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處級公務員的無奈與尷尬

佚名

但凡當點小官，就容易被身邊人寄予過高期望。本文展示了一位國家某部委處長不為外界所知的無奈與尷尬。

老人很失落，

娃離中南海還遠得很呢

哥們的爺爺當了一輩子農民，已過了古稀之年。去年被子女帶到首都北京，要圓一圓看毛主席的夙愿。畢竟是家族的長輩，哥們一連幾天忙前忙后，先后帶爺爺去逛了天安門、故宮、圓明園，看了升國旗儀式，瞻仰了毛主席紀念堂。甚至，哥們還托關系讓老人往釣魚臺國賓館行走了一遭。

行程十分飽滿，老人家也很高興。誰知，在回程臨近之時，老人又提出，不如帶我到你上班的地方去看看？哥們一想，那上班的地方就是一個小院幾棟高樓，有啥可參觀的？

幾經解釋，哥們最后發現，老人想去的地方，其實是電視新聞中常報道的中南海紫光閣。這下可把哥們給難住了！

不好駁老人的面子，最后，哥們只好帶老人去北海公園逛了一圈，指著對面說：“瞧見沒有，那就是中南海！不巧，今天周末不上班，門都上鎖了，沒法帶您穿過去。”

到了門口卻進不去，老人并不糊涂。離開北京回到家鄉后，老人逢人就說：“娃不行啊，中南海都進不去，離中央領導還遠得很呢！”

醫院搞不掂：

連個病床位也安排不了

哥們的小學老師疑似患了癌癥，專門跑到北京看病，請哥們幫忙聯系大醫院名大夫。哥們雖說在北京盤踞多年，可目前也就一個小處長，社會關系很有限。但人命關天，師恩似海，哥們到處找關系層層托人說情，終于聯系了個知名大夫。

大夫檢查后，說要住院觀察。哥們好說歹說，可人家床位實在緊張，根本排不過來，必須等候。

約莫過了兩三天，哥們老師的家人有點等不及了，就央求哥們再找找關系。哥們無奈地感嘆：“太為難了！這幾乎已經動用了我的全部能量。說實話，我自個兒老婆生孩子、自個兒家人住院，都還沒有去求過人。”

又等了幾天還是沒進展，無奈之下，哥們的老師只好開了點藥，回家等消息。但此后，關于哥們“在北京混得不咋地，一個病房床位都安排不了”的傳言，就開始在老家擴散開來。

回家惹非議：

縣里領導都不待見他了

哥們從農村扎根起步，深知基層辦事不易。因此，每次老家來人求幫忙，只要不違反原則，基本上都是滿腔熱情對待。“其實，好多事，都是程序上的，咱也起不了關鍵性作用，主要就是一個態度問題！”哥們說。哥們的好人緣，多年積攢下來，換來了一大幫家鄉的朋友，基本都在市縣機關單位工作。這些人，也就是哥們鄉親們眼中所謂的縣領導。

“以前，每次回家，大家都客氣邀請，有些是出于真心，有的恐怕也是情非得已。但不管怎樣，在我們老家面子最重要，哪個不去都不合適。”哥們頓了一下，“所以，回趟家名義說是看父母，但真正與父母待在一起聊天的時間，其實寥寥無幾。”

中央八項規定出臺后，公務接待收緊了，再加上新一屆政府下決心推進簡政放權，地方跑步進京要項目的明顯少了。哥們如釋重負地說：“原來好多飯局不好推，現在理由都很充足。剛開始，大家還都相互抹不開面子，依然會試探性地邀約。硬推幾次，慢慢大家也就都習慣成自然了。”

“現在不是挺好嘛！我每次回去，都是悄悄的，坐車都是網約車，方便得很。根本不用跟他們打招呼，跟父母在一起的時間也多了。”哥們說。只是，哥們這兩年低調回家，與朋友的聚會應酬少了，卻被老家人質疑非議，認為：“現在縣領導都不咋待見他了，說明他混得不咋地。”

同學發牢騷：

托他辦的事不是很給力

不久前，一個二十幾年沒聯系，且上學時就沒什么互動和交流的初中同學，突然很熱情地給哥們打電話。嘮了半天，原來這個初中同學瞄上了老家一個工程項目，想承攬但又苦于關系不到位。輾轉聽說哥們在中央部委工作，且又與市縣地方領導相熟，所以想請哥們幫忙牽線搭橋。

哥們唯有打哈哈：“與地方領導只是認識而已，并無深交，實在說不上話，非常抱歉。”這是違反原則的事不說，即使他想幫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為，一些中央投資補助的項目，中央有關部門負責前期審批不假，但一旦項目落地，包括后期招投標開工建設，就是地方政府的事權了。

哥們還有個高中同學的弟弟，想在另外一個縣里謀個副科級的差事。拗不過老同學的情誼，看著同學弟弟的基本條件也還算不錯，哥們倒是當面給該縣一個曾在京有過數面之緣的領導推薦了一下。該領導還算客氣，沒直接拒絕，但談了一大堆理由，意思很明顯，競爭的人太多，打招呼的人一大堆，不如等下次吧……

親戚群吐槽：

自個家的事都幫不上忙

去年5月，哥們突然接到了老家舅媽的電話：“你趕緊給省里領導打個電話，你表弟馬上要畢業了，得趕緊把工作安排了。”哥們一聽，頭皮都炸了，表弟一個電大畢業的大專生，居然要一個電話就安排到省里？他解釋說：“招聘都是講程序、講門檻的，不報考真不行！”

舅媽一聽，讓了一步：“那就委屈一下，安排到市里面吧。”哥們哭笑不得，但還得接著耐心解釋。舅媽一聽，有些氣了：“這事就撂給你了，最低安排到縣里，但必須得是好單位，你看著辦吧！人家縣里面一個小科長，都給自家堂弟安排到電力公司了。你在中央當官，你表弟這點事都辦不了，說出去不給你爹丟人嘛！”

“類似這種事多了去了，仿佛我只手通天一樣，其實就是個小公務員。”去年中秋節，哥們的小姨父去縣里趕會時，與一個醉酒的路人爭吵打架，致使手臂骨折，吃了虧。躺在醫院里，小姨父非要讓哥們給公安部的朋友打電話，讓當地公安局趕緊把那人抓起來。

本來不想管，哥們的老爹又親自打來電話，告訴哥們，多少還要說句話，不然沒法給親戚交代。后來，哥們還是托人給當地有關部門的領導交代了一下，不激化矛盾，公平公正處理。僵持多日，雙方最終達成妥協，但據說哥們的小姨父很不高興，因為并沒有達到“理想”的結果。

“凡事，但求盡心而已！我讓他們失望了，只能說抱歉。”哥們苦笑一聲。只是，一個原本普通的職業，緣何卻被方方面面寄予這么大的期望，這其實不正反映了一種病態的社會心理嗎？

（呂麗妮薦自2016年8月11日《文化藝術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