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LU
選擇生活,選擇工作,選擇家庭,選擇一本書。
選擇健康,選擇起點,選擇朋友,選擇一本書。
你選擇你的未來,旅途,仕途,前途,宏圖。
我干嗎?我選擇一本書。
理由呢?沒有理由。
一件好的內衣帶給我們的往往比你想象的更多。
選內衣就像選另一半,只有適合才是最重要的。
當你成熟了,內衣永遠比外衣更重要……
自從長到了豆蔻年齡,便開始留心起內衣來。看書時,眼角會挑開段落層層疊疊的衣擺,找到被遮掩的內衣來看。可那時能讀到的書,都將女主角的身體裹得嚴實,好不容易搜來幾段相關的文字,讀后卻并沒有留下好印象:
《飄》里的郝思嘉,煞費苦心地打扮想讓心愛的艾希禮傾倒,為了能穿進去“12碼細紗布做的綠花裙子”,她緊緊抓住一根床柱,站穩了身子,讓嬤嬤幫她束腰:“嬤嬤狠狠地使勁拉著,抽著,直到束著鯨須帶的小小的腰圍收得更小了”,每讀到這兒,我只覺得腰痛、胸悶、呼吸困難,強束的腰身畢竟不如天然的窈窕,強扭的瓜也不甜,所以思嘉的暗戀故事以失敗告終。
還有阿綠,《挪威的森林》中酷愛烹飪的那個女孩,別的朋友有了錢就去買漂亮衣服,她卻一點一滴地存錢買廚具,有一次,她拿原本打算買胸罩的錢買了一個煎蛋鍋,然后,連續三個月都戴同一個胸罩:晚上洗一洗,拼命地弄干它,早上再戴出門去。阿綠的感嘆“這世上再沒有比戴一件還有些冷的胸罩更可憐的了”,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中。
于是那時的自己,無論想到愛情或是理想,胸前都是不舒服的感覺,都是內衣惹的禍。
偶爾,也感覺美好:《紅樓夢》里出現過尤三姐的“蔥綠抹胸”和麝月的“紅綾抹胸”,那兩抹綠肥紅瘦,為原本姹紫嫣紅的大觀園更添風情。
據說,內衣在明清時分別叫“闌裙”和“兜肚”,在宋代叫“抹胸”,在唐朝稱“內中和褻衣”,在兩晉稱“裲襠”,在漢代被稱作“心衣”——當詩人西川為于曉丹的專欄文章集《內秀》作序時,形容內衣是離心最近的作品,贏得很多人的稱贊,可我的內心卻毫無波瀾,對內衣詩意的形容,不是早在兩千多年前就有了嗎?
但是于曉丹的這本《內衣課》,卻引我想起西川的話。
于曉丹,曾獲社科院研究生院英美文學碩士學位,出版過譯著納博科夫的《洛麗塔》,雷蒙德·卡佛的《你在圣弗蘭西斯科做什么》,一直以文字為生的她,卻成為了內衣設計師,循著這位跨界藝術家的筆跡一路從線頭走到線尾,我們發現:內衣不僅是離心最近的、也是離文學最近的作品,于曉丹用《內衣課》為我們上了一堂“文學課”。
首先來聽聽于老師對內衣概念的定義:文胸,離心最近;內褲,短而不簡;睡衣,三分之一人生陪伴;家居服,我要待在家里……這些靈動的小句子宛若真絲織帶,清晰且熨帖地完成作者對內衣的縫紉。
談到“布料”與“蕾絲”的關系,于老師用文學創作中兩種最基本的方法進行比較:如果可以把布料比喻為敘事,那么蕾絲則是抒情。它如果與主料搭配得當,整件衣服就可以聲情并茂。可如果搭配不好,也可能會是一篇文氣不通的文字,甚至弄巧成拙。
“一個放置恰當的句號具有椎心之力”,這原本是雷蒙德·卡佛論及語言和敘述的關系時所說的名言,被于老師信手拈來,恰當地縫在衣服上:胸前的第二粒紐扣對于衣服所起的作用,很像這個句號。
課上45分鐘,課下十年功。為了上好《內衣課》,于老師進行了認真細致的備課,所以她的課講得條理清晰,用語生動,觀點鮮明,有理有據。讓于老師尤其受學生歡迎之處在于:她檢索了大量文學作品,以豐富對內衣這件小事的講述。
說到胸綁帶,于老師引用了荷馬史詩《伊里亞特》中的情節:愛神給天后赫拉一條繡滿了花紋的束胸帶,讓她系在胸間,然后躺到宙斯的懷里,“現代文胸的美學意義在希臘時期被如此詩意地揭示出來”;談及上世紀絲綢長睡裙日漸興盛的背景,她摘取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句子——“當時‘空氣里彌漫著歡歌與縱飲氣息的狂熱”;為了證明男人對吊襪帶全無免疫力,她翻開德國小說《朗讀者》:邁克爾與漢娜的一世情緣,不正是從她穿上裸色絲襪并扣上裸色吊襪帶搭扣那一刻開始的嗎?
講到“女紅”,于老師拋出一個大膽又新穎的觀點:女紅是西方女子在那個時代的“臉書”。臉書是什么?是向在意的人秀自己的平臺,于老師舉例《傲慢與偏見》中一個小細節:賓利先生突然來訪,讓班納特家的女人亂成一團,大姐叫著“瑪麗,織帶呢,織帶呢?”,這么說來,大姐吉英想裝出正在做女紅的樣子,原來是想被賓利用目光點一個大大的贊?!
“emily yu”,是于曉丹自己的內衣品牌,叫“emily ”是不是在向埃米莉·勃朗特致敬呢?畢竟她在書中幾次提到《呼嘯山莊》,如果是,那于老師的文學內衣課真的是從書本一直講到作品中,而我們聽時已津津有味,見到更會怦然心動,若穿上——直接可以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