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青春背后的綿柔

艾科

霹靂女大鬧廣播站

田小年和仇莎這對曠世冤家，一夜之間名揚天下，皆因一則十萬火急的尋物啟事。

那天，學校課間操正要開始，全體學生列隊齊整，準備跟著廣播節(jié)拍揮拳抬腿。恰在此時，因為臨時接到緊急任務，資深播音員田小年爭分奪秒地奔進廣播站，打開電源和話筒就直奔主題：“下面播送一則緊急尋物啟事，我校初二（6）班仇（chou）莎同學，不慎丟失錢包一個，內(nèi)有現(xiàn)金若干，飯卡一張……如有撿到的同學請將失物送至廣播站，或直接與初二（6）班仇（chou）莎同學聯(lián)系。下面再播送一遍……”

興致盎然的田小年，做夢都沒想到，這則慣常不過的播音事件，居然會在全校掀起軒然大波。就在他還云里霧里之際，仇莎早已飛奔而來，她推開房門振臂一呼：“你趕緊給我住口！我名叫仇（qiu）莎，不是仇（chou）莎（殺），那是一個多音字好不好？你這樣將尋物啟事播送出去，誰還敢將撿到的錢包還給我呀？做好事也要送命嗎？你平時不做足功課就上播音室嗎？”

這樣的爭吵與痛斥，讓正在播音的田小年如鯁在喉，肅然的播音室內(nèi)突然飛進女俠，且口齒伶俐聲如洪鐘，著實令他有些應接不暇，他兩股戰(zhàn)戰(zhàn)地說：“對……對……”

仇莎怒目圓睜：“你說啥？對？”

田小年慌了陣腳：“對不起……因為事情緊急，是我功課沒有做好就直接開播了。”旋即又低語道，“不過仇（求）莎（殺）并不比仇（chou）莎（殺）聽起來好到哪兒去……事情表述清楚即可，你又何必大驚小怪？”

按說這些爭執(zhí)對話倒也無傷大雅，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可怕的是，以上對白全都通過廣播室的高音喇叭，傳遍了校園每一個角落。正在準備做操的同學開始如蜜蜂一般竊竊私語，捧腹大笑的更是比比皆是，就連學校周邊的市民，聽到爭吵后也都為兩個青春懵懂的少年而心花怒放。操場上維持秩序的班主任和各班班長開始采取怒吼與武力相加的方式制止騷亂。此時此刻，好在田小年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他果斷而又熟練地啟動播放廣播體操音頻的按鈕，拉住仇莎說：“大局為重，咱們有話到外面好好說。”

其實事情到了這個份上，還有什么好說的呢？田小年在播音界的一世英名，皆因仇莎的胡鬧而毀于一旦，此次陰溝里翻船，讓他成為建校史上的一大笑談，這些屈辱歷史均拜仇莎所賜。田小年怨聲載道：“你說你姓啥不好，非要姓仇，莫非前世今生，都與我有恩怨未了？”

好少年涅槃東山起

因為誤播事件，田小年引咎辭職，帶著無法抹去的污點告別摯愛的播音主持。他深深地記住了那個“仇”字，也深深地記住了仇莎，每天都在譏笑與非議中“安度余生”。

一個清朗的午后，意志消沉的田小年眼神迷離地望著窗外發(fā)呆，他忽然看到窗外的一片梧桐樹葉上，一只蜘蛛正在孤軍奮戰(zhàn)織網(wǎng)筑巢。一襲涼風吹來，將蜘蛛從葉片上吹落下來，但它依然通過吐出的絲線緩緩爬到葉片上繼續(xù)作業(yè)，幾次三番，從不妥協(xié)。田小年忽然茅塞頓開，小小的蜘蛛尚且能夠身堅志強，我一翩翩少年，遭遇這樣一點打擊又何足掛齒？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方是血性男兒所為，我田小年就要讓那些譏笑我的人看看，將來我不僅要做一名播音主持人，而且還要上央視主持節(jié)目！

田小年越想越開心，眸子里盈滿了清亮的光環(huán)，仿若自己正手握話筒，站在鎂光燈下，面對熱烈高亢的觀眾神采飛揚地侃侃而談。恰在此時，一陣急促的上課鈴聲驚擾了他的思緒，于是，他向那只辛勞的蜘蛛投去堅定的眼神，然后開心地打開書本，拋開所有無味的議論和青春煩擾，開始在知識的海洋里徜徉。

一天，同桌告訴田小年，那個將他置于死地的仇莎，是初二（6）班的女學霸，依仗無人能及的成績博得老師的恩寵，習慣了目中無人耀武揚威，要不要我?guī)湍憬逃柦逃査坎蝗凰恢礼R王爺有幾只眼！

田小年輕輕地搖搖頭：“江湖爭斗，憑的是義氣和本事，這些雕蟲小技，只會有失君子風度，我豈會自掘墳墓讓人小覷？放心，對待此等刁蠻女生，山人自有妙計。”

倆路人狹路再相逢

轉(zhuǎn)眼一個多月過去了，恃才傲物的仇莎同學早已將“姓名誤播事件”忘得一干二凈，而她卻不知道曾被自己奚落得顏面盡失的田小年，竟一直對此耿耿于懷，他像一枚炸彈，時刻等著爆發(fā)，給敵人致命一擊。但田小年素日看起來不溫不火，每天按部就班地上學放學，生活毫無情趣。

這是在初二年級的師生大會上，每月一度的月考表彰大會正在如火如荼舉行。仇莎今天穿了最好看的衣衫，因為頭名又非她莫屬，她早已將提前寫好的發(fā)言稿熟背于心，并期待借著校會的威力，再度讓自己聲名遠播。

按照校會議程，終于到表彰的重要環(huán)節(jié)了。當校領(lǐng)導在臺上抑揚頓挫地念出“第一名田小年”的時候，仇莎怒目圓睜，騰地而起，拔腿就跑。她無法想象，歷來被自己獨包獨攬的冠軍，竟然會在這一次雞飛蛋打。生平第一次，她沒有神采奕奕地上臺領(lǐng)獎，而是躲在禮堂入口處，眼含熱淚偷偷地看著“歷史更替”的整個過程。

好啊，原來“新科狀元”居然是那個將她名字讀錯的男生！這樣的男生也會考第一名嗎？簡直不可思議！

當天下午放學，仇莎睜著獼猴桃一般的眼睛攔住田小年說：“第一名永遠都是我的，這次怪我馬失前蹄，姑且讓你體驗一下獲得冠軍的感覺是何等神圣，待你下次跌落谷底，才會知道人生兩重天的真正意義！”

田小年噗嗤一笑道：“看來你天生好斗、不甘落后的性格并非虛言，成敗乃兵家常事，放平心態(tài)就好，何必非要論個你高我低？”

田小年雖然說得頭頭是道，但他深知被人踩在腳下的屈辱，是何等地難以忍受。功名利祿如浮云這樣的鬼話，豈能騙得了江湖元老仇莎？作為考試界的常勝將軍，她又豈會輕易將榮譽拱手讓人？仇莎放出狠話沖田小年怒斥道：“你……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給我等著，看你能得意到幾時！”說完拂袖而去。

立派別暗中斗乾坤

從此之后，在比拼考試成績的道路上，出現(xiàn)了以仇莎為中心的仇派學習小組，和以田小年為核心的田派學習小組，兩大小組高手云集，互不服輸。以女生居多的仇派，學習宗旨是一絲不茍、勤能補拙、互相幫助、打敗敵人；以男生較盛的田派，學習宗旨是勞逸結(jié)合、傲視群雄、團結(jié)共進、不懼強敵。縱觀兩大派別學習宗旨，一個謹小慎微，不懼拼比；另一個躊躇滿志，殺氣震天。兩派的唯一共同之處就是相互幫助，一起進步，充滿無限正能量。有人說，既然兩大派別都標榜共同進步，那為啥就不能強強聯(lián)合，化干戈為玉帛呢？那樣會惠及更多莘莘學子，何必鬧個魚死網(wǎng)破？沒人知道其中的原因，也許待他們畢業(yè)之后，才能參透其中的禪意。

兩大派別局勢的緩和源于一次全省化學競賽。初二年級共有11個名額可以參賽，學校通過層層選拔，入圍的學生當中，仇派學習小組和田派學習小組勢均力敵，各有五人入選，最后一個名額到底花落誰家，將是區(qū)分哪個學習小組更勝一籌的關(guān)鍵，而這一人選將在仇莎和田小年之間產(chǎn)生。

就在仇莎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要將對手斬落馬下之際，田小年竟然不計前嫌，屈尊走到仇莎跟前說：“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最后一個參賽名額非我莫屬，因為我們倆的成績雖然旗鼓相當，但我還是比你更勝一籌，我去參賽才更合乎情理。你放心，我一定會立下蓋世之功，拿獎回來向你證明我的實力，讓學校從此名揚天下！”

意氣風發(fā)的仇莎被田小年突如其來的毛遂自薦弄得不知所以，待頭腦清醒之后，她也毫不客氣地立下軍令狀：“頭可斷血可流，參加競賽不可丟！我也要用實際行動宣告世人，什么是巾幗不遜須眉。此番由我披掛上陣前去迎戰(zhàn)，定將對方殺個落花流水，不拿大獎誓不回還！你不是曾經(jīng)說我名叫仇（chou）莎（殺）嗎？這次我就殺出一條血路給你看看！”

聽了仇莎如此這般的信誓旦旦，一旁的田小年滿眼惶恐，他失望至極又百口莫辯。

真英雄惺惺又相惜

仇莎果然所言不虛，這次化學競賽，她以全省第二的優(yōu)異成績班師回朝，校園廣播站開始滾動播報這一特大喜訊。有了累累戰(zhàn)果，仇莎更以不可一世的傲嬌狀態(tài)在校園橫沖直撞，那氣勢明顯是在向眾人宣示，她仇莎就是優(yōu)于田小年，學校領(lǐng)導派她參賽是何等英明，仇派學習小組無人能及，云云。

有同學實在看不慣仇莎那副飛揚跋扈的樣子，不屑道：“有啥了不起？如果不是田小年寬宏謙讓主動退出，并向?qū)W科組長力薦你，哪能輪到你現(xiàn)在顯擺了？如果是田小年參賽，肯定會拿冠軍！他為了激發(fā)你的斗志，才故意過去找你，佯裝和你爭奪最后一個名額的，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永遠也不會有他那般磅礴的氣度。”

趾高氣昂的仇莎聽得云里霧里，她抓住那個同學再三追問，才知道了其中原委。原來，為了滿足仇莎的虛榮心和好勝心，更為了化解她對田小年的誤解，在最后一個參賽名額還沒塵埃落定之前，田小年主動找到學科教學組長，說盡了仇莎的好話，學校領(lǐng)導才“舍田取仇”的。而不明原委的仇莎，卻將這所有的勝利果實，全都歸功于自己的努力，卻不知事情的背后原來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緣由。仇莎羞赧地掩住臉上還未完全散去的傲嬌，風一般逃了。

那天下午放學，仇莎攔住田小年問：“為什么要那樣做？你以為那樣做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嗎？不會，永遠不會！你這樣做既是對英雄的侮辱，也是對學校榮譽的極度不負責任！讓我贏得也不光彩。你我公平競爭，各憑實力說話，方為俠士所為。如果你去參賽，說不定真的能夠拔得頭籌呢，因為你的反應能力確實高我一籌。”

田小年傻乎乎地笑：“我們各有優(yōu)勢，也有短板，如果能夠雙劍合璧，取長補短，那就所向披靡了。”

仇莎揉揉泛紅的眼睛，笑：“其實我們早就應該優(yōu)勢互補的，干嗎非要搞得派別林立、水火不容呢？說來說去都怪我意氣用事，小肚雞腸，給我一次機會吧，今后我改。也讓我們‘兩大派別攜手并肩，創(chuàng)造出咱們學校學習領(lǐng)域的新輝煌！”

田小年撓了撓滿頭如墨碎發(fā)，露出一排瑩潤賽玉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