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沙河市第五幼兒園/覃雙
哼一首北方的歌
河北沙河市第五幼兒園/覃雙
忘不了第一次相見,在十月南方溫柔的陽光里。
在大學超市外的婆娑樹陰里,翩翩少年,皮膚白皙,南方樹木散發的植物香氣周圍,混合著他散發著的青春氣息。
闖進南方小城的北方小伙,那么輕易就集聚了引力,挺拔的身姿和鼻梁,陽光的塵屑里回蕩著字正腔圓的口音。
任憑一位路過的南方姑娘,羞澀的紅暈在臉頰翱翔。
在偶遇的這一天,他們還不知道一南一北究竟有多遠的距離,也不知道北國的風霜有多蒼勁,南方的梅雨有多溫軟。
在偶遇的這一天,他們還不知道一南一北的人文差異,也不知道北國的大漠孤煙、落日長河,南方的楊柳河岸、曉風殘月究竟會是一副什么模樣。
在偶遇的這一天,他們還不知道一南一北有多少大雁南飛,又有多少故人北上,有多少相聚歡欣,又有多少離別悲傷。
他們來自一南一北,只知道十月南方的陽光照在身上很溫柔,只知道陽光里那對少年的笑容很明亮,只知道心里那沉睡了十八年的靈魂開始抖落身上的灰塵,露出光芒。
故事怎么開始,或許早已遺忘,正如歌中唱的,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天南地北高山河流,便只化作一道淺淺的門檻。
一千三百個日夜,被思念捶打、翻轉、熔煉,終于脫胎換骨,變成了手中一張小小的火車票。
在北上的火車上,一千三百個日夜在汽笛聲中飛快掠過,縮小得仿佛只一夜。一千三百個夜晚排著整齊的列隊,步調一律飛速前進,只需這一夜就能全部穿過黑暗的夜孔,黎明前就能到達下一站幸福;在北上的火車上,一千三百個孤獨患者,跳下思念的病床,一個個健步如飛,歡呼雀躍,全部完成通行;在北上的火車上,一千三百個行囊,個個身輕如燕,一聲不吭,靜靜地等待遙遠的戀人們將她們托起;在北上的火車上,一千三百公里的鐵軌,如錚錚鐵骨般剛強,如夸父經脈般蜿蜒,必定要到達愛人的故鄉。
火車穿過隧道、河流、丘陵、平原,沿著一束目光的方向。
此刻,燕趙大地的霧靄深沉地籠罩著這片平原,灰色一片,厚重得像是一場離別。北方的黎明終究不同于南方的清冽,讓她想起南方清晨氤氳的霧氣,呵護著的翠綠山巒,北方的土地沒有這些婀娜小山的立足之地,每一片土地都莊重地平躺著,站滿了迎風而立的小麥。南方的小山或許永遠不懂北方厚土的莊嚴,正如南方的女子,終究不懂得北方男人的深沉。
當第一縷陽光在軌道上延伸開時,北上的女子,一夜未眠,到達愛人的故鄉。
北方的颯颯晚風,如士兵帶著武器一樣,闖開窗簾,掃蕩進房間來。此刻,南方的淺淺的晚風,如一片畫扇上掉落的鵝絨,在無眠女孩纖細的指尖玩著游戲,“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千百年來上了多少人的眉頭,下了多少人的心頭。今夜女孩低吟的唱詞,又經歷了多少人、多少個百轉千回的故事。
北方的秋夜,來得準時,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之夜,她必定赴約。
北方的秋風刮得準確,木落雁南渡,北風江上寒,她所到之處必留下蒼涼。
使得洛陽城里馬背上的騎兵,欲作家書意萬重,行人臨發又開封。
姍姍來遲,那不是北方的秋。
習習溫柔,那不是北方的風。
南方的姑娘,不管你是否習慣北方秋風的雷厲風行,還是喜歡北方秋風的愛憎分明,不由分說地掃過你清瘦的肩膀,任你的發髻在風中盛開成烏黑的花朵,烏黑發亮。落葉在天地間狂歡舞蹈,飛檐畫角在黑夜中豎起衣領,肩頭留下塵沙粒粒。瞇眼遮擋間,想起小時候南方家鄉溫潤的泥巴,在水草豐盛的水稻田邊,被捏成一個美麗新娘。而如今,年輕的姑娘,你已經離開家鄉,成為新娘。但在第一個北方的秋夜,萬不能想起那甜淡的梔子花香。
窗外雪花又開始肆虐了,記不清這是今年南方的第幾場雪了,不論多少次雪,在南方,它總是最受歡迎的訪客。
窗縫透露著雪花清冷的芳香,她快樂地飛舞著,迎合著無數期待的目光,時而身姿飛揚,時而步伐凌亂,紛紛揚揚,招搖過市。
南方冬季的天,像粘上了一層薄薄的清亮的透明膠帶,這樣的天空是經不住殘酷的寒冷的。南方的森林有點嬌氣,南方的小山也太溫柔,不會上演一夜秋風來,萬樹梨花開的浪漫豪情。南方的夜晚有些膽小,下的雪也是溫和的小雪,小片的雪花慢慢旋轉,輕輕地落下,帶著飛鴻踏雪泥的淡淡憂傷。
南方的小雪,落地即化,較小的身軀,靠近了大地的溫度,卻犧牲了生命。
南方天空飄雪,此刻,北方的天空是否有雪?我在南方一絲不茍地回想我們的過去,而你在北方永遠看不見,就像雪花落地時輕輕地嘆息,喧囂的城市永遠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