我請他幫助指點指點。王豐看了看,拿筆改了幾處又遞給我:“嗯,這條是新聞,以后就這么寫吧。”

聽了王豐的表揚,我挺高興,乘勝追擊地說:“王班長,今后你得多指導我,下次你采訪時也帶著我吧。”

“行啊!但得過年以后。”王豐見我滿眼疑惑地望著他,又說,“我馬上休假回去結婚。”

說完,王豐便開始一心一意地整理起自己的東西了,我則認真抄寫他改過的新聞稿。王豐收拾完東西,我也把新聞稿抄完了,又請他看看。王豐掃了一眼肯定地說:“馬上郵出去,這篇稿子肯定能發。”我說:“王班長祝你一路順風,你休假回來一定好好帶帶我。”

“咱們都是兵,只不過我比你多當幾年,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訴你。”王豐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說,“張干事也要休假回老家了。年前年后不少搞新聞的都相繼休假了,寫新聞的少了,競爭力也小,這段時間是上稿的‘黃金時間,你要充分利用這段時間多寫稿。對了,腳底板下出新聞,要經常帶著采訪本多到連隊轉轉,‘活魚都在下面。張干事去年就鬧著轉業沒走成,今年鐵走。武干事嫌咱團‘廟小,沒有用武之地,也不安心干,我是專職搞攝影報道的,你要是好好用心干,前景一定錯不了。”

王豐走后,我立即把新聞稿投了出去,接著又拿著采訪本去了就近的三連。我先進了一班,一班有三名戰士正在“侃大山”。我自報家門后就拿出了采訪本等著記,他們一看我這個架式,卻都噤若寒蟬。沉默了好一會兒,一個戰士說:“我們哪知道啥?你去采訪連長、指導員吧。”說完,他們仨旁若無人地說起了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把我晾在了一旁。

我成了多余的人,再呆著純粹是自討無趣。我從一班出來進了連部。我向連長、指導員說明了來意,他倆先是用不相信的目光同時望了我一下,連長說:“你是剛到報道組吧?宣傳我連是好事,可我一會兒要到團司令部開會,你跟指導員嘮嘮吧。”說著,連長走了。

“指導員請你說說咱連的新鮮事吧?”我說著又掏出了采訪本。

指導員可能對我的采訪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或者他還有別的更重要的事要做,精力不夠用,他想了想說:“我連跟團里下發的計劃按部就班地走,沒啥新鮮事。這樣吧,我知道報道組的電話,有的話我及時告訴你。”

這又是下逐客令,我知趣地從三連走出來。我在三連吃了閉門羹,但不死心還想到一個連采訪,但一看表快到吃午飯時間了,就折回團部。

下午操課后,我又到了兩個連隊采訪,結果與上午在三連遇到的情況大同小異。這天,我的采訪一無所獲!

王豐休假后,張組長也走了,武干事經常見不到影子,報道組里只有我在堅守陣地。晚飯后,我又去了報道組,與往常不同的是,這會兒我是報紙和書都看不進去,就是閉門造車也沒心情。

正在我枯坐著的時候,武干事酒氣熏天地進來了,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我給他倒了杯水:“武干事,這幾天怎么沒見到你呀?”

武干事開始時警惕地望著我,當揣摩出我的問話沒有什么來頭時,臉上緊繃的肌肉松弛了下來說:“我在忙自己的事呢!”

我知道武干事說的“忙自己的事”,就又問:“調動的事,有眉目了嗎?”

“你剛來怎么啥都知道?”武干事瞪大眼睛問。

“這不是啥秘密呀,地球人都知道。”

“都知道就都知道,反正也八九不離十了。”

我本想再問一下具體到哪,但怕嫌我多事就沒問,只是笑著說:“祝賀你馬上高就了,你喝酒是為慶賀這事嗎?”

“不是。我是因為請假回家過年,主任不批借酒消愁。”

“你也請假呀,你若一走咱報道組不就唱‘空城計了嗎?”

“你怎么跟主任一個腔調,你不是人嗎?”

我自知失言,吐下舌頭,不言語了。

“你把最近寫的東西拿給我看看。”

我很有成就感地把郵出去的新聞底稿遞給武干事。

“可沒少寫呀!”開始時武干事還笑著表揚我,可看了幾頁后就皺起了眉頭:“你寫的都是什么玩意兒呀!”剩下的他沒有再看,而是不滿意地還給我,說:“我不跟你說了嘛,寫新聞起點要高。你寫的這些只能登個‘小蘿卜子‘小豆腐塊,沒啥價值。”

“武干事,主任給我三個月的試用期,我得爭取完成任務留下呀!”

“你說的也是,但那也不能只寫些小東西。我不告訴你多往連隊跑跑嗎?你跑了嗎?”

“怎么沒跑!”我一五一十地把白天去幾個連隊碰一鼻子灰的事,跟他學說了一遍。

“開玩笑,記者是無冕之王。你個小兵咋啦?小兵也是有頭有臉的記者呀,他們不把豆包當干糧,是狗眼看人低!”停了一下武干事又說,“主任說我休假有個條件,就是臨走時寫三篇有質量的新聞。我本想從你寫的新聞里面找找線索,但不行,為了休假看來明天我只得親自出馬了,正好帶上你。”

這是打著燈籠難找的好事,我打心里感謝謝他,于是又給他的水杯里倒滿了水。

接著武干事就抓起電話,聽他從總機要“神槍手六連”。在總機給他接轉時,我見縫插針地說:“武干事你不可直接撥嗎?”

武干事不屑地看我一眼:“這叫派頭,通過總機要,顯示出記者的身份不同凡響。你不知道‘神槍手六連是1964年全軍大比武聞名全軍的連隊,他們牛得很,你不在氣勢上鎮住他,人家根本不把你當回事兒。”

正說著電話來了,武干事慢吞吞地抓起電話,又拿腔拿調地“喂”了一聲。對方說什么我不知道,可武干事說什么我聽得清清楚楚,只聽武干事說:“什么?指導員開會。開會也得接電話,你說我武記者找他,讓他給我打回來。”說完,武干事“啪”的一聲把電話重重地放下了。

這個陣勢是我見所未見的,我在心里嘀咕道:“武干事可真能裝呀!”不一會兒電話鈴響了,武干事仍然不緊不慢地抓起電話,又“喂”了一聲,接著說:“吳指導員呀?你架子怎么這么大,千呼萬喚始出來。我告訴你,我不是誰的新聞都寫,我要采訪你連是高看你們一眼……嗯,你有這樣的認識就對了。這樣吧明天上午我帶著兵記者陳曦到你連采訪,你可要認真準備呀!”

放下電話,武干事顯得志得意滿的樣子對我說:“咱團有這么幾個連隊你一定要重點跟蹤,一個就是‘神槍手六連,另一個是‘鋼鐵九連,還有一個是‘大功一連,這三個連隊是咱團生產新聞的富礦,抓住這三個連隊,保準你一年吃得溝滿壕平。這樣吧:我先回去,明天早飯后你哪也別去,在辦公室等我。”

武干事走后,我的心情變得愉快了起來,心想明天跟他采訪不但能學到采訪技巧,還可以坐車上稿,這樣的話我就多一分把握。但我不贊同他的作派,像他那樣我一個小兵裝不出來,即使勉強裝出來了,人家也不會買賬,但我也不想像王豐那樣眼光太低了。我決定采取折中方案,大氣方面學武干事,謙虛方面學王豐。

第二天操課,我就坐在辦公室等武干事,可過了一個小時還不見武干事的人影。他會不會變卦呀,或者他直接去了“神槍手六連”?正在我信馬由韁地胡思亂想時,“神槍手六連”的吳指導員打來電話,問:“你和武記者怎么還沒來?”

你問我,我問誰去?但我不能說不知道呀,只得撒謊說:“武干事正在處理另外一件事,一會兒就去。”又過了一會,武干事還沒來,我著起急來,武干事會不會食言呢?如果這樣,我可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9點鐘終于聽到了武干事的腳步,我趕緊帶著采訪本迎了出去,武干事卻不慌不忙地說:“著什么急,等我喝點水再去。”

我只得給武干事倒了杯開水,其實我看得出來,武干事并不渴,他是想端足架子。十多分鐘后,武干事終于抬起屁股沖我說:“走!”

進了“神槍手六連”連部,就見連部里已坐滿了班長、骨干,見我倆進來,紛紛站了起來,吳指導員更是伸出了勝利會師的手。武干事用右手矜持地搖了搖,便旁若無人地坐在主座上。

吳指導員笑著看著武干事說:“武記者來咱連采訪,是咱連的榮幸。武記者可是大手筆,他出馬肯定會讓咱連的事跡更好地宣揚出去。”

武干事說:“昨天我就跟你們的吳指導員說了,想必你們準備得都很充分吧?下面就挨個講講線索吧。”

班長、骨干爭先恐后地說出了自己掌握的線索,我是邊聽邊記,武干事卻無動于衷。大家都講完,武干事對吳指導員說:“指導員你說說吧。”

吳指導員干笑了幾聲說:“他們匯報的這些都是我們商量好的,我沒有了。”

“你們這樣全軍都叫得響的先進連隊,怎么就提供這些沒什么價值的線索呀。”武干事邊說邊重重地看了吳指導員一眼,吳指導員被看得仿佛矮了一截兒。

見武干事不說什么了,吳指導員趕緊表態:“我們站得沒有機關高,請武記者指點迷津。”

武干事此時容光煥發,派頭十足地說:“去年你連是軍區先進連隊,不會不想到今年怎么起步吧,肯定搞了防驕破滿教育吧?再有,其他連隊現在馬放南山、刀槍入庫可以,你們如果這樣恐怕不應該了,你們肯定要先訓一步吧?還有,你們肯定也在進行訓練回頭看,對個別訓練弱項加鋼淬火吧?是不是這樣啊!”

經武干事這么一提醒,吳指導員如夢方醒,面帶愧色檢討道:“要怎么說武記者站得高?!你說的這些我們都做了,怎么就沒當回事呢?剛才匯報線索純粹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呀!”然后又掃了一眼班長、骨干說:“都別愣著了,就按武記者說的三點,都談談吧!”

又過了兩個小時,大家都發了言,武干事看了一眼所記的內容,露出滿意的神色:“嗯,我要的三方面內容都差不多了,那我們回去了,你們就等著過段時間看報紙吧。”

“武記者,上午你采訪很辛苦,都到吃午飯時間了,在連隊吃了飯再回去吧!”吳指導員說。

“也行,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順便我也檢查一下先進連隊的伙食,如果好的話我還可以找機會跟團首長反映反映。”

連部桌上特意加了雞蛋炒肉、小雞燉蘑菇兩樣菜,我和武干事吃得都很飽。吃罷飯,我倆就回到了辦公室。剛坐下,武干事就很有成就感地問我:“怎么樣,跟我采訪不虛此行吧?”接著他又發揮道:“別看你是個戰士,但你的位置與其他戰士不一樣,絕不能自己把自己看低了。對自己都沒有信心,別人怎么會瞧得起你。”

“武干事,今后你可得多多地扶持我呀!”我說,“你看這樣行不行,這三篇稿先由我拿出初稿,你再斧正。”

“嗯。正合我意。你現在就寫吧,明天下午交稿。”說完,武干事走了。

武干事走后,我便拿出稿紙準備寫了。可對我來說,駕馭這三個有分量的稿件,真是很難為我了。雖然我沒少看書,也剪了不少自認為可以當范文的新聞稿,但要把采訪內容變成一行行文字,還真有點老虎吃天——無從下口。

我跟稿紙對了一個多小時的眼后,終于先憋了三篇新聞稿的題目,然后一點點地堆內容,晚上加班到十二點,總算寫成了三篇初稿。

上午,我又反反復復地修改了幾遍,覺得再改就力所不能及了,就工工整整地抄了一遍,只等武干事下午來交卷。下午操課,武干事少有地準時出現在了辦公室,我立即將新聞稿遞給他,他見我準時完成了任務,還高興地表揚我說:“沒想到你能按時交稿,不錯。”但看著看著,他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最后忍無可忍地“啪”的一聲將新聞稿重重地拍在了桌子,沖我十分不滿地說:“你寫的這是什么呀?純粹是糊弄我呢!”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得到的卻是這個結果,我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趕緊檢討說:“我的水平太低了,要不你再指點指點我,我再重寫。”

“哪還有時間了,我還等著用這三篇換主任的假條呢。”武干事說完,就埋頭修改了起來。他可真是個快手,僅用了兩個多小時,三篇新聞稿就讓他修改完了。他把改好的稿子遞給我,伸個懶腰說:“一筆一劃地趕緊抄好。”

我看著武干事改后的稿子,真是羞愧難當。我寫的東西被他改得面目全非,改后的稿子確實有思想高度。但我也有不服的地方,那就是他寫得有點玄,有的地方拔得太高了,有的地方是把想法當成了做法。我抄好后,又遞給武干事。

武干事從頭到尾溜了一遍,沒有再改動,就說:“以后你再寫新聞稿件,站立點一定要高,要大氣。”說完,他到劉主任辦公室去了。

通過這天跟武干事采訪寫稿,我確實感到長進不少,同時,對自己三個月后能留在報道組信心更足了。除了這三篇稿外,我還寫了不少小稿,怎么地在三個月里上稿也會超過三篇啊,再者說了,這些只是我近一個月的成果,如果三個月試用期結束,我不定能上多少稿件呢。

又過了一會兒,武干事輕風般地回來了,笑逐顏開地對我說:“這三篇稿件劉主任都通過了,我明天就回去。等我打完電話再告訴你把稿件寄給誰。”

武干事抓起電話,分別給軍區報社的軍事編輯室主編和政工編輯室主編打了電話。打完電話,告訴我說:“報社正缺這樣的稿件呢,咱們給他們這樣稿件等于雪中送炭。”

我按著武干事說的把稿件郵出去。回來后武干事已經走了,他在辦公桌給我留個紙條說:“我回去了,這三篇稿很快就會發出來,你注意給我留好報紙。”

這時已到了吃晚飯時間,我簡單地整理一下東西,就去吃飯了。吃完晚飯,我沒有回辦公室,而是去了電影組,從昨天到現在我實在太累了,就決定給自己放假休息。這是我到報道組后第一次晚上沒加班!

按說在軍區不少搞報道的人員都休假了,在報社鬧稿荒的時候,我應該甩開膀子大干一場才對。但我寫稿件的速度卻明顯地慢了下來,經過前一些日子的拼命寫稿,大有江郎才盡之感,就想著集中精力好好看看新聞寫作書,好使自己的新聞寫作上個層次。這些書我看時有些費勁,有些根本理解不了,有些看得囫圇吞棗,但只要認為對自己有用的就記在筆記本上。

一天晚上我看《新聞采訪趣談》入迷時,劉主任推門進來,要不是他輕輕地拍拍我的后背我還不知道呢。我趕緊站起來說:“主任好!”劉主任笑著說:“嗯,這點你可比王豐強,知道用理論武裝自己。你們戰士搞報道的瘸腿,是腦袋里沒有多少理論。”

劉主任接著又問我上了多少篇稿,我說:“已上了六篇了。”他又連連點頭:“不錯,不錯,看來你的三個月試用期已經結束了,以后就這樣好好干吧,你是咱團搞報道的‘希望之星。”

劉主任走后,我興奮得手舞足蹈,沒想到這么快我就結束了試用期,也就是說從現在起我正式成為了機關的兵,我也走進了“兵記者”的行列了。

我這時在團里也算有了點知名度,也時不時地接到連隊熱衷于新聞寫作戰士的電話,他們的線索大多都沒啥新聞價值,但我都耐心地聽人家說完,我得保護人家的積極性,委婉地告訴對方為什么不是新聞。有兩三條有價值的線索,我就量體裁衣地寫成了相應的新聞稿,當然我不會吃“獨食”的,把提供線索戰士的名字也加上了。

周五將近吃晚飯時,我在《解放軍報》上又發現了我寫的一個小蘿卜條,這個線索就是我剛來時王東提供的。我正欣賞時,王東來了,很有成就感地對我說:“哥們怎么樣,我給你提供的線索是不是很有價值?”顯然,他也看到《解放軍報》上的稿子。我很感激地說:“可不咋地,這是我來報道組后在軍報上的第一篇稿,真得謝謝你。”

“光動嘴不行,你得來實惠的。”王東聽了我的話,顯然不滿意。

“咋來實惠的,你說吧?”我想他提的條件不會太高,就拍著胸脯說。

“爽快,不愧是機關兵!”王東翻著眼珠說,“其實代價也不大,你給我買三桶‘康師傅吧!”

買三桶“康師傅”沒幾個錢,對我不在話下,但我不明白的是他為什么單單要“康師傅”,就說:“這個不難,一會兒我就去落實,另外還給你買一公斤蘋果。只不過我想不明白的是,連隊的伙食不很好嗎,你單獨開‘小灶干啥?”

“好個屁,你吃機關食堂不知道啊!”王東義憤填膺地說:“團后勤處說是為了豐富春節餐桌,現在副食品供應抽條了,不是白菜燉土豆,就是土豆燉白菜,一進食堂就沒胃口。放下飯碗戰士不是跑到服務社買‘康師傅,就是翻墻到小賣店下掛面吃。”

聞聽這話,我的眼睛一亮:“這絕對是條好新聞。”

王東沒反應過來:“什么?我們吃不飽,你卻說是好新聞,你安的是什么心呀!”

“你別急,聽我解釋。你想咱連的伙食這樣,其他各連的伙食也好不哪去,這是共性問題。如果寫成新聞,準一炮打響。”頓了一下我又說,“上次你給我提供了線索,我沒帶你的名,這次肯定帶你的名字。”

“老鄉,你能在報道組站穩腳跟,是我最高興的事,我雖然看了點新聞書,可根本不會寫,你就別署我的名了。你能多發篇稿,我非常高興,以后我多留心,一有好線索就告訴你。”王東堅定地說。

我看看時間已經到了開飯的時候,就說:“王東,那你回去吧,我要‘微服私訪,一定把情況摸個水落石出。”

“哎,你說給我買‘康師傅還沒兌現呢?”王東抓住我著急地提醒。

“等我把這篇稿件寫完,你什么時候找我都行!”

“你說話可得算數啊!”王東顯出有些不放心的樣子。

“我什么時候說過謊,你就把心放進肚子里吧!”

送走王東,我立即挨個連轉,果真像王東說的那樣。我攔住一個剛從軍人服務社出來的戰士問:“連隊的伙食再不好,將就吃也能吃飽呀,你干嘛非得買‘康師傅?”

那個戰士橫了我一眼,不以為然地說:“菜沒油拉水的,怎么就飯吃?不吃‘康師傅,不挨餓嗎?”

一個多小時,我覺得耳聞目睹的事實足夠寫篇新聞稿了,就急匆匆地回到報道組,決定立即寫成新聞稿發出去。但在我寫成什么體裁的新聞稿時犯了難,這絕對是一個問題新聞,如果寫成消息,那不僅會給團領導帶來難堪,而且還會威脅到我在報道組的生存問題。但不寫又不甘心,想來想去決定寫成自己駕輕就熟的“讀者來信”。我一口氣就寫完了五百多字的讀者來信,題目是《莫要為過好春節過“緊日子”》,反復看后覺得句句都是事實,就裝進信封里準備明天一大早就郵出去。

這時我才想起沒吃晚飯,也去了軍人服務社買了桶“康師傅”。在吃泡好的方便面時,我覺得稿件在路途上要耽誤幾天時間,等編輯編好見報還要用些時日,不如直接給報社打電話反映。于是我撥通了軍區報社值班電話,編輯記下了我口述的內容,連連稱好,并說:“我這就去找社領導匯報,爭取明天見報。”

這個喜出望外的結果,樂得我手舞足蹈,明天要是發表了,這是我搞報道以來上得最快的一篇稿件!

過了一會兒,電話鈴響了,是軍區報社編輯打來的,他興奮地告訴我:“領導指示立即編發,并發在一版上。”能這么快地發表出來,對我來說已經是破天荒的事了,在一版發表更讓我喜出望外!那一夜我失眠了!

團里讀到最新一期報紙得三天以后,我掐著手指心急火燎地數著日子。可就在我自我陶醉的第二天下午,劉主任派通信員叫我去他辦公室。我喊聲“報告”進了去。劉主任放下手中的活兒,沉著臉說:“聽說今天你上了一篇稿子。”

我上稿是好事呀,劉主任臉為什么拉得這么長,我正在揣摸時,劉主任很生氣地說:“你知道嗎?你這篇稿子可捅了大婁子了!軍區政委看后,在上面批了一大段話,指示相關部門派工作組來調查清楚,若情況屬實立即糾正。”

“主任,我寫的是‘讀者來信,他們怎么知道是反映咱團的事兒?”我抱著僥幸心理說道。

“你以為就你聰明啊,你的‘讀者來信落款不有咱團的代號嗎?一會兒軍區、集團軍、師里的聯合工作組就到了,咱團因為這事肯定在上面‘掛號了。”

我像個木樁子似的木木地立在那兒,心像有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這時電話鈴響了起來,劉主任接完電話,沉重地對我說:“調查組馬上就來,你先回去吧,老老實實地呆在辦公室,不要亂走。”

我蔫頭耷拉腦地緩慢地回到了辦公室,心情也格外沉重,我埋怨著自己,腦袋是缺根弦咋的?反映問題的稿怎敢這么草率地發呢?但心中的另一個我又反對說:“你為戰士鼓與呼,這本身沒錯,你做得對。”一個我說:“對什么?這叫不識時務!你肯定會因此吃虧的。”另一個我說:“為了戰友的利益,吃虧我也心甘情愿!”一個我說:“你不心甘情愿,還能咋地?你就等著吃‘好果子吧!”另一個我說:“我沒有寫失實報道,大不了還回連隊去。”

這時傳來一陣喇叭聲,先后有4輛小轎車停在了團部門口,團長、政委一一與從車里下來的干部握手,其中還有位大校。我心想:說曹操,曹操就到。這肯定是聯合調查組的人來了!我緊張得直冒虛汗。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后勤處的副處長把一個中校、一個上尉領進來報道組。中校對我很和氣地說:“你叫陳曦吧?我是軍區后勤部軍需處的張處長,你寫的讀者來信引起了軍區首長的高度重視,我和王助理來和你核實一下情況。你反映的問題很好,不要害怕,也不要緊張,把所知道的如實告訴我們就行。”

我于是就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張處長和王助理認真地記著。我說完,張處長看了看所記的內容,又和氣地問我:“還有補充的嗎?”我說:“就這些,沒有了。”張處長說:“那好,謝謝你。”臨離開時,張處長又說:“你這樣做很好,就應該反映基層官兵的心聲。如果你因此挨收拾,你就打電話告訴我們,我們給你撐腰。”

晚飯時,我故意晚十多分鐘才去機關食堂,可還是在路上碰到了軍需股的劉助理。我低著頭裝作沒看見,他卻停下來喊我:“陳曦你過來!”我磨磨蹭蹭地走了過去。

“陳曦呀,你這個小兵膽子也太大了,我來團已經有五六年了,還沒有聽過一個小兵能把‘狀告到軍區的事,你可開了先河呀。節約經費辦好春節的伙食有啥不好?別人都沒說,就你能顯擺,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副團長和后勤處長都得寫檢查。你這個搞新聞的小兵這下成了軍區的‘新聞人物了。”

聽他這么一說,我的頭如斗那么大,心里別提多么不是滋味了。飯也沒去吃,又返回了辦公室。

剛坐下,電話鈴聲便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都是些熱愛新聞報道的戰士打來的,他們都異常興奮地告訴我說:“你寫的讀者來信,可給我們出氣了,晚上的飯菜又恢復了原樣。看來新聞的力量可真不小啊,祝賀你。”我都捅了這么大的婁子,他們還祝賀我,他們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呀!

第二天上午操課,通信員就叫我去了劉主任的辦公室,王副團長也在那兒。

“你來報道組這些日子干得不錯,是個搞新聞的苗子,可由于工作需要,你一會兒就回連吧。”劉主任說。

這個結果在劉主任沒找我之前已在預料之中了,我就說:“謝謝首長的肯定,我做得不好,給首長添麻煩了。”說完,我就往外走。

“你等一下,”王副團長叫住我,說,“你捅了‘婁子別不管呀,還得幫助消除影響。一會兒,我帶你到各連炊事班走走,看看中午都吃些啥,你再寫篇報道,一定盡快在一版發出來。”

我拿著采訪本跟著王副團長到各連的炊事班挨個轉了轉,中午的戰士餐桌確實豐富多彩。看完最后一個炊事班,王副團長問我:“素材都夠吧。”

我點點頭。

“那現在就寫成新聞稿,寫好給我看看再發走。”

回到報道組我很快就寫出了七百字的消息《知錯就改,戰士餐桌菜樣多質量高》。王副團長認真地看過后,剛想遞給我又說:“這篇稿子就留我這吧,你就別管了,按劉主任說的立即回連吧。”

中午將近吃完午飯時,我回到了連隊,正向飯堂走去時碰見了指導員。指導員沖我招招手,我跑了過去。“讓你回來就回來吧,不要有思想包袱。回來后,你安心連里的工作,以后不要再寫什么新聞報道了——這也是上面的意思。”

“我保證不寫了!”我說的是心里話。

晚飯后,王東來找我:“都怨我這張烏鴉嘴,給你提供什么線索不好,怎么單給你提供暴露問題的線索呢!因此讓你吃了瓜落,毀了你的大好前程!”

我無所謂地看著他:“這有什么,我都不放在心上,你還當回事了。這可能是壞事變成了好事,正好我就此洗手不干了,多讀讀文學方面的書,寫點文學作品!”

“你真是個面瓜,伙食不好是不是事實?是事實,就該表揚敢于反映情況的人,把你整下來,就是打擊報復,這口氣你能咽下,我卻咽不下。”

怕王東給我惹是生非,就趕緊說:“可能我不適合搞報道,再說我也不想再搞報道了,如果哪天我再捅比這個還大的‘婁子,更不劃算了。”

“啥?你不適合搞報道,你去報道組才多久呀,稿子‘嘩嘩地上,就是咱團那幾個老手,也沒上幾篇呀。這口氣不出,我受不了!”

我真怕王東在這事上鉆了牛角尖,再生出啥事端來,就沉著臉十分嚴肅地說:“你不要再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你要給我幫倒忙,我就不認你這個老鄉了。”

見我把話說到這份上,王東才不再言語了。

我回連隊的第三天,王副團長讓我寫的《知錯就改,戰士餐桌菜樣多》在軍區報紙的一版上發了出來。我看看就放在了一邊。

自從我下決心不搞新聞報道后,真的金盆洗手了,有空就看文學名著,手癢癢時就信手涂鴉。我又寫了三篇散文,其中我對《故鄉,我是你一片飄不走的云》自我感覺良好,在連里征集春節聯歡晚會表演節目時,我在班長的攛掇下,把它報了上去。

連里開春節晚會,我是第七個上場的,伴著舒緩的音樂,我飽含對故鄉的無限感情抑揚頓挫地朗誦起來:“故鄉,你雖依然還是那樣的貧瘠,但我深深地愛著你,不管我在哪里,我都是你一片飄不走的云。我在放哨時想到你時,我仿佛看見母親鬢角那縷白發在晨風里飄動,看見家鄉的小河在潺潺流淌,看見晚歸的牧童悠閑地騎在牛背吹著牧笛,看見炊煙在村莊上空徐徐地飄散。故鄉,我是你的一粒種籽,不管我飄向哪里,我都帶著你的囑托,把根深深地扎在泥土里……”

朗誦完,我發現不少新兵悄悄地抹起了眼淚,好一會兒“嘩”地爆發出了一陣長時間的掌聲。

晚會結束后,王東立即拽住我說:“陳曦你太有才了,如果咱團有文學組,你肯定是不二人選。”

晚上就餐時,每個餐桌上擺滿了菜,還允許喝點酒,我沾酒就醉,就悄悄地把酒給了鄰座的王東。

看央視一臺的春節晚會時,我看了幾眼就回到班里,拿起《苦菜花》有滋有味地讀了起來。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王東興沖沖地來了,十分有成就感地說:“晚飯后,我借著酒勁給你出了口惡氣。”

“你小子怎么給我出的惡氣?我也沒有什么惡氣要你出呀?”

可不管我怎么追問,王東就是不接我的話茬兒,而是忙顧左右而言他說:“過了初二,劉濤該回來了。他準會給咱們帶不少好吃的。”

“可不是,劉濤該到假了。這小子真能,剛當兵才一年多就在家過了年。”

“羨慕吧?誰像你榆木腦袋一個。現在的事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

……

初二那天晚上,我和王東跟連里請了假,到火車站接劉濤。火車晚點,在車站多等了一個多小時。劉濤穿著很時髦的西服,腳下蹬著皮鞋。要不是他喊我倆,我倆幾乎認不出來他了。我和王東接過他帶回來的大包小裹,向連隊走去。

多日沒見,我們顯得特別親熱,劉濤邊走邊說:“你們念叨我沒有?”

“我們是天天想,夜夜盼,終于盼來了這一天。”王東回答說。

“陳曦這樣說,我信;說你想我,我不信。你是盼著早一天吃到我帶回的東西吧?”

“對呀,你給我倆帶什么好吃的啦?”王東不否認地說。

“你沒看見這些包裹嗎?除了給連長、指導員帶的土特產和給其他戰友帶點花生、大棗外,都歸你倆。”

走著走著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就問劉濤說:“咱家哪有什么‘土特產呀?你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劉濤十分輕視地看了我一眼:“咱家那窮山惡水的,有什么像樣的東西?聽說別的老兵探家給連長、指導員帶的家鄉‘土特產,也不是他們家鄉的。連長愛喝酒,我給他買了兩瓶好酒;指導員愛抽煙,我給他買了兩條好煙。”

“你這不是搞不正之風嗎?得花多少錢呀!”我說。

“這叫聯絡感情,花多少都得花。處理人情世故,你差得遠了,跟我學吧!”

到連隊后,劉濤把帶的東西分給戰友一些,就帶著“土特產”到連部銷假了。

過了十多分鐘,劉濤容光煥發地回來了,我問:“連長、指導員收了你帶的‘土特產?”

劉濤滿不在乎地說:“他們高姿態當然推托了,但我說這是父母的一點心意,他們也就笑納了。”

王東拍了劉濤一下說:“你給我開了個‘好頭,恐怕我下次也得照此辦理了。”

劉濤立即反駁說:“人各有志,我可沒讓你學我。”

我和王東邊吃著東西邊問起了家里的情況。

“我回到家的第二天就分別去了你們兩個人的家。”他看著王東說,“你家去年年景不錯,你父親倒騰小買賣一年沒少掙。不但這樣,你家地里種的都是花生和芝麻等經濟作物,賣了不少錢。”

王東聽了臉上放著光彩:“嗯,我老爸可能了,要不咋叫他‘大能人呢!”一會兒他問劉濤說:“你別光說我家的事呀,陳曦家的情況咋樣?”

劉濤瞅瞅我斟詞酌句地說:“你家還是濤聲依舊,不過你父母讓我告訴你‘家里一切都挺好的,在部隊要好好干。”

“劉濤你還不知道呢,在你走后陳曦去了報道組,不到一個月竟然發了不少篇稿件。”王東眉飛色舞地說。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你咋不早說。陳曦去了報道組,那活動范圍可就大了,咱們也可以沾些光,辦點啥事也利索。”

“可是我又回來了。”我有些失落地說。

“真的嗎?到底是咋回事?”

沒等我說話,王東就搶先把事情的經過跟劉濤說了一遍。劉濤眨巴眨巴眼睛,說:“是金子早晚會發光的。別上火,我想你還會‘出山的。”

“是金子早晚會發光不假,但早發光比晚發光強。我想他快‘官復原職了。”

大年夜時,王東說的模棱兩可的話我還沒揣摸透,這次他又說了沒頭沒尾的話,我就追問他說:“我不喜歡聽顧頭不顧腚的話,有屁就快放,別折磨人。”

可王東就是不接我的話茬,反倒埋怨我說:“著什么急?到時候你自然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

初三上午,王東如期回家了。

我送王東時說:“你倆可倒好,輪流回家。”

劉濤聞聽來了精神:“你想回家不,找我‘智多星想轍。”

我極力地搖搖頭。

初五晚上,連隊開了軍人大會,連長、指導員分別講了話,中心意思只有一個,就是“團里強調從明天起一切走向正規”。

我聽了,“收假就收心,一切步正規”的新聞題目從我腦海里飄過,但緊接著我狠狠地把這個念頭掐死了。

初六上午,伴著嘹亮的操課號聲,我連準時在演兵場規定的區域里進行隊列訓練。

剛練不到半個小時,連部通信員就急匆匆地跑了來,不知跟指導員說了什么,只聽指導員喊我:“陳曦,劉主任讓你馬上去找他。”

“他找我會有什么事?”我一下子愣了。

“快去呀!”指導員催我說。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去了機關樓。

群聯干事也在劉主任的辦公室,我進去時他的兩眼就跟舞臺聚光燈似的一直盯著我,我被看得有些發毛。

我站在劉主任辦公桌前,等候著劉主任開腔。劉主任正冷漠地看著我,嘴卻閉得緊緊的,我越發地不知所措了。但我很快鎮定了下來,心想我又沒有做什么錯事,你們干嘛像審犯人似的對待我!想到這,我說:“主任,您找我?”

劉主任還是沒開腔,倒是群聯干事提高嗓門說:“陳曦你的膽子可不小啊,寫新聞,軍區政委批示了,寫信,師政委也批示了。”

“寫信?寫什么信?我沒有寫信呀!”我被群聯干事說糊涂了。

群聯干事揚著手中的一個信封說:“信都在這呢,你還想賴賬?”

群聯干事看來掌握了“證據”,但我真的沒給師政委寫什么信呀,這會是誰干的呢?我的大腦飛速地旋轉起來,突然想起王東幾次欲言又止地說“一定給我出氣”的事,斷定應該是他干的。盡管他在信里寫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我想肯定是為我打抱不平了。如果知道他給師政委寫信反映情況,我會堅決制止的。自從被攆回連隊,我本無意再搞新聞報道了,受點委屈我根本沒當回事。但我不能出賣朋友,王東主觀愿望是為我好,我再不認賬,如果查出來也許會給王東造成什么麻煩,那樣我就太不是人了。想到這,我好漢做事好漢當地挺挺胸,也直視著群聯干事說:“是我寫的!”

“陳曦,你還有勇氣承認做的事。”這時劉主任終于開口說話了,表情也緩和了些,“讓你下連,不是懲罰你,而是想等過陣子再把你調回來,誰想到你會這樣著急。著急就找我說,也用不著越過團領導這層給師領導寫信呀!這樣吧,從現在起你仍然回報道組。”

雖然我不知道師政委在信上都批了些啥,有一點是肯定的,師政委一定在批示上有讓我回報道組繼續搞報道的話。但我覺得搞新聞報道水很深,又不是我的強項,換句話說,我也無意在這上面有什么發展,于是我說:“謝謝主任關心,我還想在連隊,不想回報道組了。”

聞聽我這話,他倆都愣住了,群聯干事瞪著眼睛說:“你不想搞報道給師政委寫信干啥?你還端起了架子,等著團里開軍人大會給你平反昭雪,再拿八抬大轎把你抬回來咋的?”

“不管你愿不愿都得服從組織的決定,你現在回連收拾收拾東西,下午就來報道組吧。”劉主任仿佛猜出些什么,而且也不想在這事上浪費時間,于是說了上面的話。

我不情愿地說道:“是。”然后就往外走。

這時劉主任又說:“你等一下,以后你凡是寫的新聞稿,都要經過群聯干事審定后再發。”

見我點頭,劉主任還是不放心地又叮囑我一句:“一定別忘了。”

我直接回到連里,一會兒就收拾完了物品。這時連隊也帶了回來,劉濤問我:“劉主任找你啥事?”

我就說出了事情的經過,劉濤一蹦多高地說:“總算老天有眼,讓你‘官復原職了。別見異思遷了,好好干吧!”我像吃了苦瓜似的咧咧嘴啥也沒說。

下午操課時,我準時到了報道組,這時的心情絕沒有第一次來時那樣激動,更沒有“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的那種豪邁。盡管我不情愿繼續搞新聞報道了,但在其位得謀其政啊,我先翻看了一遍近期的報紙,又與編輯打了電話,了解了宣傳導向,晚飯后又到了兩個連隊采訪,捕獲了些有價值的素材。

第二天上午我足不出戶地寫了三篇新聞稿,反復看了兩遍覺得可以了,就打算郵出去。正當我往信封裝稿件時,突然想起了劉主任說的話,趕緊拿著稿件找群聯干事“把關”。

群聯干事正在看報紙,見到我仿佛沒有見似的,看了好一會兒才慢騰騰地說:“有事呀?”我把稿件遞給他,他有點驚訝地看了我一眼:“剛來就寫了三篇新聞稿,好快呀!”然而他卻沒有看稿件,而是把稿件放進了抽屜里,說:“等我看完了,再找你。”我還想說什么時,他卻抓起電話與戰友海闊天空地神侃起來。我站了一會兒只得輕輕地退了出去。

我一直都打不起精神來,始終都呆在了辦公室里,報紙看不進去,稿子根本不想寫。寫了不讓發,還寫它干啥呀!下午時,我的氣徹底消了,勸自己道:“你可真缺心眼,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多不劃算,既然寫新聞發不出去,就別寫唄。你不是喜歡文學嗎?何不利用時間讀點書,或寫點什么?”

我大大方方地拿出了《鐵木前傳》,在光天化日下入迷地讀了起來。

下午3點多,報道組最后一個探家的武干事卻第一個回來了。看來休假這段時間,他過得挺開心,精神抖擻,滿面紅光。

“武干事這么快就回來了呀!”我放下書,笑著說。

“快什么呀,這都超了兩天假,不是群聯干事發電報催,我還想待幾天。”武干事神采飛揚地說,“回家期間,我不但過得很瀟灑,還跑了跑調動的事。”

聽他的口氣,我斷定他的調動之事有眉頭了,就問:“你要調到哪里去呀?”

武干事沒有接我的話茬,反而問我道:“我休假后,你沒少上稿吧?”

我嘆了口氣,就把被攆回連隊又被叫回來及群聯干事故意刁難我的事兒,都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一遍。

武干事氣得拍了一下桌子:“團里也太不像話了,自己做得本來不對,卻打擊報復,這事擱我身上,肯定跟他們沒完。”

我知道武干事是個意氣用事的人,就趕緊說:“武干事算了吧,我都無所謂,你動那么大的肝火干啥?我這不‘前度劉郎今又來了嗎?”

武干事喘了一會兒粗氣后,又恢復了平靜,笑著說:“好個‘前度劉郎今又來,你就甩開膀子大干一場,用事實證明自己。”

我苦笑了一下,說:“即使我想鉚勁大干一場,也身不由己呀!”

“為什么?”武干事眨眨眼恍然大悟地說,“群聯干事真不是個東西,他沒啥水平,仗著他的一個老鄉在干部科就狐假虎威,這樣的人最狗眼看人低!”

“你超了一天假有理了,還背后說別人的壞話。”劉主任邊說邊走了進來。我嚇了一跳。

“主任,超假是我不對,我將做深刻的檢查。”武干事站起來說道,“但有個事你得給評評理,陳曦寫了那么多的稿件,有的還能發在重要位置上,可群聯干事就壓著不讓發,你說他做得對嗎?”

劉主任轉過臉問我:“有這么回事嗎?”

“怎么沒有?陳曦你把寫的底稿都拿出來給劉主任看看。群聯干事太不像話了,他人品有問題。”

我把一疊底稿都遞給了劉主任,劉主任挨篇看后,也很生氣,對我說:“你去,把群聯干事給我叫來!”

有了尚方寶劍,我立即去找群聯干事大聲地對他說:“主任在報道組,讓你這就去!”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群聯干事跟我腳跟腳地來到了報道組。沒等他開口,劉主任就問:“陳曦寫的稿件,你為什么壓著遲遲不讓發?”

“你知道嗎?搞新聞拼的是速度,”沒等群聯干事開口,武干事接過話頭,也很不滿地說,“陳曦寫的稿篇篇都是時效性很強的新聞,寫得質量也都非常高,幾乎篇篇都能發,你這樣做造成了多大的損失,不但打擊了陳曦的寫稿積極性,更嚴重的是影響到了咱團年底奪‘豐收杯這件大事,這個責任你負得起嗎?”武干事說得群聯干事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劉主任為什么這時到報道組來?原來,師剛剛下發了前兩個月的報道通報,我團又墊底了,他是拿著通報找我們算賬來的。

可劉主任不但沒有批評我,聽了我們反映的情況后,倒把群聯干事狠狠地摟了一頓,最后說:“以后,陳曦再讓你審稿,不管多忙都要立即審完。”

群聯干事剛要走,武干事又說:“主任,這樣做恐怕還不行,如果群聯干事開會休假、出差生病怎么辦?”

“這倒也是個問題?”劉主任說。

“主任,這段時間我沒啥大事,我也沒有休假的打算。審稿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前段時間沒有做好,現在肯定努力做好。”群聯干事慌忙表示。

劉主任見群聯干事非常誠懇,也就笑了:“這樣也好。陳曦畢竟剛起步,有時可能急于上稿,興許有漏洞,你就再堅持審一段時間。武干事你超假的事先記著,如果你不上稿或上的稿分量太輕,咱們再新賬、舊賬一起算。”劉主任說完就走了。

“群聯干事,陳曦沒有稿給你審,你咋還不走啊?”武干事好像找不到他應該在這的理由似的說。

“武干事,要不是我催你回來,你不定啥時回來呢?你不但不感謝我,反而在主任面前添油加醋地說我壞話,你可真行呀!”

武干事聞聽嚴肅了起來:“你不要把我想的跟你一樣沒素質,我是家里有事耽擱了兩天,你不發電報我也不打算在家呆了,你這是多此一舉,還浪費了發電報的錢。我問你,你為什么為難一個戰士?”

“武干事你我還不知道,我不發電報你也回來!你不可理喻,你強詞奪理。”說完,群聯干事一摔門走了。

“哈哈……”武干事開懷大笑起來,“痛快,真痛快!”過了一會兒又流露出了后悔的神色說:“如果我不休假,他們休想把你攆回連隊去。”

我卻沒有受他的情緒感染,反倒說:“我擔心群聯干事還會為難我的。”

武干事不屑地撇撇嘴:“你多慮了,你也太低估我的智商了,有我在什么也不用你擔心,就甩開膀子寫稿子吧。”

從3月5日開始,團里正式拉開了訓練的帷幕。我白天泡到訓練場采訪,晚上到各連轉,一連幾天下來,采訪本記了有二十幾頁素材。

那天晚上,我正看采訪筆記,武干事進來了:“這幾天采訪,你有什么收獲?”

“武干事你來得正好,幫助出出點子。通過這幾天的采訪,我感到咱團的訓練有不少新亮點。一是訓練沒有 局外人,不管是連隊,還是機關干部,一律都參加訓練,作訓股隨時抽查參訓人數、特別是干部的參訓人數;二是作訓股天天指名道姓地講評,講得‘南郭先生臉紅心跳;三是充分放權,機關和各連都可以有針對性地訓練,不搞‘齊步走。”

武干事聽著聽著臉上放出光來,我知道我說的“亮點”說到了“點子”上,引起了他的共鳴,見我不說話了,他問:“還有嗎?”

我搖著頭說:“沒有了。”

武干事十分欣賞地看著我:“你是個有心的人,你剛來時我說的話沒當耳旁風。搞新聞報道的就要圍繞中心工作寫稿,這樣寫出來的稿件才有分量。別寫那些邊邊角角的東西,那樣的稿子上得再多,也不能說明什么。你打算怎么寫這個新聞?”

我說:“想寫一篇厚實點的消息。”

“就一篇消息?這么好的素材讓你用白瞎了。依我看,你寫一篇消息,外加三篇通訊。”

“這樣好是好,我怕我自己難以完成。武干事這樣吧,我給你打下手,咱倆合作。”武干事回來后一直沒有寫稿,我也想借機幫他。

武干事連連搖頭:“這新聞是你發現的,讓我‘坐車那哪行?這樣吧,你寫第一稿,我修改。”

我用了一個晚上加上第二天的上午,把稿子全部寫出來了,抄好后放在武干事的辦公桌上。吃午飯時,我怕武干事忘了這事,就特意跟他說:“都寫好了,下午你幫助我改吧。”

下午操課時,一向散漫的武干事卻準時來到了辦公室,對我說:“我現在就改,你再下去看看‘小兵種訓練都采取了哪些好辦法。”

我拿著采訪本立即去了團隊的兵種單位。我們團是裝甲步兵團,像通信、炮兵是團里的“獨生子”,也被稱為“小兵種”。上次采訪時,我沒有太注意他們的訓練情況,現在我按照武干事的要求,決定重點采訪他們。到通信連的訓練場地時我愣了,這個連隊也沒有這么些人呀,怎么一下子冒出了這么多?我問通信連連長得知,全團通信人員都統一到通信連訓練,這樣不僅便于管理,更重要的是使訓練資源得到最大限度的利用。我又去了炮兵連,情況大同小異。兩個多小時,我覺得采訪得差不多了,就回去了。此時武干事正聚精會神地改最后一篇,見我進了屋抬頭問我:“怎么樣,有收獲嗎?”

“收獲很多,完全可以單獨成為一篇稿子。”

“那你現在就寫,寫完我再改。”

晚飯后,我又寫了半個小時,終于寫完了“小兵種”吃上“大鍋飯”的稿子,武干事把改好的四篇交給我說:“咱倆換工,我改你寫的最后一篇,你抄我改好的。”

我接過武干事改好的稿子一看臉紅了,每篇他都做了大手術,有兩篇改得面目全非,并且他把自己的名字給劃掉了。我說:“武干事,這些稿子本來就是咱倆合作的,你為什么不署名?”

武干事笑了:“開始時我不說了嘛,我不‘坐車!這是你的‘獨家新聞,本來‘著作權就是你的,幫助你是我的責任,你獨立上稿對提高你的知名度有好處。”

“那你就不怕劉主任因為你沒上稿批評你嗎?”

“不怕,我越不上稿,他會越煩我,最好在他眼中我連‘雞肋都不是才好呢,那樣我調走,他就不會攛掇團政委攔我了。”

我拿著稿件迫切地對武干事說:“那我現在就郵出去吧!”

武干事搖頭說:“這稿得讓團長和參謀長看看,況且你忘了你頭上還有‘金箍呢!”

“那我這就去找群聯干事。”說完,我拿著稿件就想走。

“咱倆分頭行動,你把抄好的稿件給我,我去找團首長,你拿著底稿找群聯干事。”

“這么亂,群聯干事肯定會說我的,我還是重抄一遍吧。”

“給他看底稿,都是抬舉他。再抄一遍?美的他。”

我倆腳跟腳地走了出去。我進了群聯干事的辦公室,說:“群聯干事我寫了幾篇稿,你把把關。”

群聯干事接過稿就火了:“你把寫得亂七八糟的底稿拿給我,你是瞧不起我咋的?回去抄好了再拿來。”說完瞪了我一眼后,就不再說話了。

我悻悻地回到了辦公室,拿出了稿紙抄了起來。不久武干事哼著《喜洋洋》的調子進來了,一見我抄稿子,立即制止說:“別浪費時間了,你看團長還批了一段話呢。”我從武干事手中接過一張紙,只見團長在上面寫了足足有大半頁紙,主要意思是說,這些新聞反映得及時,抓得好,報道組能夠圍繞中心工作寫稿值得表揚。

武干事說:“我還在團首長面前好好地表揚了你一頓,團長還在臺歷上記下了你的名字。”

我看完也喜上眉梢兒,說:“咱們有了‘尚方寶劍,現在就郵吧?”

武干事樂了:“瞧你急的。這回不用郵了,團長讓我明天去報社送稿。”

武干事一大早就坐火車去了軍區報社。他快上車時,我興奮地說:“帶著這幾篇有分量的稿件,一定旗開得勝!”

武干事也胸有成竹地講:“那是當然,稿件不但要發出來,而且要爭取發個好位置。我也不單去送稿,還得跑跑自己的事,此行算是公私兼顧吧。”

“那就祝你雙喜臨門。”列車開走很遠了,我才扭過頭回去。此時已是三月中旬了,風很溫柔地吹在臉上,就像母親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臉龐,心里怪舒服的。兩只燕子輕巧地飛著,“啾啾”的叫聲是那么地悅耳。附近田野里已有人往地里送糞了,老農吆喝牲口的聲音是那樣的好聽,他是愉快地“種”著希望,秋天成熟的莊稼就是他種下的希望變成的果實。我想,我也是個“農民”,只不過我種的地是稿紙,我收獲的果實是見報的稿件。

又過了幾天,武干事送去的消息稿最先發在軍區報紙的頭版頭條位置上。在消息的最后空白處,還用黑體字提示道:本報將連續推出某團抓訓練的系列報道,敬請關注。

晚上我正在寫稿,團長派公務員找我去。團長見了我瞇著眼笑了笑:“你寫得非常好,咱團還從來沒有上分量這么重的訓練新聞呢,好好干吧。”還說:“以后凡是開議軍會和訓練分析會,你都要來聽聽。”我心花怒放地聽著,似乎覺得肩頭的擔子重了。團長說完,我挺了挺胸:“團長,您放心吧,我雖是一個小兵,但爭取干點大事。”團長也笑了:“不是爭取,而是一定!”

武干事終于在7月份調走了。臨走的前天晚上,我買幾樣小菜和兩個罐裝啤酒去了他的宿舍。

“想跟我嘮嘮。”武干事笑著迎我進去。

“想感謝感謝你。”我說的是心里話,盡管不少人都看不慣武干事的做派,但我挺佩服他的水平和他的仗義勁。

“我還真餓了。”武干事用開水泡了桶方便面,就著火腿腸吃了。我打開啤酒,碰了一下他手中的啤酒,說:“武干事,我沒少得到你的指點和幫助,謝謝你。”

武干事喝了一口啤酒,用欣賞的眼光看著我:“咱們都是戰友,你客氣個啥呀。搞報道的就需要你身上那股‘癡勁。你勤奮認干,將來肯定會干得更好的。王豐年底也該退伍了,張干事年底鐵定要轉業了,我又走了,報道組不就是你的天下了嗎?但你還要不斷地開闊視野,多寫些有思想性的新聞,如果干出大成績來,說不定你還會調到師里、軍里搞報道呢。”

“武干事你也太高看我了,我能把團里的新聞報道干明白就已經不錯了。”

“你這么想可不行,眼光不能太低。”

“武干事,你說的話我記住了。但我也想給你提個醒,行嗎?”我想武干事把咱當成了兄弟,我也不能不跟他推心置腹啊。

“都是兄弟,但說無妨。”

“武干事,如果你能把作風松散的毛病改了,肯定更受歡迎。”

武干事很是認真地聽著,過一會兒便“哈哈”笑了起來,由衷地說:“嗯,你說得對,為我自己能在部隊發展,是該好好地改掉這個毛病了。”

一天晚上我郵完一篇稿件,回來時見一營的兩個連隊門前燈火通明,就好奇地走過去。一問才知道,原來他們每天都要利用就寢后一個小時搞體能訓練,一連長還特意跟我說:“你看我們業余時間練兵多紅火呀,你可要好好地在報紙上幫著‘吹吹。”

我找一營長問了問情況,一營長說:“有些戰士體能差些,他們就自發地開展業余練兵。一個小時時間不長,洗漱完了也不影響休息。”

他們說的和我看到情況,沒有讓我興奮起來,反倒引起了我的深思,他們沒有按規定來,這樣做就是盲目訓練。這事要放在我搞報道之初,我準會寫成讀者來信的,但現在我成熟了。我決定不忙著寫,再摸摸情況看,于是在第二天的晚飯后,我走進了三連的班里,問一個坐在床鋪上的戰士:“你們天天晚上訓體能,感覺怎么樣?”那個戰士見屋里沒有別人,十分不滿地對我說:“疲勞加無奈。”見我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他又說:“你想啊,白天的訓練強度本來就挺大,晚上還要站哨,怎么能保證我們休息好。只是看別的連起了頭,營里也不反對,我連也只能隨大流。”

回來后,我在辦公室枯坐了一會兒,雖覺得這個事有點價值,但不知怎么寫好。明明不吐不快,卻不知怎么個吐法,憋得我相當難受。又過了一會兒,我想起了武干事的做法,找團長去。老大難,老大難,老大出面就不難嘛。

我去團長的辦公室時,團長正在看軍事理論書籍,見我來了就合上書:“小陳,有事嗎?”我便把一營夜訓的事前前后后地如實跟團長匯報了。起初,團長也沒當回事:“不就練一個小時嘛,時間也不長,就讓他們練去吧。”我聞聽急了:“團長,那可不是,我打聽說二營也想照著一營的做法做呢,這樣可能成蔓延之勢。”我還將其中的利害關系跟團長匯報了。

團長沉吟了一會兒,說:“嗯,看來不制止還不行呢。”

見團長表了態,我說:“軍區一再強調按綱施訓、正規施訓,一切按條令來,咱們發現問題及時制止,肯定能發個好新聞。”

團長聽了這話更是高興:“一會兒你通知參謀長和作訓股長,9點多跟我到一營轉轉。”

9點20分,團長帶著我們去了一營,官兵們見團長來了訓得更起勁了。不一會兒,一營長跑著過來了:“團長您來了。”團長說:“聽說你們業余時間練得熱火朝天,我也過來看看熱鬧。官兵們訓得勁頭很高呀!不過呢,上面一直強調正規施訓,咱營可不能不聽招呼呀。現在正訓練戰術,加上是伏天官兵體力消耗很大,我們要讓戰士們休息好。不會休息就不會工作嘛。”

一營長聽出了團長的話外音,立即把各連連長叫到一起說:“一會兒讓戰士們回去睡覺吧,從現在起這樣的業余練兵不搞了。”

見戰士們紛紛回到連里,團長又對作訓股長說:“你留下,一會兒跟一營干部商量商量,在正規施訓的前提下采取什么辦法能讓一些體能差的戰士補上短板。”

回到報道組我立即寫就目擊新聞《夜間盲訓,團長叫停》。不久這篇稿件就在軍區報紙二版頭條的位置上發表了出來。

經過大半年時間的打拼,我在全團戰士心目中有了一定的地位,他們都愿跟我說心里話,經過提煉有些又成了我的報道素材,我雖然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竟也帶了幾個“徒弟”。

離年底還有一個月時間,我團上的稿件,無論數量還是質量在全師都獨占鰲頭,就是現在一篇不發,我團奪“豐收杯”也穩操勝券了,但我沒有沾沾自喜,仍然像蜜蜂那樣樂此不疲地采著新聞的花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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