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校園

寧波大學/李元廠

假日校園

寧波大學/李元廠

冬假，校園,空曠寂靜。鳥兒愈加得意，叫著，鬧著，三三兩兩追逐，成群結隊起伏，像子彈、箭簇般穿梭往來，又如墜石投于密葉深處，轉瞬不見。一種比麻雀稍大的鳥兒最是醒目，上體烏黑、腹部銀白，黑壓壓掠過上空，呼啦啦占領樹端，影此起彼伏，聲千嬌百媚：嘰啾——嘰啾，咴逑——咴逑，噓嚦嚦，滴溜溜，高低婉轉，百聽不厭。留守白鷺寥寥無幾，且互不親近，形銷骨立，弓背縮頸，優雅減損大半，然而，無論睥睨、凝思，還是展翅升騰、緩緩而踱，高冷淡定不失往日神韻。至于麻雀、斑鳩、白頭鵯、紅嘴藍鵲之類,雖或群或單,有噪有靜，皆置冬日為度外，從容自在，任意棲飛，不免睹之出神。

校園多樹，冬日里枯榮參差。西區門內兩行杉樹筆直雄壯，直插云天，半月前尚紅葉滿樹，如光焰灼灼，此時已葉去火熄，凝固如炬。幾棵老柳高達數丈，粗逾合抱，氣勢磅礴，柔條扶疏。仰首而望，天藍如洗，墨枝如線，起承轉合，絲絲縷縷，張弛架構，層層疊疊，如書如畫，自然造化勝人間雕琢多矣。白鷺林多白楊，銀光點點，干細枝稀，隨風搖擺，如游龍探空，威風遒勁。

木枯呈風骨之美，樹榮則顯多彩之姿。有金桔十數株，樹冠墨綠，茂盛蓬勃，桔大小如鴿卵，明黃璀璨，金光閃閃，映照滿樹喜氣洋洋。一路雙側皆多年香樟，久歷滄桑而青春不改，綠葉蒼翠，黑豆搖曳，枝柯相交，遮天蔽日，偶有陽光下漏，斑斑點點，更顯幽深靜謐。茶花漫不經心，殘紅滿地者有之，含苞累累者有之，且開且謝且打苞者亦有之。桂樹除中秋時節怒放十天半月外，永遠此等尊容：睡眼惺忪，蔫頭耷腦，既努力遮掩椏間殘花，連香味也掖著藏著，唯恐被人注意自己的存在。不知是有意為之的吊兒郎當，還是生性如此的嚴謹低調？樹多置道旁，且行且看且咂摸，美不勝收。

江南之冬漫不經心，時寒時暖，然而草類已難禁風霜。素日大草坪宏闊如海,綠浪起伏,清香四溢,每每誘得行人眼饞腿軟,盤桓良久乃至坐臥方休。今則冷風逡巡,蒼黃如沙,雖偶有綠意點綴,卻難掩飾灰頭土臉、自傷自悼之窘狀。慶幸尚有竹子挺身而出，多少維護了草族尊嚴。沿小路而行，樓后有一竹林，密密匝匝，相依相偎，又揖讓騰挪，各自獨立，直莖拔地而起，顧盼自雄，葉片舒展飄逸，婀娜多情。已近年關，依然綠意蕩漾似被時光遺漏，也許人跡罕至正可自得其樂？

主角依然是人，諸多教室已樓空鎖落，然而，自習室、定期開放的圖書館和一些教學樓、辦公機構忙碌如常，鍵盤聲、講課聲、討論聲、電話聲高高低低時有耳聞。路上行者多挎包攜書，步履匆忙，似鉚勁前驅，無暇他顧。亦有閑散者，東張西望，走走停停，累了，便尋一避風向陽處坐下，閉眼，遙聽校外車聲隱隱工地鏗鏘，如癡如夢。

情境如斯，僅為半日所見，可想朝霞滿天暮云四合暖風依依煙雨迷蒙之際更何等氣象。