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春雷響在記憶里 （組詩）

原杰

午夜的春雷響在記憶里 （組詩）

原杰

五更的雞啼清脆嘹亮

攀下綠衣包谷包不住嫩綠新鮮

路邊旱田里的蘿卜辛辣清口

帶著一口泥腥味

柴火熄滅后

番薯著急地分泌焦香甜蜜

趴在巖上喝水喉嚨及時響起聲音

爬上崗亭稍息清風捎來遠方妹子的口信

一片雪花從眼前出發

很快便飛過了鄉下的年

傍晚的牛鳴低沉親切黑暗悄悄對話寂靜

五更的雞啼清脆嘹亮黎明微微睜了睜眼

電線桿上那一群麻雀嘰嘰喳喳

已經議論了一個冬天

下雨天經過一片樹林

雨打在傘上聲音有大有小

可最大的雨也不能完全占領空隙

小的空隙卻會長大連綿

雨天讓人想起晴天是一塊最大的空白

雨掉在臉上發現大樹在低頭凝視

平視或低頭的我忽然抬頭仰望

肯定心有靈犀

這一對接讓人與樹都恍然大悟

雨踩在卵石上路空空蕩蕩又感覺擁擠

人走雨走日走月走

這些都在水潭里閃爍記錄

可最擁擠也擠不出一位同行人

鳥聲越來越接近人語

鷹飛成瀟灑天空澄澈得想開口說話

星星想入非非

云彩多愁善感忽然涕淚齊下

風忙著牽線搭橋

鳥聲越來越接近人語

心思已洗得泛白泉依然熱情不減

回家才想起有沒有也被偷聽偷看

春天的森林十面埋伏

為何便放松了警惕

六十歲以后秋便沒有年齡

十歲的秋是一枚果子噙在山雀口里

二十歲的秋是一枝鮮花插在水池邊

三十歲的秋是一片紅葉

轉身與老樹分離

四十歲的秋寫在臉上

汗水飄落而稻谷成熟

五十歲的秋踩在腳下

固守故里而月明星稀

六十歲以后秋便沒有了年齡

可有紅葉一年年傳遞情意

有鮮花一遍遍燦爛回憶

有碩果一次次砸開秘密

一片濃霧擋在了前面

一片濃霧擋在了前面

一陣雨線剪斷了視野

一堵黑夜隔斷了白天

誰在緊張焦慮前面還有沒看夠的好戲

一塊菜田翠綠在前面

一片紅高粱在迎風搖曳

一畈麥苗連綿到很遠

誰已淡然看透田野上無非是莊稼草棘

一棵小草已慢慢長高

一棵大樹在風雨中傾倒

一陣涌浪終于沖垮河壩

誰突然發出感慨世間萬物不過如此

家鄉的稻開始說話

秋天某個下午的田野

家鄉的稻們齊刷刷站成一隊開始說話

與清風陽光說話與鳥雀說話

越說越多好像還急著與我搭話

似懂非懂卻讓人驚喜

清爽不帶雜質直白剔除虛偽

親切熟悉那是些與農人牛羊說的話

是外婆與佝僂童年與矮小說的話

傍晚以后會說什么話

跟黑暗說什么話跟月亮星星說什么話

越想越好奇

一不小心忘了剛才稻們說的話

相愛的田埂終于湊到了一塊

大小長短直率曲折

無法突破歲月絕壁

現實斷裂

卻有相愛的田埂湊到了一塊

人走不了走牛羊

牛羊走不了走太陽月亮

太陽月亮走不了

依然有季節按時前來約會

也有田埂跳出了山野

跳出的田埂便一夜變闊

最闊的是高速公路

當然他們的身子也立刻膘肥

陌生的鳥劃過熟悉的天空

溪水陌生不舍晝夜訴說

巖石不陌生卻沉默無聲

身姿似曾相識白云陌生

盡管迷失了許多星星不陌生

太陽月亮上演的場景

陌生又不陌生

羊陌生牛陌生雞鴨陌生

雞鴨身后那位挎藍布簍的妹子

挑馬蘭挖豬草或者抹汗

就這么盯著忘了陌生還是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